唐净的小手,死死地揪着灵马脖子上的毛,以防自己被灵马颠下马背,颠了几下后,唐清钺肚子里灌进去的水,阴差阳错地被颠了出去,他咳嗽了几声,很快就转醒。
他很快弄清楚了目前的状况,因为那场大火,逼得靠近灵田的那些妖兽和野兽们,集体暴动,朝着山林深处逃命而去。
灵马毕竟不是高级妖兽,它只是一匹低级妖兽,很快就被那些妖兽赶上了,灵马背上的两个小孩,放在往日,那些妖兽和野兽,或许会停下来,把他们当一顿饱餐吃掉,然而这个节骨眼上,妖兽们全都费尽心力往前跑,就怕跑慢了,被后面席卷而来的大火吞噬!
是的!
火没有熄灭,而是朝着山林蔓延,这场火烧起来,若无天堑阻隔,不把阵法内的一切活物烧死,是不会停下来的!
“小姐……净净,这样下去是不行的!”唐清钺是朝后看了一眼,火舌蔓延的速度,比灵马奔跑的速度还要快。
“灵马!”唐净不敢回头去看,身后被火舌吞没的,是她熟悉的家,她生于此,长于此,这里的一草一木,她比任何人都熟悉。
她不知道为什么,一觉醒来,爹爹不在身边,自己还掉在水中,她现在只想快些脱险,然后抓着二狗问一问,爹爹到哪里去了。
“灵马!跑!”唐净嘴巴瘪了瘪,强行忍下到眼底的泪意。
她知道,继续往前,会有一处断崖,只要越过那处断崖,燃烧的大火必定跟不过去!
灵马已经连续不断地跑了一天一夜,此时已经有些筋疲力尽,但它知道自己不能停下来。
“灵马,从那边直接过去!”唐净脆嫩的声音,异常清晰,唐清钺一只手抓着马背上的毛,一手拉着唐净的腰,不让她被甩出去。
灵马嘶鸣一声,听从唐净的指挥,几下跳上一处陡峭的峭壁,顺着峭壁一路向上,那追到身后的火舌,吞噬了那些原本跑在灵马边上的妖兽,妖兽们发出阵阵吼叫。
终于,就在唐清钺和唐净地心提到嗓子口,以为他们可能逃不掉的时候,唐净想去的那处断崖出现了!
“灵马,跳过去!”唐净眼前一亮,声音不由得亢奋了一些。
“跳过去?!”唐清钺看着那足有数十丈宽的断崖,整个人都不好了,“等等……”
然而,灵马要已经带着两个孩子腾空跃起,就在这时,一只趁乱跟在灵马后面跑到这里来的咕噜兽,一口咬在了灵马的后腿上。
灵马吃痛,嘶吼一声,整只马晃动了几下,唐清钺的脸都快绿了。
“灵马!”唐净显然也被这个变故惊到了,半空中,灵马想要甩掉那只咕噜兽,然而咕噜兽感觉到了死亡的威胁,硬是咬紧灵马的后腿不松口,血很快染红了灵马被咬伤地那条腿,雪白的毛发上,殷红色的血,触目惊心!
灵马本就是提了一口气,想要将两个小孩带到对面去,此时那口气泄了,灵马整只马都很疲惫,然而,底下是万丈深渊,若是掉下去,两人一马都不能活!
唐清钺此时已经慌了手脚,他强迫自己镇定下来,他答应过唐叔,要保护唐净,他不能言而无信!
他告诉自己不要慌,一定有办法的,然而还不等他想出办法,灵马就已经开始不受控制地往下坠!
