云姒踌躇片刻,支吾两声后低咳道:“咳,陛下待我们这么好,恩情深厚,明日陛下生辰,我们总是要准备点贺礼聊表心意才是,你们说对吧?”
云姒一副言笑不苟的模样,别提多正经了,措辞亦是不动声色得很。
她绝无可能告诉她们,是因为某人昨夜说最近喜欢的是她,只对她感兴趣,而且那人总是会凑在她耳边深嗅,似乎很爱她身上的香气。
她这才想着做个和自己身上气味一样的香膏送他,当作诞辰礼。
阿七属实为她的事操心:“明儿个虽是承天节首日,但后日才是陛下生辰,连奴婢都知道,姑娘对陛下也太不上心了。”
张了张嘴,竟然无言以对,云姒哑口半晌,才愣愣出声:“……是这样吗?”
冬凝盈盈笑着:“是呀,明日会在朝晖殿设摆筵宴,后日有烟花盛会,第三日则是文武技艺的角逐。”
摸了摸光洁无暇的鼻子,云姒似懂非懂点了点头,阿七调侃道:“所以姑娘到底为何要辣手摧兰花?”
兰花盛得娇美,紫调恰巧是她的钟爱,云姒探出纤柔玉指,悠然拨了拨花瓣,不以为然道:“做香膏啊。”
这话令蹲在她边上的那两人都诧异了一瞬,这是要送香膏给陛下?
“香膏可是有几十道工序的,还需添加天然蜂蜡加以调制,多折腾呀,”阿七惊讶之余,突然想到什么,抿出一丝不怀好意的笑容:“姑娘要送陛下,不如把自己献上去,省事儿,而且保准儿比送香膏管用!”
云姒原本险些忘了自己那时亲吻齐璟,却被捉了个正着的事情,听罢阿七的话,她才蓦然回想起来。
“你还敢提,那日要不是你说什么主动示好,我能被当场抓住吗?”云姒侧眸朝她漾了过去:“哥哥就罢了,那徐老头一看就不是好惹的……”
当时还差点被他送到别地儿去,三朝丞相,在朝中的分量举足轻重,云姒想想就有些畏惧他,抿唇用力一戳阿七的脑袋:“尽出馊主意!”
阿七吃痛捂住额头,小声嘀咕:“那是意外,姑娘也不注意着点……”想了想,她又调笑道:“不过姑娘昨日喝醉的时候,可是自己对陛下投怀送抱的,跟奴婢没关系啊!”
云姒话音一哽,想起和那人柳岸花阴的一夜,清透的双颊瞬息泛红。
冬凝也忍不住低低笑了出来。
微风飘转而来,轻轻拂动着她耳鬓的丝发,几许碎光倾洒在她发间的紫晶簪上,似有清光流淌,将她温热的脸蛋映得明艳。
脑中浮现昨夜种种缠绵,她竟然开始觉得,阿七那话也不是不靠谱……
云姒甩了甩脑袋,不再去想那人,容颜一肃,瞥了眼她们:“都别笑了!快点儿帮我把花摘了!”
“好好好,奴婢这就去取炉子和香料来。”
阿七笑着起身,冬凝蹲过去些:“云姑姑我帮你!”
虽说是要采摘,但这么好的兰花,还是舍不得连根拔起的,因而两人都很小心。
云姒眼帘低垂,专注着手上的动作,不经意间说起:“对了冬凝,那天李公公领了蝶心去宫正司,后来怎么样了,我好像许久没见到她了。”
蝶心处处为难她,还故意将她绊倒,云姒那时才临时起意,借了齐璟的手让她尝个教训,想的是罚她一罚,日后总是能安分些的,但这过了许多天,自那日后云姒便没再见蝶心出现在御乾宫过,这让她心里觉得颇有些不对劲。
冬凝顿了顿,而后闪烁其词:“就……就那样……”
听出她语气的吞吐,云姒停下手中的事,轻轻扬睫看了过去:“怎么了?”
冬凝想了想,她迟早是要知道的,思索后同她解释:“云姑姑,在御乾宫犯了错的宫婢,是不能再回来侍候了的,更何况还是陛下亲口下的令,宫正司的罚肯定轻不了。”
她以为只是罚些体力活而已,却原来是连这儿都回不来了,云姒微微错愕:“那她现在……”
冬凝轻摇了摇头:“奴婢也不是很清楚,只隐约听说,是挨了不少板子,似乎还被贬到了掖庭。”
云姒眼睫轻颤:“掖庭?”
那种折磨人的地方,进去了,怕就很难再出来了吧。
冬凝和蝶心是一起入的宫,多年下来对她是再了解不过了,“云姑姑,这事儿跟你没关系,蝶心平日里就没少在背后嚼你的舌根,现在出了这桩事,长长记性也好,不然以她的性子,迟早会惹出丢性命的祸。”
云姒默了半晌,淡淡笑了笑。
她倒不是有多自责,即便这罚确实是过重了些,但蝶心如此下场也是她咎由自取,云姒心中颇为感触的是,自己一点小小的心思,竟就改变了一个人的命途。
从前,似乎她是被改变的那个……
……
暮色将至,日头渐渐西斜,天光开始淡了下来。
三人就这般在御乾宫东花园折腾了一整天。
云姒几乎没离开过,除却午初,她去给齐璟传了趟膳,侍奉那人用完膳,她都没听他言语,就急匆匆跑了回来忙活。
一直到落日余晖将要散尽,才终于将那一小瓷罐的香膏捣鼓好了。
趁着最后一缕浮光还未掠走,石桌旁,云姒嗅了嗅小瓷罐里的香膏,笑意潋滟。
“你们快闻闻,和我身上的像吗?”
