凤鸢在院子中,倚靠在床前看书。可眼下,书中的字颠颠倒倒的,凤鸢怎么也静不下心来翻看。
凤鸢不知怎的,心里有些不安。
方才从庞昀那儿回来,裴久珩便被叫去侯爷那儿,他们恐有要事相商,她便先行回了院子。难不成她此时心中的不安,是因为裴久珩不在身边?她何时变得如此腻歪了,竟一刻也离不得少爷?凤鸢这般想着,脸上露出甜蜜的笑,这几日仿佛活在梦中一般,是她先前想都没想到的。
同裴久珩刚捅破了那层暧昧的纸,两人这几日待在一块儿怎么都不嫌够。二人每一个眼神对视,每一句对话总是会叫凤鸢羞的低下了头。而裴久珩见状,在一旁轻笑出声,让凤鸢更觉着臊的慌。
一人低头、一人轻笑,后头转为两人同时相顾而笑。这等情状,让不知内情的人瞧见了,怕是以为这俩人是对只会笑的傻子吧。
正在凤鸢胡思乱想之际,门外响起了敲门声。
凤鸢还当是裴久珩回来了,她欢喜的走过去,打开门:“怎的不吱声……”凤鸢的话停顿,跟前站着的人并非是少爷,而是有些陌生的小丫鬟。
“凤鸢姑娘,侯爷命您随我去会事堂。”小丫鬟是会事堂的晨心。
凤鸢眼里带着一抹困惑,侯爷如何会想见她这样一个小丫鬟?
疑惑归疑惑,但想到少爷也在那儿,稍觉心安。
到了会事堂门口,凤鸢讶异,大白天的,会事堂竟然关着门。还不等凤鸢推门进去,那带凤鸢来的小丫鬟退了下去。
“凤鸢姑娘,侯爷吩咐了,只可让你一人进去。”
凤鸢眉头轻蹙,推开了门。
裴侯爷、侯夫人高座堂首,裴大少爷平阳郡主并裴久珩在左,裴二少爷裴王氏在右边。凤鸢一眼便瞧了到人群中的那人,丰神俊朗的裴久珩。
裴久珩第一时间迎过来,将凤鸢护在他右侧,许是感觉到了凤鸢的不安,他安抚道:“别害怕,有我在。”
凤鸢却被裴久珩的话说的更不安了。当着侯爷他们的面,凤鸢不敢放肆,偏偏裴久珩却毫不收敛对她的另眼相待。
“少爷。”凤鸢轻轻拉了拉裴久珩的袖子,示意别说话了。
“哼,拉拉扯扯的作甚,给我分开。”裴达忱见过凤鸢的,她总是跟在裴久珩身边。只是,一个小奴婢,裴达忱他自然记不得她的名字。他看着这个面上还透露着稚气的小丫鬟,和他一开始想象中满是心机的女子倒有些不同,不过人不可貌相,谁知道在这个貌似纯真的脸庞下,藏着多少肮脏的心思。
凤鸢闻言,心抖了一抖。她何曾和裴达忱对过话,听到他的怒言,凤鸢挺直了背,微微垂下了头,露出了洁白的颈脖。
裴久珩眉头皱起,对裴父说道:“父亲。”他声音里满是不认同,他如何不知,父亲这是在给凤鸢下马威?
