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85、陈牙婆(1 / 1)

为了让凤鸢更像余坈己‘走丢’的闺女,裴久珩自然免不得一番操作。而这便牵扯出凤鸢的身世来。

凤鸢九岁那年被京城的赵牙婆卖进淮忠侯府。赵牙婆在京城的名声是不错的,至少她不会将小丫头们卖进那种腌臜地。甚是不少没了法子,要卖儿买女的,对孩子稍微还有点怜惜的父母还会托了关系,将孩子卖给陈牙婆,求她谋替吃不上饭的孩子谋个好去处。

裴府从陈牙婆手里采买下人,自是要将底细查清的。得知凤鸢家里发了洪水,举家迁徙,后来没了盘缠,便被家里人卖给了陈牙婆。

因为家里遭了难,卖儿卖女的不少见。是以,裴府管事并没有过问。

京城百姓大部分日子都过的去,没有沦落到卖孩子的份上。陈牙婆手底下的孩子都是在外地采买的。哪儿有饥荒、哪儿有洪水,她就往哪里奔,因为那时候小孩子最不值钱,她把孩子一转手卖到京城,可以赚个几百倍。

裴久珩这次派人将陈牙婆寻来,便是问问,凤鸢是她在哪儿买的,可还有家人在。

陈牙婆上了年纪,已经做不了这东奔西跑的活,牙婆这活计已经传给了她女儿。采买了这么多年,她赚了不少银子,如今她就在京城城郊的小院子里养老。

当知道裴家少爷要见自己的时候,陈牙婆都快吓死了,还当自己犯了什么事儿。要知道,她采买三十多年,能接触到的顶多是侯府的管事。

被人带到裴久珩面前的时候,陈牙婆扑通一声跪下了。

“要如实回答我的问题,明白吗?”裴久珩淡淡的问道。

陈牙婆点点头,“明白,明白。”

“六年前,你是否卖了三男三女进侯府?”裴久珩坐在椅子前,手里拿捏着陈牙婆这些年来买卖人口的账本。

陈牙婆暗道,难道是卖进侯府的人出了问题?所以惊动了裴少爷亲自过问?“裴少爷,老,老身,啊不,老婆子我有官府发的采买令。手里的货来路都是正经的啊,每一笔都在账上记着,请少爷明鉴啊。”陈牙婆自认自己在这一行,算是讲良心的了,她信轮回报应,所以,她从不将少男少女糟蹋了,大多都给她们谋了好去处。

裴久珩肃着脸,将账本往桌上一掷,“你只需回答我,是还是不是?”

陈牙婆噤声,她被裴久珩吓到了。过了一会儿,她才颤抖着开口,说道:“我,我记不清了。但是我账本上都有记的。”她不识字,但是她儿子还是认识几个的,在哪买的,在哪卖的,一笔一笔记得清清楚楚明明白白。

裴久珩闻言,面色更加冷漠:“所有的都有记?”

陈牙婆忙不迭的点头,“裴少爷,老婆子我不敢骗人呐。”

“辰顺二十五年三月初六,你账本上记录了卖进侯府三男二女。而我侯府收了你三男三女,你怎么说?”裴久珩在陈牙婆的账本里未曾看见凤鸢的名字。他便从侯府账房那将六年前的账本取出,寻到了那天采买下人的记录。两相对比,便查出了疏漏。

陈牙婆闻言,也不可置信,说道:“不可能啊,我每笔都有记的。”说罢,她一愣,似是想到了什么。

“不,让我看看账本,我想起来了。”陈牙婆拿回账本,翻到三月初六那一日,看到了自己在那日画了个红圈。

“卖进侯府那日的确是三男三女,可是我只记三男二女,是因为另一个多出的小姑娘不是我买的,是自己送上门来的。我这账上都是一进一出,那小姑娘我没买,我自然出不得,只在三月初六那日画了个圈,表示有这么一桩事儿。”这事儿陈牙婆印象还是很深的,毕竟,看多了家里人把孩子卖给她,没有见过自愿跟着她,被她卖的。陈牙婆回忆了一下,说道。“那小姑娘长的很标志,也乖的很,能上的了台面。正巧裴府在采买下人,我就将她卖进了裴府。那小姑娘叫什么来着,叫,叫……”毕竟时隔六年,她也六十岁了,一时有些记不清了。

裴久珩皱眉,问道:“凤鸢?”

