千佛法师口宣佛号,看着才过来接应弟弟的傅龙城,满腹愁绪,不知从何说起。
傅龙星诛杀四大恶人有功,但是他动起手来,不管不顾,将这千年古刹连打带砸地,没有一丝眷顾之情。
千佛大师有苦说不出,半晌才道:“比起令弟诛杀四大恶人的功德,敝寺的损失也算物有所值。”
傅龙城立刻听出千佛大师话中之意,忙代弟弟赔礼道:“龙星出手不知轻重,损坏了贵寺建筑,也惊吓到诸位高僧了吧?”
千佛大师再次宣了一声佛号道:“僧众倒是无碍,只是祖师殿和大雄宝殿之上的佛祖金身,已有几百年的风霜,虽久经战火,亦无毁损,却是想不到会毁在老衲手中,老衲万死不能赎罪,亦无颜去见历代祖师,也无法对后世僧众交代啊。”
千佛法师眼泪汪汪、痛心疾首。
有时候人就是这样,身外物看得倒是比命重要。尤其是心有执念之人。
不过千佛大师完全是从千佛寺的历史价值去考虑,当不在此诟病之列。
傅龙星侍立大哥身侧,脸色微红,还有些兴奋,与四大恶人一战,如此痛快淋漓,这种莫名的快意,让龙星心神驰往。
“龙星!”傅龙城对于弟弟的心不在焉和那种志得意满的骄傲情绪了然于胸,只是在千佛大师跟前还给他留些脸面,只斥责道:“还不向千佛大师赔礼道歉?”
傅龙星这才恍过神来,也不知为何要向千佛大师赔礼道歉,只是大哥吩咐了,他便对千佛大师微欠身道:“龙星唐突了,还请大师莫怪。”
傅龙策立在傅龙星身侧,对五哥是各种崇拜仰慕之情,五哥这才多大的年纪,轻轻松松就除去了四大恶人啊,这么帅气,这么有本事,关键是这么帅气。
傅龙星感觉到了傅龙策仰慕的目光,有些好奇地看了一眼傅龙策,这就是三哥带回来的那个小孩儿吗?傅龙星有些蹙眉,他怎么就没挨打,反倒还跟在大哥的身边了呢?
“这位小施主是?”千佛大师终于擦干泪痕,想起来寒暄,目光落在傅龙策身上,有些纳闷。
“他是龙城的弟弟,名傅龙策。”傅龙城命傅龙策道:“给千佛大师见礼。”
傅龙策听大哥承认自己是他的弟弟,简直喜出望外了,忙应大哥的话,对千佛大师欠身道:“策儿见过千佛大师。”
“是龙城施主的弟弟吗?”千佛大师挺纳闷。大明湖傅弟子他都见过,什么时候又多了这么一个古灵精怪的小孩儿子?
“是刚寻回来的。”傅龙城没有多说:“时间不早了,龙城兄弟先行告辞,古刹的修缮之资,龙城明日便让舍弟送过来。”
修缮之资傅家肯出吗?千佛大师立刻喜形于色:“阿弥陀佛,傅施主真是宅心仁厚、乐善好施!”