谁知那两人已是近乎丧失了嗅觉。
“姒姑娘你饶了我们吧,这一天下来,鼻子都被兰花香堵住了,哪儿还能闻得出来别的气味呀。”
“我的鼻子也麻木了云姑姑……”
斜晖泛金,在她曼妙的身影映照下清魅色泽,云姒黛眉轻轻蹙起,凝着那和她衣裳颜色相同的膏体,语气隐有几分娇嗔:“你们都闻不出来,我要怎么送给陛下呀?”
“送朕什么?”
花园极致静雅,却忽有嗓音清清淡淡,自身后响起,透着似湖畔流岚般的迷离低沉。
三人皆是一惊,云姒蓦然回首过去,只见那人不知何时负手站在了她身后不远的地方。
墨色锦袍在微烁的光影中渐呈烟色,似是将那入暮之色尽数深敛,蕴衬着他容颜的清贵,姿态的从容。
云姒当下慌了神,忙将玉青色的小瓷罐盖上藏到了身后,心虚垂下眸,神色谨慎:“陛、陛下……”
阿七和冬凝亦是连忙站好行礼:“见过陛下。”
齐璟静凝了云姒一瞬,徐徐提步走近:“是什么要送给朕?”
深沉的声音从头顶上淡淡传来,那人此刻就在她跟前半步,他的心思向来犀利,即便低敛着视线,云姒也能感受到他湛湛的注视。
他低下头:“嗯?”
云姒咬咬牙,只能硬着头皮:“没,没什么……”
齐璟静静低眸看了她一会儿,唇角忽而泛出一丝淡淡的弧度,他从容不迫,缓步到她边上的石凳坐下。
石桌上此刻正是狼藉一片,点过火的炉子,还有各种乱七八糟的香料堆杂一处。
俊眸淡淡一扫,而后不急不缓抬眸:“今日都做什么了?”
掩在背后的手因紧张不断搅动着,手心的薄汗将玉青色小瓷罐都沾湿滑了,踌躇半晌,忍不住悄悄去看了他一眼,却骤然坠入他深邃的眸子。
心中一跳,突然有点不敢将自己的心思坦白地摆出来,云姒连连摇头:“什么都没做!”
四下弥漫着兰花香,并非往日里清幽纯然的气息,而是被凝聚后的浓郁。
齐璟眸色深浅不辩,气定神闲:“那怎么不见你来御书房?”
云姒眼眸低转:“我……”
那人又道:“午膳的时候跑那么快干什么?”
“……”再问下去就要被戳破了,云姒咬咬唇,灵机一动:“啊,已过申末了,我去给陛下传晚膳!”
云姒方想溜走,侧过身才踏出小半步,腰间突然一紧,随即一个力道从身后将她捞了回去。
猝不及防被他揽住腰肢往后带,云姒惊诧之下,踉跄着后退了几步,径直跌坐到了一片硬暖上。
齐璟双臂交叠,环抱着她细软的腰身,将她固在怀里。
猛地意识到光天化日之下,自己正暧昧地在他腿上坐着,边上那俩丫头还在呢,云姒一瞬羞赧无措,尝试着起身,却是怎么也挣脱不了男人的力气。
她的纤背抵在他硬朗的胸膛上,齐璟又缓缓靠近,将下巴枕在她的肩颈处。
呼吸灼灼,舒缓在她颈窝,云姒心跳错乱不已,微微偏过头,声音极低,对着枕在她侧颈的那人道:“陛下,你先放放呀……”
他们在外边就这般缠绵缱绻,阿七和冬凝都不禁红了脸,将头垂得很低很低。
一直都知道陛下宠爱云姒,却没想到她们还是想简单了,一贯冷漠阴鸷的陛下,竟然旁若无人地和女子亲昵至此,这分明就是纵情声色。
当下她们只觉得,英雄难过美人关,果真不假。
齐璟不言不语,如玉修长的手指探入她的广袖,不等云姒躲避,便精准地握住了她掩盖在袖子里的手。
云姒美目一瞬睁大,下意识挣扎了下,却已被他连手带瓷罐尽数收敛在宽大的掌心。
他的呼吸,浅浅流淌在她耳畔,“藏什么了?”
\"……\"云姒极其郁闷,想要等到后日做好了准备再送他,谁知道这么快就被他当场发现了,她哭丧着低软了嗓音,咕哝道:\"没藏……就是、就是姑娘家用的胭脂……\"
“什么胭脂这么香?”齐璟淡淡笑道:“和你身上的味道一样香。”
作者有话要说: 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