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王三十出头,俊逸倜傥,雍容尔雅。见到郁林肃上门时,意外之余又十分高兴。
“这便是锦衣卫新上任的同知大人吧,本王对你可是早有耳闻,如今总算见着面了,当真是个风流潇洒的人物,颇有乃父之风啊。”
郁林肃笑着见礼,道:“可不敢在您面前称大人,下官郁林肃见过二王爷,一向听说您虚怀若谷,平易近人,今日有幸得见,当真是下官三生有幸。”
“哈哈哈,看来你我皆是爽快之人,何必做虚应的那套。不如坐下说话。”说着便邀郁林肃进内。
郁林肃忙谢过:“您先请。”
宾主落座,上过茶水,二人对饮半盏,二王笑道:“俗话说无事不登三宝殿,你如今可是大忙人一个,特特到本王府上来,可是有什么事?”
“二王殿下通达,下官今日上门,却是为了一件私事。”
“私事?”二王疑惑。
“正是。”郁林肃道:“今日早前,承蒙王妃娘娘盛情相邀,母亲带着内子曾到您府上一叙。只是许是因内子出身不高,见识有限的缘故,倒在您府上丢了些丑,之后听说又害得宝灵郡主不幸落水,她自己也落得个半死不活的下场。”
“宝灵落水?”后宅之事今日还并未有人特意来禀告,二王倒是听说了一耳朵女儿落水了,但因她自小顽皮,从小就会水,因而知道人没事他便没有过问,此时听来,倒有些内幕。
他看了眼侍候的下人,见行止有些瑟缩便明白定是发生了什么。且郁林肃亲自找上门来,只怕发生的还不一定是小事,心思电转间,依旧笑道:“本王还当什么大事,宝灵本就会水,想必是和令夫人玩耍时不小心掉进了湖里,她也没事,你大可不必放在心上。”
“王爷果然宽宏大量。”郁林肃笑:“只是这之中有些误会,内子是头回上您府上来,郡主落水时,她正好在跟前儿,当时有些混乱,您府上的人不认识内子,便误会是内子将郡主推下湖去的,结果保护郡主的侍卫便当胸给了内子几掌,内子当时就口吐鲜血晕了过去,如今还未醒来,太医说,有几分凶险。”
他平铺直叙,然二王随着他的话却渐渐敛了笑,表情严肃起来。
郁林肃还在道:“虽说当时混乱,但好在今日王妃好意赐给下官的一位美人看见了全过程,因此下官特意将她带来,与您说清原委,也免得双方误会。”
二王何等样的人,他已经察觉到这事定不是女儿掉下湖这么简单,又听到什么‘王妃好意赐了美人’的话,脸色险些控制不住——郁林肃乃是父皇新贵,亲自提拔的锦衣卫同知,他的王妃竟就迫不及待的给人家赐上了美人,是想做什么?拉拢父皇的心腹么?父皇会如何想他?
他缓了两口气,复又笑道:“既是误会,说清便好。”
“下官自是知道殿下您心胸宽怀的,可,哎……”郁林肃叹了口气,跟着眼眶便红了,他喃喃道:“您是不知,内子虽出身低微,可下官在南边办案时,却是她救了下官的命,那时她就险些丢了半条命去。下官用心养着,好不容易好了个七七八八,如今被打了几掌,奄奄一息,也不知还能不能活……”
说着抹了把泪:“下官甚是敬重她,回京时在圣上面前还曾提起这桩故事,圣上当时还颇为感怀,赐了一对金如意给内子,以做我们两人的新婚贺礼。可如今……眼看婚期将近,内子,却不知还能不能坐上花轿了……”
他说得甚是动情,眼中泪光闪闪,二王便知他是有几分唱念做打,却也不得不佩服他能拉下脸来做出这番模样,却也知道了他此番来的目的。
于是叹息道:“本王竟不知其中还有如此内情,若是世子需要什么,尽管告诉本王,或者叫太医正去看看令夫人,务必要叫她好起来。”
郁林肃肃了脸道:“殿下当真通情达理,其他的下官倒也不需要,甚么稀缺的药材,甚至太医正,下官到圣上面前求一求也是有的。如今,只差了一位药,想必有了它,内子的病边也能好了大半了。”
“哦,你需要什么?尽管说,只要本王有,自然无有不应的。”
“您定是有的,”郁林肃道:“内子的病,如今只差一双手。”
“手?”二王微愣,却瞬间反应过来,表情渐渐收敛,笑了笑,道:“定要一双手?”