电火石光之间,灵马纵身一跃,将两个小孩甩向了一个凸起的平台上,而它自己则坠下了悬崖。
“灵马!”唐净惊呼一声,趴在石台上,乌黑的杏眸里,眼泪再也忍不住地往下落。
下一瞬,原本坠落下去的灵马,被一根灵力凝结成的绳子扯了上来,落在了平台上。
唐净呆呆地看着灵马,忽的扑上去,抱住灵马的脖子,哭得上气不接下气,灵马伸出舌头,舔了舔唐净的脸。
唐清钺脱力地瘫在石台上,他毕竟才刚刚洗出灵根,若非他是得天独厚的天灵根,现在根本使不出灵力。
看着边上一人一马的样子,他稍稍松了一口气,他垂下地眼睫里,掩去了一抹哀色。
这一切发生的太快了,从他醒来,发现不对劲,说服灵马回唐家村,再到他目睹唐书文被火海吞噬的一幕,最后被火舌追赶,差点掉落悬崖,此时暂时安全了,唐清钺的眼前一阵一阵地发黑。
对岸,火舌犹如最无情地刽子手,将一切都吞噬了。
“小净净。”他怔愣地看着对岸的火树银花,轻轻扯了扯唐净的手臂。
唐净正抱着灵马,蹭马儿柔软的白毛,听王二狗喊自己,还未来得及计较他大胆的称呼自己小净净,就被对岸的风景吸引了全部注意力。
天空被火染红,数十丈开外,是燃烧的火海,像是一切红尘往事,都会湮灭在那场大火之中一样。
两个小孩不知何时,变成了坐着的姿势,灵马横卧在他们中间,陪着他们一起看着对岸难得一见的风景。
*
那场大火,足足烧了一天一夜,明明所有东西都被烧没了,只剩下黑色的灰烬,然而那火,仍然没有彻底熄灭。
后半夜的时候,天空淅淅沥沥地下起了一场雨,空气里弥漫着呛人的雾气。
唐清钺找到了一根树枝,从纳戒里找出了一些伤药替灵马包扎后腿。
唐书文的阵法水平的确很不错,纳戒里面都被设置了复杂的阵法,唐清钺目前只能打开纳戒最外层,修为越高,能打开的空间就越多。
“二狗,我爹呢?”唐净抱着膝盖,静静地看着唐清钺,其实小孩很敏锐的,从她的表情,还有那带着哭腔地声音,唐清钺知道,唐净其实已经预知了一些什么。
“我爹呢?”听不到唐清钺的回答,唐净伸手扯住了他的衣袖,用力地晃了两下,“二狗,我想要爹爹。”
小姑娘一身狼狈,哪里还有之前娇俏刁蛮的气势,她此时带着几分虚张声势,像是离了亲人,独自面对风霜的小兽,不安,却强迫自己镇定。
无端让人心疼。
唐清钺往前挪了挪,张开双臂,将小姑娘抱进了怀里,“对不起,净净,唐叔他……已经不在了。”
他知道这很残忍,可是他不愿意骗她,他私心里希望她能明白,唐叔为她做了些什么。
小姑娘眼睛里迅速聚集起一层水汽,她嘴巴瘪了瘪,又抬起袖子,狠狠地从眼睛上擦过,她愤怒地看着唐清钺,开始发脾气,“你骗人!谁让你叫我净净的,你不许这么叫,我要回家!二狗,我要回家!”
