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5、变化(1 / 1)

第二日一早,真茵在去往学堂的路上突然晕倒,之后便陷入昏迷,伺候的人吓得魂飞魄散,奶妈当时就在她身上摸到一手淡红的血渍,险些吓晕过去。

这事报给临安侯夫妻知道时,曹氏也差点撅了过去,有联想到昨日就昏迷不醒的张幺幺,顿时侯府众人就有些不安起来,难免想到这是不是什么传染人的病症,便是来看望真茵的各房人也都因忌惮不敢近前。还有人嘀咕,为了大局着想,是不是要将两人暂时挪出去方好。

曹氏气白了脸,怒道:“少在那里妖言惑众,真茵只是病了,什么传染不传染的?太医尚未说是怎么回事,难道你们比太医还要懂?”

她一怒众人倒不好多说什么,临安侯沉默片刻道:“去把林肃喊来,问问他柳氏的病到底是怎么回事?可有医治办法了?”

郁林肃很快就来了,他脸色苍白,神色也不好看,听说真茵也昏迷并出现了血渍,先是一惊,随后便沉声道:“不瞒大家,柳氏是中毒了,但到底中了什么毒又是谁下的毒到现在都还不知。”

众人大惊,夫人当先白了脸,难忍惊惶道:“是什么人要对老三媳妇儿和真茵下毒?便是对老三媳妇儿下毒都说得过去,毕竟老三的职务不一般……”她此时甚至顾不上忌讳郁林肃:“但又怎么会对一雉儿下手呢?”

三夫人程氏向来话少安静,此时也道:“侯爷,妾身倒是无妨,但几个孩子可都还小,不可大意啊。”

临安侯去看郁林肃:“你有什么想法?”

郁林肃脸色沉重:“这毒并不传染人,但目前不知道凶手是谁又是以何种方式下毒,儿子以为,不如报官吧,或者,儿子调派锦衣卫前来处理。”

曹氏捻着手里的佛珠不说话,其他人要么惊惶要么也点头认同,临安侯略一思索,也觉得府内众人安危为要,正要点头答应,邹氏却突然道:“侯爷,这事是不是要从长计议才好?”

都没想到她会突然出声,不由惊讶地看去,临安侯也眉头一皱,邹氏不免涨红了脸,嗫嚅解释道:“侄媳是觉得,若当真有人要对咱们不利,倒不如先私下查探,若此时大动干戈,是不是会打草惊蛇?就怕到时凶手还未抓到,他反而恼羞成怒给所有人都下毒,那,那不是将满府的人都搭进去了?”说着有些惊惶地看向众人。

她的话音一落,众人便窃窃私语起来,便是想想暗处有个随时能要了自己性命的人就觉得心中发寒。二夫人本因上回的事对邹氏很有些看法,这会儿听了却不觉有些赞同,也忙对临安侯道:“侯爷,邹氏的话有理呀,可不敢打草惊蛇啊。”

临安侯去看郁林肃,郁林肃看了眼邹氏,神色难明,道:“二嫂的话也有些道理,既如此,那接下来各房回去后都派心腹检查下各处可有异样,之后如实上报。”

众人都点头应下,郁林肃又对曹氏道:“至于那毒,母亲不必担心,太医们已经在研制解药,到时定会第一时间给真茵送去。”说着不免叹息:“只是真茵是个孩子,身体到底不如柳氏强壮,您还得尽心照看着些,若有什么……就立时派人告诉儿子。”

曹氏眼眶泛红:“我知道了,辛苦你了。”

大家心事重重的散去,二夫人特意携了邹氏一起,拍拍她的手欣慰道:“你今日很好。”

邹氏笑得谦虚:“母亲说的哪里话,这种时候自然是要齐心协力的。”见她识大体,二夫人愈发高兴,婆媳二人的关系因此又重新回暖。

等回到自己的院子时,邹氏这才冷笑道:“什么齐心协力,既然这毒如此厉害,正好拖死那贱人!一介卑贱的小妇人竟还敢在我面前指手画脚,这就是你的下场!”

却还是嫉恨上回的事,方才灵机一动有此想法,谁知侯爷竟就答应了,便是如今危机潜藏,邹氏也兴奋的很,只等韶华苑传来‘喜讯’。

郁林肃路上问曹榭:“都安排好了吗?”

“爷放心,都到位了。”

眸中渐渐散发出冷意:“这回,不用再手下留情,但凡露出马脚,立时把人拿下。”

“是。”曹榭忙应下。

一进韶华苑,就见流茴在大门口焦急的来回走动,见了他忙上前见礼,兴奋道:“世子,方才少奶奶发作了一场,奴婢们都吓得够呛,谁知太医诊脉后,却说少奶奶的身体比之前好了许多,竟似是……那毒自己就解了!”

郁林肃又惊又喜:“自己解毒?这是什么说法?”

流茴忙迎着他往里走,边道:“奴婢们也不甚清楚,几位太医正在诊断呢,您进去一见便知,只是……”说着犹疑道:“少奶奶的模样,好像变了些。”

见此郁林肃更加急不可待,几步便踏进了正房。

却说张幺幺昏迷后,只觉五脏六腑都在猛烈的灼烧,偏偏那那股火并不是热的,反像是地狱的冥火一般,阴寒刺骨。

她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但实在痛苦,还不如死了干脆。可她如何能死呢?眼见仇人就在眼前,眼见大仇即将得报,如何能在这关头死了!