郁林肃道:“当然,您若是愿意把人整个都给下官,那自然更好。”
便是此时二王心中隐隐生怒,也被郁林肃的不要脸给惊到了,他道:“你胆子倒是不小。”
郁林肃嘿嘿笑:“下官哪还有什么单子,仅剩的那点胆子和忠心都奉给了圣上,否则圣上也不会给下官这两分薄面了。”
二王看着他,久久不语。
二王妃牵着女儿说说笑笑的踏进二王的院子时,正好看见锦衣卫装扮的侍卫挥刀砍下王府一侍卫的双手,伴随着侍卫的惨叫,从那斩断的双手处哗啦啦的喷出两股血水来,虽很快被人止住,可二王妃母女还是吓得傻在那里。
“啊——”宝灵郡主发出惊天动地的惨叫。
二王顿时就冷下脸来,怒道:“你带宝灵来作甚?还不将她带回去!”
二王妃一个激灵醒过来,自己也吓白了脸,叫旁边的下人们搀着才未倒下。听见二王训斥,忙拉了女儿捂住眼睛,转身前,她下意识去看那站在二王身边的年轻男人,英俊挺拔,气势凛然,见她望来时还拱手行礼,脸上带着谦和的笑。
笑……这种时候竟还笑得出来,二王妃不知为何下意识打了个冷颤,忙收回目光带着女儿匆匆走了。
郁林肃走后,二王到底关心女儿,去了王妃的院子,路上却叫人将之前发生的事一五一十禀告了。
他到时,宝灵郡主哭得累了,刚好睡着,二王看了眼,将二王妃叫到旁边的屋子,遣了下人,沉着脸道:“谁让你自作主张给郁林肃送美人?又对他夫人动手?”
二王妃此前被吓,心里正慌乱,这会儿二王一逼问,顿时就沁出了泪,抽泣道:“王爷,妾身只是想为姑母出口气,您是不知那柳氏,身份低微,不安于室,还……”
“她是什么样的人,与你有何关系?你可知就因为你的胡作非为,本王说不得就得被父皇猜忌!”
二王妃吓了一跳:“这……怎么会,妾身不过是给那柳氏一番教训,再者那临安侯世子虽说进了锦衣卫,可也只是个从三品的武官,又哪里……”
“妇人之见!”二王很想掰碎了给妻子解释清楚,可看着她那副不以为然根本不入心的模样顿时气闷。
虽说当初看中曹相的势力才娶了她,可娶来之后却发现这女人,除了吃穿打扮,争风吃醋,任意妄为外便一窍不通,偶尔和她说些朝中事务,不过三句她就能睡过去。
便是嚣张了些也没甚要紧,毕竟这世上敢为难她的人也不多,可这人胆子却愈发大了起来,不管谁都赶去惹一惹。
二王妃被骂,心中很是不服,不由愤愤道:“他是什么身份?一个外室所生的野种,害死了表兄才得了临安侯府的世子之位。如今竟还敢上王府来闹?还当着您的面砍了侍卫的双手?谁给他的胆子!”
“谁给的胆子?父皇!”二王气得险些维持不住体面,怒道:“就凭他是父皇的人!是父皇一手提拔起来的心腹,是锦衣卫!他便可以可劲儿的闹,到处闹,只要不碰触父皇的底线,他越闹,父皇越放心!他便是今儿和本王打起来了,在父皇那里还要得一句不畏强权刚正不阿的称赞!你以为他当真傻,就单纯是为了给他夫人出一口气吗?他更是为了和本王划清界限向父皇表忠心!”
二王几乎掰开了揉碎了和二王妃说了一通,却也不知二王妃听没听懂,只是脸色涨红,似乎越发气恨了些,二王见此只觉心累,狠狠一甩衣袖去了侧妃的院子。
二王妃见此气得眼睛都红了:“那不得好死的贱人,竟又来害我!”
出了二王府,郁林肃对一直不敢抬头的流茴道:“你想活着吗?”
流茴颤声道:“奴、奴婢想活。”
郁林肃笑:“本世子给你个机会。”
流茴大着胆子迅速抬头看了他一眼。郁林肃道:“往后,你就到少奶奶身边去伺候,记得,要绝对忠心与她。此次你或许并无害人意,但你置之度外就是帮凶,这样的事,往后决不可再犯,否则,你是见过我的手段的。”
流茴忙跪下应道:“奴婢愿意,奴婢往后定对少奶奶忠心耿耿,用心伺候,绝不敢再有二心。”
郁林肃居高临下地看着她,笑了:“你若有胆量生出二心本世子倒也佩服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