要回家,不然,爹爹会担心的。她小净净虽然贪玩了一点,可是她一点也不想爹爹担心。
“净净。”唐清钺心里发堵,他知道,这时候如果顺着小姑娘的话,编一个谎言欺骗她,她肯定就不会难过,如果唐叔在这里,肯定希望他这么做。
但是——他不愿意。
他不愿意她活在虚假的谎言里,她不该是笼中金丝雀,她应该是沐风栉雨的猎鹰。
她是极品水灵根,她必须变得强大,强大到,有万分之一的可能性,他疏忽了,她也有面对敌人的实力和勇气。
“唐叔不在了,他是为了保护你才会离开的。”他的双手,捧住她的脸,琥珀色的眼眸,一眨不眨地盯着她的杏眸。
小姑娘所有的虚张声势,犹如一击即溃地冰面一般,在他的话语里,溃不成军。
“我不相信,二狗,我要爹爹,我要回家,我现在就要回家……”小姑娘开始奋力挣扎,她对着唐清钺就是一通拳打脚踢,但唐清钺不松手,她张开嘴巴,用力咬住他的手背,她又凶又狠。
渐渐地,她咬着他手背的力度变小了一些,他感觉到有什么湿热的东西落下来,砸在了他的手背上。
小姑娘的肩膀耸动着,喉咙里发出了小兽一般的呜咽声。
“不害怕,我会保护你的。”他用另一只手,轻轻拍了拍她的后背。
像是一个信号,小姑娘再也忍不住,哭出了声来,“二狗,我讨厌二狗,呜……我讨厌二狗,最讨厌二狗……我要爹……”
唐清钺曾经听过小姑娘撒娇时的哭声,也听过她不讲理时的哭声,还听过她懊恼时扯嗓子的嚎哭声。
唯独这一种,他没有听过。
将下巴搁在小姑娘肩膀上的唐清钺想,他永远也不要再让她这样哭了。
不知过了多久,小姑娘的哭声渐渐小去,只有时不时地抽泣声。
天空已经黑了,明月缓缓升起,不吝啬地将白霜一样的月光撒下来。
他低下头看着哭到睡过去的小姑娘,她哭到鼻尖红红,眼睛肿起来,他略微有些笨拙地替她擦掉脸上的泪水,然后重新将小姑娘的小脑袋,按进自己的怀里。
他从纳戒里取出了一囊袋的水,自己喝了一点后,慢慢地喂了一些给小姑娘。
然后,他闭上眼睛,开始吸纳空气中的灵气。
唐家村的灵气已经很充裕了,然而这个断崖位置的灵力,比唐家村里还要浓郁几分,他没有时间浪费,他要抓住一切时间修炼。
唐叔虽然什么也没有说,只让他带着唐净走,但他能猜得出来,肯定是有人觊觎唐净的水灵根。
他不知道敌人是谁,在哪里,但他知道,一切想要伤害唐净的人,都是敌人。
空气里的灵气,以一种不可思议的密度和速度,沁入唐清钺的身体里,游走在经脉里,最终安静地蛰伏在他的丹田里。
练气一层,练气二层,练气三层。
若是有人在这里,看到这样的修炼速度,怕是要惊掉下巴了。
天光亮起,唐净醒了过来。
才六岁的小姑娘,明明之前是那么的张扬明媚,然而一夕之间的变故,让她变得沉默不语起来。
“给你,吃吧。”唐清钺在附近查探了一番,寻到了几枚红彤彤的果子,他尝过了,没毒,很甜。
唐净看着他,不说话,黑漆漆地眸子里,似乎什么也倒映不出来。
“净净,你需要吃点东西。你乖,好不好?”他试着哄一哄他的小未婚妻。
“不许叫我净净!”她眼底掠过一抹恼意,恶狠狠地瞪他,“你要叫我小姐,二狗!”
“唐叔给我起了名,我以后也姓唐,唐清钺。”他认认真真地,同她说话,想要让她明白,他们已经回不到曾经的日子了。
“我不许你叫这个名字!”小姑娘犹如被踩了尾巴的猫,瞬间炸毛了,她眼底是浓浓的火气和怒意,“你就是二狗!你是王二狗!你不可以叫这个名字!”
尽管是怒气冲冲的,但——她乌泱泱的眸子里,终于有他的存在了。
唐清钺唇角翘了一下,“那也没有办法。”
他慢吞吞地从怀里取出一只小锦囊,里面折叠的整整齐齐地是唐书文写下的婚书,“看到了吗?是唐叔给我起的,我非但叫唐清钺,我还是你未来的夫婿。”
唐净眼睛蓦地瞪大,她扬手就要去抢婚书,然而唐清钺已经将婚书收了回去,又贴身放好了,唐净扑过去,跨坐在唐清钺的身上,像只抓狂的小猫一样,试图抓开他的衣服,将里面的婚书抢回来。
“你才不是!我不要!你不可以叫我净净!我是你的小姐,你就是二狗!你是二狗!”唐净又急又气,都忘记了要难过,要自闭,她只知道眼前这个王二狗十分可恶,他说爹爹死了,还说爹爹把唐清钺这个名字给了他,还说、还说他是她将来的夫婿。
胡说八道!