“好啊,我儿出息了。”裴达忱心里对裴久珩很失望,看了凤鸢的娇俏的容颜,裴达忱只当是裴久珩少年慕艾。“不过是一个貌美的小丫鬟,容貌皆为枯骨,待她容颜衰老,你会后悔执意要娶她。”裴达忱不求裴久珩娶门当户对的,但求他琴瑟和鸣。在他看来,一个婢子根本就配不上裴久珩。裴久珩画技精绝,他可以寻一个有咏絮之才的女子,可红袖添香;裴久珩日后走的仕途从武,他可以寻一个巾帼不让须眉是将门之女,精于骑射,如虎添翼。但无论如何,裴久珩的妻子都不会是府里的登不得台面的婢子。
裴达忱显然是怒极,说完这话,看凤鸢的眼神,如同看腌臜的尘屑。
凤鸢为父子俩突然的争吵而震惊,更让凤鸢不可置信的是他们对话的内容。少爷跟老爷夫人说要娶她?怎么可能呢?哪怕裴久珩已经说了他喜欢她,可凤鸢也没有过少爷娶她的贪念,她只是喜悦少爷的倾心,求日后能常伴少爷左右。
莫不是其中有什么误会?可凤鸢在看到裴久珩坚毅的下颌时,心儿一抖,突然意识到了裴久珩的坚决。
“便是凤鸢容貌衰老,我亦老态龙钟。且我喜凤鸢本就不为容易,有何俱?”裴久珩冷声说道:“你们要见凤鸢,我也让你们见了。你们方才说好不会为难凤鸢,可父亲句句话语皆是看轻于她。如此还有什么好谈的?”
凤鸢鼻头一酸,怔怔的看着裴久珩,心里百般滋味。她既为少爷待她深情而欣喜,又为少爷顶撞侯爷而担忧。她,她何德何能啊。
“好啊,为了一个婢女,顶撞父亲。学的孝悌都扔肚子里去了吗?”裴达忱怒火中烧。
“父亲,我不愿顶撞于你,可我也有想护之人!”比起裴达忱的愤怒,裴久珩说话却是平心静气的。
“好啊,既然如此,你要选择这婢子,你就带着她给本候滚出淮忠侯府!”裴达忱不信治不了这逆子。
“你们父子俩,都是倔脾气不成。父子俩说话,用的着这么争锋相对吗?”裴大夫人说道:“珩儿,你爹脾气冲,可对你是一片慈父之心啊!”
“侯爷,你也别一时气急,说出让自己后悔的话来。”相比于裴侯爷的激动,裴大夫人此时已经冷静下来了。
“是啊,父亲。四弟并无顶撞之意。”裴久琮、裴久璟一左一右的劝着裴达忱。
“让我来跟他们说收吧。”裴大夫人看了看裴侯爷,又瞧了瞧执意护着凤鸢的裴久珩,说道。
“哼。”裴达忱坐在堂首,冷哼了一声。但这态度表明他赞同了裴余氏,让她来同逆子沟通。
“凤鸢,你上前来。”裴大夫人示意不曾开口说话的凤鸢上前。
裴久珩皱眉,拦住了凤鸢。
凤鸢伸手轻轻扯了扯裴久珩的衣袖,目光定定的看着他。
裴久珩在凤鸢的目光下,放下了阻挠她的手臂。
凤鸢走到裴余氏、裴侯爷跟前,微微屈膝行礼,慢声细语的说道:“夫人,老爷。”
“珩儿今日同我们说,要娶你,此事你可知晓?”裴大夫人询问道。
凤鸢睫毛轻颤,桃花眼睁圆,仿佛呼吸都停顿了一下。裴余氏从凤鸢的表情中看出了的确不是她央求珩儿让他娶她的。是啊,久珩的性子,若非他自己的意愿,谁能强迫他?
裴余氏的所思所想凤鸢不知,她惊讶于裴余氏的问话。虽从侯爷和少爷的对话中了解了几分情况,可真当确认了此事,凤鸢只觉得胸口一阵热血翻涌。少爷竟为她做到如此!明明,明明在几日前,少爷还不觉得喜欢她,现在竟要娶她?
