精纹玄金九龙暗绣的宫帐将床榻风光尽敛其中。
几近冬末,气温还有些寒凉,却能料想帷帐内,该是何等酒色清魅,暖热红浪。
以为是思荡欢愉,春情了无边,可偏偏,那一抹艳煞,最后都成了男人身上压抑的汗湿。
此刻,那人好似行在浩渺的戈壁荒漠,口干舌燥,却寻不得甘泉。
而帷帐内,女子啜泣着,哽咽不已。
云姒太过恐惧,声调都开始慌颤,生怕那人用力乱来。
她死活不让,虽然初历欢爱,总免不去疼痛,但舍不得她哭,男人再难.耐,还是忍耐着,不欺负她了。
唯吾独尊,至高无上的一代君主,当下脸色不太好,却还是躺下了身,齐璟长臂揽过她滑腻的香肩,将人搂进怀里。
下巴抵在她的发上,轻轻抚摸着她的头,齐璟嗓音低抑,透着喑哑,却依旧温情脉脉:“没事了,不哭。”
泪水将她的长睫沾了个透湿,人虽已醉得不成样,但云姒也不忘怨他,粉拳落在那人胸膛上,力道绵软无劲,呜咽间,流溢了声含糊不清的“疼”。
她这般娇声娇语,更激起他骨子里的欲求叫嚣。
但知道自己刚才着急了,吓到了她,齐璟缓了缓,低下头,去亲她的眉眼,去吻她的泪珠,而后在她耳畔温声轻语:“我的错。”
他放柔了声音去哄她,可过了好一会儿,云姒还是在哭,丝毫不见收势。
叫他出去,他出去了,中途惧怕要截断,他还顾着她的心情,云姒哭泣不止,却不知道自己还在哭什么。
恐惧,是因为她怕疼,而怕疼,许是从那牢狱开始的。
曾将近一个月,她在晦暗阴湿的牢房气息奄奄,久而不治的病痛将她日夜折磨,凛冬的严寒更是一天冷过一天,而那样漫长且无尽的苦痛,是以刀刃直接割破皮肉的疼无可比较的。
还有那步步逼近的鄙秽狱卒,利刃无情的皇城禁军,扭曲她五脏六腑的毒汤药……
那是她的旧时噩梦,娇宠贵女骤然跌入尘土的孤独和无助,趁着酩酊混乱的思绪,一刹重袭心上。
不论前世还是如今,一直以来,她都未因痛苦哭过,哪怕和出战半载的哥哥重逢,她也只是溢了思念。
得以再活一遍,以为自己早已淡了心境,眼下在那人怀抱间,却忽然泛起满心委屈。
他胸膛的肌理硬朗,肌肤涌汗,蹭在身上令她难过得很,但他怀抱的气息安然熟悉,云姒不想推开,更是将脸深埋在那儿。
婆娑泪水混着他炽热的湿汗,她细细软软地哭着:“冷……”
齐璟的身躯没有半丝阻隔地拥着她,不论心里抑或身上,都是异样的热,但听见她的声音,他却立刻扯了锦被来盖上,又为她掖好。
厚暖的锦衾下,齐璟将怀里绵软无骨的娇躯抱紧了些,“还冷吗?”
他轻声相问,谁知她竟哭意更凶:“冷……”哽咽着:“牢房好冷……”
齐璟正想再去搬床被衾来,瞬息听清她的后半句,蓦然怔住。
俊朗的眉眼渐渐皱起,他敛眸低头看向她:“牢房?”
酒意昏眩,他说的话云姒恍若未闻,脑中只有自己那丝薄弱的意识,她兀自声泪俱下:“好冷好冷……”
方才经历一场未做完的鱼水之欢,她身子分明温热,额鬓都染了层薄薄香汗,微动的唇畔却是不停呢喃着冷。
她突然间的异常反应,令齐璟甚是不解,他略一停顿,而后轻柔拂开她辗转沾湿在脸颊的青丝,指腹拭了拭她的眼角,低声唤她:“姒儿?”