“我没有胡说,以后我不是二狗了,我也不会再叫你小姐了。”他忍受着小姑娘在他身上制造痛意,目光认真又坚定,全然不似一个八岁的小孩,“净净,你以后可以叫我清钺,等再过十年,我就娶你过门。”
“我不要!你不是!”小姑娘张牙舞爪地表达自己的不满和愤怒,但小孩子的精力是有限地,闹腾了一会儿,她睡了一觉养出来的精神都耗没了。
灵马经过一晚上的恢复,已经能站起来,用三只脚走路。
唐清钺将唐净背在后背上,小姑娘已经筋疲力尽,却还是强打着精神,表示抗议,“二狗,你不许叫我净净,听到没有!”
“净净,你要接受现实。”唐清钺将人往上颠了颠,他如今已经是练气三层,背唐净走山路,感觉不到一点疲惫。
昨天灵马把他们甩去的平台,已经在断崖的中下位置了,往上走,目前来说走不了,而且,最危险的地方就是最安全的地方,那些觊觎唐净的坏人,肯定以为他们跑远了。
唐清钺昨夜一边修炼,一边想未来的日子要如何过。
他现在还很弱小,唐净的灵根虽然暂时被封起来了,可是万一遇到元婴以上修为的修士呢?
这里的灵气这么浓郁,他何不在这里修炼,不只是他要修炼,唐净也要!
他一点也不想她只活百年,他想她一直好好地活下去。
唐清钺背着唐净,身后跟着灵马,就这么一点一点地往断崖下走。
崖底非常深,等到他双脚踏到地面,竟然过去了三天的时间!
这三天里,唐净忙的根本没有时间悲伤,每次她难过,那该死的王二狗就故意惹怒她,明明她都说了不许喊她净净,要叫她小姐,再退一万步,也要叫净净小姐,可他就是大言不惭地叫她净净,还说她以后是他的婆娘,要早日习惯。
系统空间内,321静静地看着这一切,内心十分复杂,虽然这样一来,小姑娘的确不会沉湎悲伤,不会自闭,可是这么欺负一个刚刚成为孤儿的小姑娘,真的好吗?
321现在已经放弃挣扎了,因为无论它怎么挣扎,都没有办法和宿主取得联系,它只能眼睁睁看着这一切发生,却什么也做不了,更奇怪的是宿主,她只是被封印了部分记忆,可是看现在的样子,为什么她连绑定自己,进入小世界开始做任务的那些记忆也没有了?
它有心想要寻找123系统,看看能不能和瑶光大人联系上,只是遗憾的是,它反反复复把这个小世界翻了个底朝天,却始终捕捉不到瑶光的踪影。
不只是这样,更加诡异的是,唐净脑海中那冲天的血煞之气也消失了,困在她识海中的锁链球也没有了,若不是唐净身上那些让它熟悉的属性还在,321都要怀疑唐净是不是还没有进入位面了。
321尝试着弄明白眼前的状况,但事实证明一些只是徒劳,它终于躺平任操,爱咋咋地!
反正天塌下来,还有他家祁真大大顶着呢!
“净净,以后,我们就暂时住在这里了。”唐清钺背着唐净,在崖底寻了一处有溪流的空地。
“哼。”唐净不说话,小姑娘累了,她纠正了三天,可是二狗这个讨厌的家伙,就是固执地喊她净净。
唐清钺将唐净放到灵马的背上,又从纳戒里找了一个纸兜的糕点,打开来放到她手上,“等着,我给净净造个房子。”
唐净眨巴着乌泱泱的大眼睛,有些好奇。
唐清钺用灵力,清理出了一块空地,然后催动木灵气迅速生长,很快,一个由藤蔓和树枝组成的小木屋就出现了。
“你为什么会这个?”唐净抓着一块咬了一半的糕点,惊奇地看看小木屋又看看唐清钺,“二狗,你什么时候学的,我怎么不知道!”