于是她便强忍这生不如死的剧痛,但即使如此她也只能眼睁睁地‘看着’自己的身体被一寸寸吞噬变黑,她‘知道’,等这黑色遍布全身的时候,便真是她的死期了。

张幺幺心底爆发出强烈的不甘,她明明不能说话,偏偏怨愤地呐喊出声:‘老天爷,你可是眼瞎耳聋了?为何你看不见我的冤屈和仇恨!为何你看不见我张家冤死的近百口人!为何你只会欺凌弱者!为何!’

她尖锐的冷笑:“我已经死过一次,难道你还嫌不够吗!老天爷,若此番你胆敢再收回我的性命,便是缀入十八层地狱永世不得翻身,我也要先搅你个天翻地覆!让你永世不得安宁!”

可她的肉·体依然被毒素一步步侵蚀,灵魂却再一次抽离。但张幺幺已不再惧怕惶恐,她‘冷眼’看着五脏六腑渐渐被阴寒的黑色完全覆盖,冷笑一声抬头看天:“不信?你且看着。”说罢竟猛地又扑了回去。

几乎立刻那阴寒之痛便袭上每一寸皮肉甚至骨缝,张幺幺几乎要惨叫出声,可她死死咬住牙关,心中熊熊怒火仿佛化为实质,一步步的逼退那黝黑的寒气,被侵蚀的部位渐渐散发生机,比之前愈发柔韧鲜活,就好似慢慢回到原本经过千锤百炼的自己的身体一般。

她不知外面变化,只凭着满腔的仇恨和不甘与那些阴毒对抗,过程痛不欲生,可每逼退一步毒素,她便能感受到一分生机,于是冷锐的笑着,寸步不让。

最后,她不知过了多久,但体内的黑毒退去了十之七八,她的精力也消耗一空,眼见剩余的毒素对她造不成致命影响,这才彻底的累晕了过去。

因而她并不知道这回有多么凶险,又是多大的奇迹,她完全靠着自己强大的意志力逼退了毒素对身体的侵蚀,且因为她本身灵魂的意念和气场太过强大,自我修复之后,柳幺儿的样貌被碾去大半,如今,她几乎变成了真正的张幺幺。

容貌俊美,气势凛冽。

便是双眼紧闭,眉梢眼角也都透露出这人的冷锐傲气,偏柳幺儿的柔美又保留了三分,掩去了那股子叫人不敢亲近的疏离之感,变得平和了许多。

等郁林肃看到床上这个有些陌生的女子时,怔愣了好一会儿,这才想起张幺幺不寻常的来历,虽不知发生了什么,可他莫名就觉得,这应该就是真正的张幺幺了。

毒素自去,样貌改变,这一切实在神奇,但他在大大松了口气的同时心中莫名也有几分欢喜。

并不是张幺幺的模样比柳幺儿好看多少,而是因为,她是真正的张幺幺。

流茴冷氏发现张幺幺的模样又变了些,如今只在眉眼之间还能看出几分原来的样子,心中不无惊异,但见世子虽惊讶却更欢喜的反应,心中也松了口气。

因有蚊帐挡着,几位太医并不知道张幺幺模样的变化,但他们对她体内的尸毒不药而愈的情况却极为惊奇。这会儿又诊断了一番,忍不住惊喜道:“回禀世子,少奶奶体内的毒已清了大半,如今只剩一些余毒,且少奶奶的身体竟比之前还要健壮强韧些,这实在神奇!”

郁林肃淡笑:“她本就来自南方,你也知道她们那边有些少数族群,自有些不为外人道的奇技,早前她就告诉我小时服用过一些莫名的药物,如今想来,许是那些药物改善了她的体质,反而成了这尸毒的克星。”

“原来如此。”蒋太医忍不住颔首,南方蛮族虽荒僻,但也的确有奇巧之处。他虽十分感兴趣,但也知道场合不适,因而不敢贸然造次,只得将遗憾放在心地,道:“少奶奶虽好了六七分,但如要痊愈还是需要服用解药彻底清除毒素。”

郁林肃颔首:“我知道了,你们那边加把劲,我也会想办法找解药。”

等人都离开,他到外面找到曹榭,淡笑道:“让真茵发病,然后送上解药,说两句这解药尚不稳定的话。”

曹榭忍不住看了他一眼,见他神色怪异,忙应下:“是,属下明白。”

目送他离开,郁林肃又回到房里。他本就受伤不轻,又一直不曾好好休息,这会儿也觉着有些累,便脱了鞋在张幺幺身旁躺了,眨也不眨的盯着她瞧,细细的描摹着她的模样,忽然就笑了,轻声道:“媳妇儿,往日我虽也喜欢你,确是因看上了你的脾性,如今你的模样回来了,忽然便觉得圆满了。”

说着将她轻轻搂进自己怀里,闻着她身上的馨香以及尚未完全散去的血腥味,满足的叹了口气闭上了眼睛:“媳妇儿,我一个人有些累,你快些醒来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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