凤鸢漂亮的桃花眼雾蒙蒙的,她望向裴久珩,同他对视一眼,不闪不避。
我喜欢你,所以我会娶你。凤鸢仿佛听到了裴久珩清朗的声音,凤鸢咻然低下了头。以前入殊宿院,别人都道她走了好运。当时她却只觉得过且过,现在不得不认同那些人的话,她凤鸢是走了好运,何德何能叫裴久珩放在了心上?她遇上如此重情之人!可不光是侯爷夫人他们觉得她不堪配少爷,连她自己也是这么想的。少爷丰神俊朗、少年英才,而她不过是个奴籍婢女。
“夫人,奴婢自知身份低微,连给少爷当个侍妾,都已经是天大的福分了,怎敢让少爷娶奴婢。”凤鸢眼眶微红,回答裴余氏方才的问话。她忍着没让眼泪掉下,她不想失态:“我知道我配不上少爷,奴婢愿出家,常伴青灯。”幸福短暂,她不舍少爷,但他不想少爷为了她落下不孝的名声。孝之一字,太重了。方才裴侯爷气头上说要赶少爷离府,凤鸢不敢赌侯爷会不会真的这么做!若让人知道,少爷是因为要娶一个奴婢而顶撞长辈被赶出侯府,那会毁了少爷的前途。
凤鸢也想自私的听从自己内心的想法,可她更不舍裴久珩被她的身份所连累。出家了,她用一生为少爷祈福,祈祷他功成名就,娶佳妻,生麟儿,过他应该过的生活。
裴久珩一脸动容,他走到凤鸢身边,“我不准。”
他一扬长袍,跪在裴父裴母面前,他知道,凤鸢是不想他同父母争吵。“儿子真心爱重凤鸢,求爹娘成全。”
凤鸢心尖一颤,亦跪下了。
裴大夫人看着裴久珩和凤鸢这模样,“你,你们,哎。”知子莫若父母,裴久珩态度如此坚决,除了凤鸢,娶谁他都是不愿的。
裴余氏只觉得自己就像是棒打鸳鸯的恶人,看着跪地的儿子、一旁看着乖巧懂事的凤鸢,不免想松口。
可裴侯爷只觉得怒火更盛,比起一开始不悦凤鸢的身份,现在他是失望于裴久珩耽于儿女私情。“就让他跪着!”
堂下气氛僵持,裴久珩和凤鸢二人已经跪了一个时辰,这地可凉着呢。
看着跪在堂下的少年和小姑娘,刘惜萝这做长嫂的不免动容,她抹了抹眼角的眼泪。
许是站久了,身子不大好的刘惜萝头有些晕,身子不免晃了晃。
裴久琮紧张的搂住她,询问道:“你怎么了?你体质不好,我先扶你回房休息。”平阳郡主背着人,轻轻的捏了捏裴久琮的手臂。
裴久琮担忧的神色一动,同妻子对视了一眼。
“我没事的。”平阳郡主强撑起一个浅笑,可话方一说完,身子却是一软,晕了过去。
“惜萝?惜萝?”裴久琮紧张的抱起刘惜萝,“快请大夫!”
刘惜萝突发的晕倒打散了凝滞的气氛。
“先起来,你们的事儿容后再说。”裴余氏对裴久珩和凤鸢这般说道,裴余氏早就想让他们二人起身了,可侯爷不曾说让他们起身,裴余氏也无办法。
裴侯爷气未消,可大儿媳晕倒了,总得先顾着她,这时总不能还揪着裴久珩和凤鸢两个人的事儿不放。
众人为刘惜萝的突然晕倒而担心不已,刘惜萝的身子不好,可以前也不曾平白的就昏迷啊。
不知怎么的,许是下人去请大夫时动静太大,竟然让下学的裴弦璧知道了。
裴弦璧十岁了,隐藏了幼时的调皮,现在对个外人也能装个谦谦小君子,可听说母亲晕倒了,他急的不得了,一路飞奔,跟个猴子似的窜过来。谁阻拦他,他便怒吼着让他们滚。
“娘,娘,你怎么了!”裴弦璧看着脸上苍白昏过去的平阳郡主,小脸也惨白一片。
平阳郡主睫毛轻颤,她有些心疼儿子,真想睁开眼安抚裴弦璧,可现在睁开眼,便前功尽弃了。她只得硬着心肠,继续装晕。
“娘!”裴弦璧看着昏迷不行的娘亲,害怕极了。
这一闹,原先裴久珩和凤鸢的事儿没人惦记了。
最为疼宠大孙子裴达忱将裴久珩和凤鸢的事儿往旁边一扔,此时他忙着安慰裴弦璧。
作者有话要说: 见家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