唐清钺指了指她手里的糕点,“你给我吃一个我就告诉你。”
“不要!我才不要给你!”唐净下意识地拒绝,就算她被迫接受了唐清钺喊自己净净,但在这个骄傲的小姑娘眼里,他仍然是家里的小仆人,是被唐书文捡回来的王二狗。
“那我就不告诉你。”唐清钺有些遗憾地说,“本来我还想教你呢,看样子是不用了。”
唐净盯着手里的糕点看了看,选了一个又一个,最后才很不情愿地拿出了最小的一块递给唐清钺,“那这个给你,你说的,要教我!”
“但我现在后悔了。”唐清钺说,“之前是之前,现在是现在。”
他说着,走到灵马边上,仰着脑袋看着马背上的小姑娘,他笑起来的时候,眉目十分温暖,唐净觉得,他可能是趁着自己不注意,悄悄从天上的小太阳上偷了一束光藏在自己的眼睛里了。
鬼使神差地,唐净弯下腰,小肉手上捏着的糕点就送到了小少年的唇边,等到少年张嘴把糕点吞了下去,他略微有些干的唇蹭过她的指尖,她才惊醒过来自己刚刚做了什么。
小姑娘顿时就有些气急败坏,“二狗!你对我做了什么!”
她竟然喂了二狗吃糕点!这太不可思议了!
“我什么也没做哦。”唐清钺将小姑娘从马背上抱了下来,在小姑娘发飙之前,拉住了她的手,将她拉进了小木屋里。
果然,原本想要生气的唐净,在进到小木屋里后,顿时就被转移了注意力。
唐清钺造出来的小木屋并不大,只一个吃饭的小厨房,一间用来休息的卧房。
这个时候,就不得不感谢唐书文的未雨绸缪,他大概是什么都考虑到了,纳戒里什么都有,唐清钺从纳戒里取出了一张木床,铺好被褥后,唐净就忍不住扑上去打了个滚,这几天她要么睡在唐清钺的背上,要么被唐清钺抱在怀里,总之都睡得很不讲究。
这大概算是,唐书文离世之后,唐净遇到的第一件好事了。
然而,到了晚上要睡觉的时候,唐净收回了这个想法。
因为,那该死的王二狗,竟然想要爬床!
“这是我的床!你不许上来,你走开!”唐净气的眼睛都红了,整个人又羞又怒,“你真是好大的胆子!你给我滚开!”
唐清钺看着唐净的大小姐脾气又发作了,也不过才八岁的小少年,却并没有生气。
他乞讨为生的时候,已经把这世上的恶意尝尽了,被唐书文带回唐家村后,他每天都感觉像是梦里一样,被这个将来注定是要成为自己妻子的小姑娘凶几句,又算得了什么?
不过——
他可以忍受她的任何脾气,却不打算把她惯成一个无法无天,不讲道理,刁蛮跋扈的草包美人。
唐叔把她托付给了自己,那他就有责任把她方方面面都照顾好。
“但是这里是我的地方。”唐清钺说,“你还记得吗?这个木屋是我做的,小床也是我的,被子也是我铺的。”
唐净恼羞成怒道:“我不管!反正我不要和你一起睡,我是女孩子,你是我的仆人,你不可以和我一起睡!”
“那么。”唐清钺遗憾地耸了下肩,走到唐净身边,在唐净张牙舞爪地反抗中,将人拎出了小木屋,“你就住外面吧。”
“我为什么要住外面!我不!”唐净气的想打人。
“你看到了,只有两间木屋,或者你想住厨房吗?”唐清钺问。
“那你可以做三间木屋的!”唐净觉得,王二狗就是在为难她小净净!
唐清钺:“可是我现在只能做出两间木屋,怎么样,要住外面,还是和我一起住?”
“住外面就住外面!”唐净绝对绝地绝对不要妥协!她简直快要气疯了!