陈牙婆闻言,一愣,说道:“不对,不是这个名字。啊,肯定她进了侯府后被改了名。她,她的眼睛是桃花眼,很精神。我想起来了,她说自己叫桃儿。”

裴久珩一愣,人面桃花,桃儿这名字对上凤鸢,倒也乖巧。许是太喜凤鸢,连桃儿这样的名字都觉得甚是可爱。

“那你好大的胆子,将来路不明的丫头往我裴府送!可有去官府报备?”裴久珩却是心里没由来的一慌,凤鸢自愿跟了一个牙婆,想法子混进裴府?不可能,裴久珩不过须臾便冷静下来了,关心则乱,凤鸢不可能别有目的,想来是有难言之隐。

陈牙婆被裴久珩的怒斥吓到了,将来路不明的人安插进侯府,这罪名她不敢认哪。大越虽不禁人口采买,还专门设有牙行,但是正规做牙婆的每买一个人都要去官府登记的,避免出现人贩子偷人卖的事儿。没登记的,会当做人贩子处理,大越对人贩子处罚异常严苛。陈牙婆她跪下磕头,说道:“少爷,我不敢做那事儿呐。凤鸢虽来路不明,但,但,当时她很可怜的求到了我面前,我,我一时动了恻隐之心,才收了她的。我其余卖的人都登记在案的。”生怕裴久珩不信,陈牙婆将账本摊在裴久珩面前,一条条指出来,除了凤鸢,其他人她都登记了。

裴久珩冷静的打断陈牙婆的解释,询问道:“即便凤鸢主动求到你面前,你也可带她去官府登记。自卖自身律例也是允许的,你为何不带她去官府登记?甚至隐下此事不说?”他不信一个做了多年牙婆的人,连这点都不知道。

陈牙婆啪给了自己一个耳刮子,哭诉道:“是我一时鬼迷了心窍。我也想带她去官府登记的,可她,她不肯去官府。我猜,我猜她是犯了事儿的,她求到我面前的时候,整张脸都是肿的,身上没点好皮,我,我,我就帮了她一把。我知错了,再也不敢了。”

陈牙婆觉得真是凤鸢犯了事儿,然后算账算到她头上来了,她还有儿子女儿孙子,不能祸及家人哪。“少爷,我卖进裴府的人犯了事儿,是我的错。要抓久抓我一个吧,我家人是无辜的。求求你了。老婆子我自己不是铁石心肠的坏人,入了牙婆这一行,也见惯了世间冷暖。嗜赌如命的赌鬼卖儿卖女,染上了五石散的六亲不认,把老母老妻卖了的都数不胜数。可我真没做坏事,我给了那些被卖的可怜人寻出路而已啊。那闹了灾的地方小儿郎们小姑娘们没饭吃,我把他们卖到富贵人家当个丫鬟杂役,他们不好歹能活下来?”陈牙婆自认比那些手段下作的牙婆好的多,没想到临老了,落得个蹲大牢的地步。陈牙婆没想到当时的恻隐之心,会让自己被抓来审问,她真的后悔的了,早知如此,不该把桃儿卖进裴家的,真是自己给自己找了个烫手山芋。

“凤鸢来到你这的时候,浑身是伤?”裴久珩身子一僵,心头一疼。他虽知道凤鸢自幼被卖进侯府,知道她幼年过的不平顺,但是亲耳听到后,心中泛起的疼惜压都压不下去。

陈牙婆一愣,她还沉浸在自己要蹲大牢的沉痛中呢,但她也不敢不答裴久珩的话,说道:“是,是啊,八岁的小姑娘,不知受了多少苦才逃出来的。她肩上、胳膊肘、小腿肚子上都是淤青,这么小小的一个人大着胆子主动找上我,说要跟我走……”

“你在何处见到她的,给我详细的说。”裴久珩皱眉开口道。凤鸢她幼时受了多少的苦?

陈牙婆见状,回忆了一番,老老实实的回答了:“在冀北琅琊镇,我在那里见到她的。”陈牙婆说道:“再多的,我不记得了。哦,我记得跟了我以后,就让我想法子带她离开,也许在那儿可以查出更多情况来。”陈牙婆说完,害怕的看向裴久珩,生怕他抓她蹲大牢。

裴久珩闻言后,心里如波涛汹涌,久久未能平息。他说道:“今日寻你来,并非问责。我已查清,凤鸢是我远房亲戚走丢的女儿,所以才问问情况。今日我见你的事儿,不准泄露出去你可明白轻重?”

陈牙婆哪会猜到还有这峰回路转的情况,原来不是问罪的。那,那她还算是救了淮忠侯府的远房亲戚呢,她,她不用一把年纪还去蹲大牢了。陈牙婆在贵人面前失态的笑了,她直点头,说道:“老婆子明白,明白诶。我说哪,桃儿当初年龄虽小,但是说话做派都不像个小门小户出来的,原来是贵人家的女儿。”对上裴久珩冷淡的目光,陈牙婆噤声。贵人家的女儿走丢后被她卖了,他们会不会杀人灭口啊?陈牙婆还没高兴两下,又惊慌失措了,贵女丢失当了婢女之事不宜声张的!陈牙婆立马说道:“我说错了,说错了,我根本不知道凤鸢这个人。”

裴久珩命人取了银两送给陈牙婆,他想了想说道:“救人没有错,不用后悔。”虽然不知道凤鸢幼时遭受了什么,但他真心感谢陈牙婆将凤鸢带到他的身边。

陈牙婆一愣,点点头,说道:“对对对,菩萨开眼,好人有好报,有人有好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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