傅龙城不由暗暗叹气,有这么些个会惯会放火烧客栈、打架拆寺庙的弟弟们,自己不乐善好施也不成啊……
傅龙城带着傅龙星和傅龙策回到家中时,福伯和小卿正等在院子里。
“小叔没事儿就太好了。”小卿看见龙策小叔果真是和师父在一起,不由长舒口气。
小卿领着傅龙夜和傅龙裳走了没多久,遇到傅龙壁,傅龙壁就带着三人一起转回家中。只是刚回到家里,玉麒就慌忙来报:“新来的小叔不见了。”
傅龙壁不由蹙眉,详细问了玉麒经过,听说傅龙策是在玉麒的眼前突然消失的,就更蹙眉。看来江湖传言不虚,这个叫傅龙策的孩子果真是会法术的。
“不要声张,等你们师父回来再定夺吧。”傅龙壁吩咐小卿和玉麒,又让傅龙夜和傅龙裳先去更衣,然后到堂上来。
傅龙夜和傅龙裳本是满心忐忑地站在一侧等着傅龙壁骂他们呢,谁知傅龙壁竟然是一句都不骂。
“二哥不骂我们吗?”傅龙夜小心翼翼地拉着傅龙裳往旁边退退。
傅龙壁看了两个弟弟一眼:“反正大哥回来会狠狠揍你们一顿,你们就老实了,我就不用再和你们浪费唇舌了。”
傅龙夜和傅龙裳:“……”这个果真是亲二哥。
傅龙夜和傅龙裳回房后,磨磨蹭蹭地沐浴,磨磨蹭蹭地更衣,磨磨蹭蹭地喝茶,再磨磨蹭蹭地到堂上来,傅龙壁已经跪得腿都发软了。
傅龙夜和傅龙裳才装作恍然大悟的样子,哦哦,原来是应该在堂上跪候大哥回府的……
两人忙跑到傅龙壁身后两步远的地方跪下,这把傅龙壁气得,这两个小东西,真行啊,会装糊涂取巧了。
傅龙壁还没来得及骂他们,玉麒已行到堂上,在门侧跪了,低声道:“师父带着五叔和龙策小叔回来了,小卿师兄命玉麒先来禀告一声。”
玉麒禀告过了,就退后一步起身,走到门外的青石阶上侍立。
傅龙壁、傅龙夜和傅龙裳忙跪得更笔直一些。果真,不一会儿功夫,傅龙城就带着傅龙星、傅龙策走进来,福伯相随。
傅龙城径直走过地上跪着的三个弟弟身侧,到上首的椅子上端坐,傅龙星跪在傅龙壁身侧,傅龙策跪到了傅龙裳身侧。
傅龙夜和傅龙裳立刻都侧头去看傅龙策,各种不加掩饰地好奇,这就是三哥认回来的弟弟吗?是会法术的弟弟?
傅龙羽在堂外告进,他的一百鞭责已经领过,来堂上谢罚。
看着傅龙羽在傅龙壁的另一侧跪了,再看看跪了一地的弟弟们,傅龙城的心情根本好不起来,就没一个省心的东西。
傅龙壁和傅龙星比起后面那三个小东西还算好一些,瞧那两个,板子都要上身了,还探头探脑地,不知畏惧。至于那个垂着头,看着挺乖,只是身世离奇,又身怀法术的小孩儿,就更需要花些时间和心思去管教。
还有刚领了鞭责来谢罚的傅龙羽,额头上还有冷汗涔涔,小脸也苍白,背脊依旧挺直,还抿着唇,头也不肯抬,想来心里也是委屈着呢。
还有静思堂上跪着的那个,估计也是在暗自委屈呢,小时本是最乖最听话的,长大了却如此执拗,便是闯了多少祸,挨了多少打,也不肯改。
傅龙城面色沉肃地坐在那儿挑剔弟弟们,堂上的气氛很压抑,傅龙壁、傅龙羽和傅龙星越发忐忑,傅龙策也是惴惴不安。
傅龙夜和傅龙裳也有些紧张起来,琢磨自己可能真要挨打了,但是他们这么大的孩子,实在没啥心眼,只要板子没落下来,就不会真得怕。
“请家法吧。”傅龙城也不想和弟弟们废话了,而且也不想亲自动手打他们,他让福伯打。
条凳搬上来往堂上一放,几乎没有声响,跪着的人却都是心神一颤,目光再落在浸在荷叶竹桶里的紫竹板子上,不自觉地就绷紧了皮肉。