她嘴上很硬气,其实心里却在祈祷,王二狗能把卧房让给自己,然而,那该死的王二狗却当着她的面把门给关上了。
唐净气眼睛发红,嘴角往下弯了弯,鼻子更是酸的厉害,她深吸了一口气,用小肉手拍了下自己的脸,恶狠狠地对自己说:“我小净净才不哭!哼!”
她一摇一摆地走到灵马边上,扑过去抱住灵马地一条腿,把脸在雪白柔软的毛发里蹭了蹭。
灵马住的小马厩里,小姑娘窝在马儿柔软的肚皮上,远处山林里有野兽妖兽的呼号声,她吓得抱紧了灵马。
灵马四肢扒拉着,将小姑娘拥的紧了点,用自己的身体抵挡山间的寒冷。
唐净觉得很委屈,低低骂了一声:“讨厌的王二狗!灵马灵马,你明天就带我回家吧。”
说到回家,小姑娘之前强忍下去的泪意又泛了上来。
其实一直没有忘,她清晰地知道,她没有家了,她爹爹不在了,哥哥拜入了很厉害的门派,那个门派很远很远,哥哥都不回家了,她小净净也找不到哥哥。
眼泪从眼角滚落,小姑娘哭得无比伤心。
明明爹爹在的时候,王二狗对自己可好了,从来不敢这么对她,可是这几天,王二狗却以下犯上,他不再叫自己小姐了。
“爹爹……”唐净哭着哭着,无意识间,喊了一声。
灵马的尾巴晃了晃,拿大脑袋蹭了蹭唐净的脸。
夜,慢慢地深了。
不知过了多久,黑暗中走出来一个人,是被唐净骂了一晚上的唐清钺。
他蹲下身,灵马听到动静,抬起头看了一眼,见是他,又将脑袋枕了回去,继续闭眼睡觉。
唐清钺抬起手,擦掉了小姑娘脸上的泪痕,将她从灵马身边抱起来,一步一步朝着小木屋走去,小姑娘哭着打了个嗝,像是觉得冷了,窝进了少年的怀里,拱了拱,找了个舒服的位置,吧唧了一下嘴,半点没有醒过来的迹象。
唐清钺抱着唐净回到卧房,门自动的掩上,就算是有人从这里经过,也不会发现他们的踪迹,因为他们所住的木屋是活着的植物。
他将小姑娘放在床上,用帕子给她擦洗了脸,又擦了擦手,那一身脏脏的又粘了很多灵马毛的外衣被他脱下来放在了一边,最后,他替小唐净擦了擦肉嘟嘟的小脚,将她放进了软乎乎的被子里。
做完了这一切,他脸上也见了汗,他用帕子擦去,然后掀开被子,也躺了进去,他想了想,将小姑娘抱进了怀里。
她是他未来的小妻子,她得慢慢习惯,并且接受他的存在。
况且——
唐清钺的眸光深了深,唐净是水灵根,他需要时时刻刻地就近保护她。
第二天,唐净睁开眼睛的时候,发现自己睡在床上,柔软的床,让她很不想起来,但很快,她闻到了香香的肉味。
唐净肚子里咕噜了一下,这几天,她吃野果啃糕点,已经很久没有吃肉了。
唐净从床上跑了下来,直接走到了厨房。
厨房里,唐清钺正在做饭,他今天稍微出去查探了一番,意外捡到了这只咕噜兽的尸体。
山崖下气温很低,就算是几天前的咕噜兽,也没有损坏变质,他把咕噜兽拖了回来,扒皮割肉。
唐净看到唐清钺,就想起了昨晚上的事,她张嘴想要发脾气,可是看着冒着热气的肉肉,小唐净、小唐净不争气地,脾气莫名其妙就下去了。
“去穿衣服,在枕头边上,没看到吗?”唐清钺看着唐净还穿着里衣,拖沓着小绣花鞋就跑过来,无奈地叹了口气。
唐清钺:为何年纪轻轻,感觉像是养了个不懂事的小闺女?!