脑中闪过那猥琐的笑,心里猛地一震,云姒曲了曲身子,不停往他怀里缩,哭腔发颤:“狱卒……好恶心……”
眸心黢黑,微微一缩,齐璟横搂在她腰肢的手臂收紧了些,她虽像是烂醉后在胡言乱语,但那畏惧的情绪那么真实,没有历经折磨,何至这般。
齐璟眉睫深敛,她的所言所行中,总有他看不明的痕迹,比如那次她进宫要和他退婚,却又忽然浑身湿透,狼狈地跑回来找他。
还有眼下这般,如坠噩梦渊底。
将怀中那温软又娇小的人尽数揽在自己的身躯下,齐璟低低叫着她的名字,他的吻,落到她的额头,落到她的眼睛,落到她的鼻尖,然后细细密密,绵延在她的唇瓣。
他耐着性子安抚她的情绪,似是要揉碎她所有的惧意。
唇齿间温柔的轻哄,似烟岚轻泛心底,仿佛是那芸芸众生和万千岁月里她唯一的归宿。
良久,终于哭泣声渐弱,云姒窝在他的胸膛,呼吸平稳,哭过,很容易就睡过去了,而她柔腻的纤细玉臂,不知何时抱上了那人的劲腰。
云姒依在他怀中沉沉睡去,昏睡中,她的呓语,似求饶,似娇嗔,隐隐约约自嘴角飘至那人耳边:“我知道错了,不退婚了……陛下你别不要我……”
整个大殿都寂寂无声,宫帷挡了万丈寒光,帐内幽柔温静。
她呼吸浅浅,鼻息的温热在他身前漫然流淌,他怀抱清暖,仿若挽了她在纷纷扬扬的尘世间踏雪寻梅。
即便不知缘由,也覆了温情上眉梢,他修眸微敛,柔柔抚着她细腻的脸蛋,嗓音如云色缱绻。
“有我在,不会再有人欺负你了。”
这是他,倾尽万里烽烟,也要赐她的一生君恩盛宠。
*
而在偏殿,齐璟走前落下一句“公主交给你了后”,便抱着醉酒的云姒离开了。
他步伐稳健,半寸不停,是丝毫不给云迟回绝的机会。
喻轻妩虽先前对他花样百出,但她也算是帮了他极多,且她更是尊贵的北凉皇女,奉旨入齐贺拜承天节庆,就单这一点,即便齐璟不说,云迟也不能不管她。
只是云姒唤她嫂嫂,听得云迟有些莫名又怪异。
喻轻妩枕着手臂伏在残桌上,云迟进了殿,便见她无声无息地睡着。
想搀她走,谁知她醉朦朦的,云迟刚将她从桌上扶起,还没走出半步,她便虚浮一崴,全身重要都倚靠在了那人身上。
女子身躯媚软,靠在他身上,婀娜的起伏甚是明显,让云迟刹那有些僵硬。
战场上挥兵布阵,游刃有余的统帅战将,残兵破局亦能力挽狂澜,然而久在军中,相处接触的尽是粗糙汉子,唯一关系亲密的女子,怕也只有自己的妹妹了。
若是此刻刀光剑影相向,倒也没了这分局促,只是眼下她吐息如兰,闻到鼻间尽是魅人的酒气,这让云迟颇觉不自然。
但她看上去是半步也走不了,云迟剑眉暗锁,只好背起她出了宫。
四方馆,在皇宫外,是朝廷接待他国使臣之所。
先前喻轻妩身份未透,她要待在将军府云迟无话可说,但现下她是北凉皇女之事众人皆知,再留将军府内,便要平端生歧义了,齐璟将公主交给他之意,自然是要他将她安全送到四方馆。
走出御乾宫。
一缕天光自宫墙绿瓦透下,洒在他们身上,一袭白衣似镀了金辉,一抹魅红幽幽滟滟。
怎么说也是南征北战的将领,“咬定青山不放松,立根原在破岩中”,他本就有着异于常人的坚韧,即便一开始和女子亲密接触颇觉别扭,手脚都不自然了,但云迟很快便平定了心境,心里只剩下一句“千磨万击还坚韧,任尔东西南北风”。
云迟心无旁骛,背着那人向宫门而去。
原本在他背上沉静无声的女子突然动了动,喻轻妩微微侧头,气息有意无意地在云迟耳畔缥缈而过,随意搭在他脖颈的手臂似是收拢了些,唇齿间呼吸似叹非叹,渺然浮漫。
云迟只怔愣了极短的一瞬,随即一抹精湛清光掠过眼底,他忽地顿足,面色一沉:“公主没醉,便自己走。”
他言语间情绪漠然寡淡,四下沉默片刻,背上那人却是一动未动,不透声响。
也许是因为他是恩怨分明之人,故而云迟没有直接将她扔下去,他嗓音生冷,字句明晰:“醉酒和清醒,气息截然不同,习武之人一辨便知,公主确定还要装下去?”
静默了会儿,耳边终于传来那人细细碎碎的低笑,颇有得意之味。
那声色隐泛取笑,云迟皱眉,转眼就要将她丢下背去,不过喻轻妩反应快,双臂一下环抱紧了他的脖颈。
“哎,”一声阻止,喻轻妩睁开秀眸,悠悠靠近他肩颈,媚然笑言:“云将军这就恼了?堂堂墨玄骑将领怎能这般小气呢?”
云迟锁眉,早该知道以她花样百出的心智,如何会在异处让自己不省人事。
云迟深沉呼吸,平复心绪后道:“公主既然没醉,何要欺臣为乐?”
他这模样,心有不快却不能言,似还透了些许憋屈,比之前动不动拿剑对她的时候有趣多了,毕竟眼下,她是尊荣皇女,而他,须得待她以臣礼。
深红袖袂自她手腕垂落而下,如暗魅般缠绕在他的白衣战袍上,喻轻妩疏懒靠在他的肩上:“方才在殿内,云将军直接戳穿我不是更好?何要陪我装这么一段路?”
云迟眸光一动,脸色极不明显地变了变:“我……”
喻轻妩笑唇幽艳,纤长睫毛烟岚般斜斜漾他,混着酒气,声音夹杂着一丝似真似假的迷离:“还是说……云将军之前一时迷了心神,心思都勾到了我这儿,所以连习武之人最基本的警惕都忘了?”
云迟神色一凛:“公主自重!”
喻轻妩唇边笑意不减,带了丝好整以暇的魅惑:“不然为什么人家装醉,云将军都没察觉出来?”
作者有话要说: 狗皇帝:媳妇说不做就不做,终究是一个扛下了所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