傅龙城先点傅龙壁:“五十板子。”
傅龙壁的脸要红透了,当着这么多弟弟的面……必要做好表率……傅龙壁一丝也不敢迟疑,恭领了大哥责罚,就褪去长袍,解开盘扣,膝行到条凳旁,褪了长裤,俯身趴上去。
福伯道声“僭越。”拎了三指宽的紫竹板子抽下去,“啪”“啪”地,一下一道檩子,傅龙壁并拢双腿,一动不敢动,咬了唇硬挨。
做事不上心,弟弟们跑出去了都不知道,只罚五十下板子,算轻的了。
傅龙壁乖乖受了五十板子,向堂上谢罚,傅龙城让他跪过一侧,再打傅龙羽。傅龙羽已在刑堂领过鞭责了,傅龙城依旧命再罚三十。
傅龙羽领了大哥训责,苍白的小脸又浮现了红晕,褪去长袍,才能看见他洁白内袍上氤氲的血迹。刑堂的一百鞭责都落在背部,臀上果真还是能吃得住板子。
福伯也不容情,紫竹的板子一下一下抽过去,带着一道道檩子和肿胀。傅龙羽也是咬紧牙关不吭声,被褪了裤子打屁股已是够丢脸的了,就更不能求饶呼痛,那只会更丢脸。
傅龙羽谢了罚,傅龙城又命他回房思过七个时辰。有规矩的孩子哪能一撒出去就没了影儿,各种随心所欲地多管闲事,做事也没个轻重。
傅龙羽不敢辩,也没法辩。大哥没说你救人不对,只是方法不得当,至于怎么能有更好的方法,既能达到自己的目的,又不至于弄得江湖风起云涌,这就是历练。
历练不足,板子补。傅家就这么个规矩。
傅龙星也只罚了三十下。傅龙星受罚时一向最乖的,不管心里如何委屈,也不会有一丝执拗,乖乖地褪去衣衫,伏在条凳上,也是一声不吭地,挨过三十板子,再向大哥谢罚。
傅龙城对龙星倒不是真生气,毕竟自己的弟弟这么有本事,心里是高兴的。只是龙星年纪小,成就高,就更不能纵着他得意忘形,总要戒骄戒狂,况且收拾四大恶人就收拾四大恶人,非损毁了半个千佛寺,罪孽不小。
傅龙夜和傅龙裳看见二哥、四哥、五哥都被噼里啪啦地打了板子,可是真害怕了,小脸也吓白了,小手也冰凉了,眼瞧着要轮到他们了,眼圈就红了。
傅龙策虽然看着和龙夜、龙裳一般大,心里年龄成熟,他早都怕得手心冰凉了。在船上挨的那顿打,虽然有三哥亲手帮着上药料理,傅龙策也是连着几天,都不敢坐实了椅子,好不容易才觉得不痛了几天,今日许又要开始痛了。
“大哥,夜儿知错了。”“裳儿也知错了,大哥别打了,疼。”傅龙夜、傅龙裳先就求饶了。傅龙策想求饶都不敢,看着更可怜。
福伯心疼了,虽然都是少爷,可是这三个实在是小孩儿呢,这紫竹的板子打他们,有点儿重啊。
傅龙城蹙眉。福伯看出傅龙城的犹豫,忙借机跪地进言:“求大少爷怜惜三位小少爷,换了戒尺吧,老奴僭越,请大少爷重责。”
傅龙城请福伯起身。“龙夜和龙裳已满十二,每日不知长进,还嬉笑胡闹,若是再不严加惩处,日后怕更是难成大器。”
傅龙夜和傅龙裳傻了,大哥这意思,以后作为“小少爷”的福利没了吗?!
“龙夜和龙裳不经禀请、擅自出府,还不知悔改请责,不懂规矩,今日更是不能轻饶。”傅龙城真有些生气,他命傅龙壁和傅龙星起身执罚:“每人四十板子,按家里的规矩重责。”
按家里的规矩打,那就是不能容情,不能放水,而且动了、哭了或是求饶了,还要加罚……
傅龙夜和傅龙裳真是吓呆了……我们可是大哥亲弟弟,骨血至亲啊,不待这么狠心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