唐净站着不动,目光仍然落在肉肉上。
“去穿好了来吃。”唐清钺没忍住,笑了一声。
唐净没说话,直接跑进了房间。
唐清钺听着隔壁传来的窸窸窣窣的声音,转身继续去熬粥。
唐书文在纳戒里存了很多灵米,他和唐净的一日三餐是不用愁了。
只是等他熬好了粥,唐净还是不见人影,他走到卧房门口往里面看了一眼,顿时有些哭笑不得。
软乎乎的小姑娘,被衣衫困住了,也不知道她是怎么办到的,整个人都被缠在衣服里面,时不时蠕动一下,已示那里面有个人。
唐清钺:……
唐清钺走上前去,扒拉了几下,把脸蛋憋得红扑扑的小姑娘从衣服里面解救了出来。
唐净一直低着头,脸上像是有把火在烧,这真是太丢小姐的脸了!
唐清钺不管小姑娘突如其来觉醒的自尊心和羞耻心,一件一件地帮她把衣服穿好,最后在腰间打了个漂亮的蝴蝶结。
小姑娘不吭声,由着他伺候。
唐清钺:“记住我刚刚穿的步骤了吗?以后,衣服还是要自己穿的。”
唐净哼了一声,却因为底气不足,像是小猫儿闹脾气时发出来的呼噜声。
他将小姑娘拉着转过来,替她梳理那一头张牙舞爪不听话的头发,唐清钺到底还只是个小少年,太复杂的头发他也不会梳,最后只把她的头发,分成两份,扎了两个高高的辫子,再在两边簪上两团珠花,瞧着,倒也算是玉雪可爱。
“去洗脸。”唐清钺将人领到水盆边上,看着小姑娘毛巾拧的乱七八糟,也没有上前去帮忙,就如他之前所想的,他想让她成为骄傲的天之骄女,而不是什么都要别人帮忙照顾,离开了他就不能生活的菟丝花。
唐净洗好了脸,衣袖湿了一大块,唐清钺不说话地走过去,把她的袖子卷起来,唐净看着他,眼底带着一点期待,还有一丝骄傲自满。
唐净:看吧!没有你帮忙!我也能洗好脸,我小净净,可棒可棒了!
“走吧,吃饭。”他话音刚落,唐净就跑到了餐桌上。
小姑娘吃饭的时候,一举手一投足,都有着小姐的矜持和克制,唐书文虽然是个男子,却把闺女教的很好。
唐净吃了一口肉,眼睛顿时就亮了,她吃了几块之后就饱了,她如今灵根被封,也不过就是个普通小姑娘,咕噜兽是灵兽,灵米又是极品灵米,普通人的身体根本承受不住。
唐清钺的心思又沉了几分。
修炼需要抓紧时间,但在这之前,他要想办法解开唐书文下在唐净身上的封印,就算是水灵根又如何,谁规定水灵根只能成为炉鼎的!
“谢谢。”吃完了肉肉,唐净别别扭扭地说了声谢谢,也不管唐清钺有没有听见,说完就跑了出去,一口气跑到灵马跟前,抱住了灵马的脖子,将脸埋在了灵马雪白柔软的毛发里。
虽然很不愿意,但是她小净净又不是端碗吃饭饭碗骂娘的人。
木屋内,唐清钺听到唐净的那声谢谢之后,呆呆傻愣了好半晌。
他这个小未婚妻啊。
唐清钺没忍住,噗嗤一声笑了起来。
从这一天开始,唐清钺和唐净就在这崖底生活了下来。
他们不知道,灵州唐家的人找唐净都快要找疯了,元婴老者的魂牌碎了后,唐家主直觉不好,这次保稳起见,他亲自带了几个人赶往唐家村,可是让他生气的是,唐家村被烧的一干二净,已经是个废村了,他有心想进村查探一番,只是唐书文修改了阵法,这个废村根本进不去!
唐家主最终只能铩羽而归。
“家主,水牢里的那个,撑不住了。”唐家主到家屁股还没坐热,底下就有人急匆匆来禀报。
唐家主脸色阴沉的可怕,只觉得烦心不已,“老祖可有说,还需要多久才能让我儿灵根稳固?”
“老祖说,至少还需十年。”
下人战战兢兢地回复。
唐家主烦躁地从纳戒里取出一枚上等还阳丹递过去,“去,喂他吃下,别让他吐了,他要是死了,你们也别活!”
临门最后一脚,他决不允许出差错!
那人拿着还阳丹退了下去,唐家主十分生气,那一家子果然都是贱骨头,净会给人添麻烦!
他计划的好好的,万万没想到会出现这样的变故,唐书文那个废物,他怎么敢!想到唐家折了一个元婴老祖,唐家主就觉得心肝疼,最关键是,折了人,还没能得到那个极品水灵根!
唐家主越想越气,随后直接下了一道密令,让人继续寻找唐净的下落。
没办法,极品水灵根的诱惑太大了,只要想到这个极品炉鼎培养起来,唐家能够得到的好处,唐家主就说什么也不能放过!
然而,一年过去了,两年过去了,三年过去了,直至现在,已经找了四年,然而,唐净的下落依旧不明。
唐家村的那些村民全都被找到了,可是他们没有一个人知道唐净去了哪里,唐家主对他们搜魂了,最终只能不甘心的暂时放弃了寻找,接受唐书文作死之前,为了防止女儿被做成炉鼎,把女儿一起带着下了地狱。
唐家主十分生气,他亲自去了地牢,拿鞭子把一个瘦弱不堪的青年人鞭挞了一通。
“真是坏事的东西!一个两个都是!”唐家主语气阴森,像是恨不得从青年人身上咬下一口肉来。
也许是习惯了,也许是麻木了,青年仍由他鞭挞,从他杂乱的发间,隐约看到他的眼神,那是一种刻骨的冰冷,他的牙齿紧紧咬着,等着吧这些人……上辈子他就被关在这个暗无天日的水牢里整整十年,老天有眼,竟然让他又回到了这个时候!
打吧,用力的打吧。
唐家主的鞭子,狠狠地抽打着,青年的背上血肉模糊!
终于出够了气,他把鞭子抛下,转身出了水牢。
他没有看见,青年在他转身后,缓缓地抬起了头来,被乱糟糟的黑发掩盖着的,是一张俊秀到有些妖异的脸,他脸上有一道伤疤,那是被人恶意划伤后,涂抹了毒药,刻意留下的。
他眼底是蚀骨的狠意,上辈子,老天不公,这群丧心病狂的人,欺他辱他害他囚禁他,将他当成了那个所谓天之骄子的垫脚石,凭什么?!
他的灵根,用的很爽吧!
他的手,用力地紧握着,血顺着他的拳头滴落。
这还不是最重要的,最重要的是,这个时候他的妹妹,她一定还活着!
他浑身开始散发出一种诡异的黑气,眼眸有血色一闪而过,捆住他手脚的锁链,发出了让人牙酸的声响。
他只是很遗憾,为何不让他更早重生一点,这样他就能救下父亲了。
但是不要紧,救不了父亲,他还可以给父亲报仇!
锁链的声音慢慢恢复平静,若是有人在这里,必定能发现一点,那就是这个灵根被挖掉的废人,他入魔了。
外面传来了脚步声,哦,今天是取血的日子,他重新缩了回去,乱七八糟的头发再次盖住了他的脸。
取血的人傲慢地取走了血,临走前还啐了一口,骂骂咧咧地走了。
骂吧,尽管骂吧。
青年藏在发下的脸上,挂着一抹狠厉的笑容,再给他一点时间,待他恢复过来,就是他们的死期。
以及——
那个高高在上的清钺老祖,洗干净脖子,等着吧!
在下唐晟,取你狗命!
作者有话要说: 万字补更!!!
王二狗:年纪轻轻的我为何提前过上了养儿的生活(大雾)感谢在2020-07-2916:03:32~2020-07-2921:31:58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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