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遇安贴在薄膜上的手指微微蜷缩,他潜意识里知道周凉想要做什么。他垂眸望着他,微光顺着睫毛弧度闪着,宛若碎钻,散落下星星点点,那勾起的嘴角也透着狡猾。
这个模样的周凉他见过很多次,就在三年前。
那时他刚做完体检,肺部结果非常不好。周凉抢过他的体检报告,越看脸色越凝重。谢遇安哪见过这副模样的周凉,一时间居然大气不敢出。
周凉手指夹着纸张之间,用平静的语调跟他交代道:“阿圆,从今天开始戒烟吧。”
“啊?”他有些不情愿地挠了挠头。
谢遇安着迷于他的绝伦美颜,沦陷于他的精湛厨艺,眷恋于他的似水温柔,失守于他的深情款款。
他原以为跟周凉好了,就跟找了个女朋友差不多。只不过需要躺一躺,反正也是不费力享受。
他本来还沾沾自喜洋洋自得,哪想到这家伙表面温润如玉,实际上方方面面都插手管,就跟个老妈子似的!
这次当然也不例外,他的烟全都被周凉藏起来,而且他几乎被周凉二十四小时监督,就连他的队友都倒戈为周凉的眼线。
谢遇安实在憋得难受,某天终于暗搓搓寻到一根烟,悄咪咪躲在客卧角落里抽。还没等他快活三秒钟,就听到周凉魔鬼般声音从头顶响起。
“没收。”
周凉伸出两根手指,夹走他手中的烟,在谢遇安错愕间,迅速给他嘴里塞了根棒棒糖。
“你干什么你!谁要吃这玩意?娘们兮兮的!”谢遇安气得只发飙。只可惜他叼着根棒棒糖,脸色再怎么臭,也凶狠不起来。
那时的周凉就像这样望着他笑,蔫坏的,狡猾的,无奈的,又有几分宠溺的。
周凉手指轻轻抚摸着他的后脑勺,这里周凉刚用推子推过,上面都是硬硬的发茬。
周凉捏住他的脖颈,弯下身取走他嘴里的棒棒糖,猝不及防俯下身。
在谢遇安惊愕的双眼里,周凉的脸无限放大。那双蓝紫色眼眸蓄着挑|弄,含着宠溺,将他彻底淹没在这一往情深中。
几分钟过去,谢遇安怔在原地,嘴唇上残留着蜂蜜柚子茶的甜,那是周凉刚刚喝过的茶。
周凉凑到他耳侧,盯着他发红的耳根,用暧昧又欠揍的语气轻声说:“你不喜欢棒棒糖,那我换这个喜欢吗?”
“操!”谢遇安这才后知后觉将他推开,得到却是周凉更加得意的笑声。
谢遇安眼睛直勾勾望着空气墙外的周凉,回忆里的身影与面前人互相交叠,面前的周凉像是笼罩了一层过去周凉的魂,让他心神荡漾,失去了辨别能力。
“再靠近一点……”
周凉的话像是蛊惑般,谢遇安凑得更近了,直到他的脸几乎贴在那层薄膜上。就在一刹那,周凉的脸突然放大,他的唇落在薄膜上,给他留下一个隔空的吻。
谢遇安被亲了个措手不及,他受惊向后一退,声音提高了几个分贝:“你干什么?”
周凉就跟回忆里如出一辙,露出一个得逞的坏笑。
“你想知道我为什么这么做?我告诉你答案,是因为你。”
“因为我?因为我什么?”他承认他在明知故问。
“因为喜欢你,在乎你,所以才会做这些事情。”周凉知道他装聋作哑,干脆戳穿了这层窗户纸。
谢遇安摸了摸鼻子,纠结地看了他一眼,又错开眼睛。
“我跟你解释得很清楚吧,我不可能忘记他的。”
“我知道,我不求你回报我什么,我只想你明白,你还被人爱着。
所以……能不能为了我,再努力好好活下去?
你在进游戏前就死过一次,如果你在游戏里再次为复仇而遭遇不测,我会很难过。
我会像你思念周凉那样思念你,也会像你失去周凉那样痛苦。
所以,可不可以别那么固执冲动?能不能有什么事情跟我商量一下?
无论发生什么,我都想跟你一起面对。行吗?”
谢遇安没料到他会说出这种话来,一时间竟不知该如何回答。周凉的目光太过热烈,令他不敢直视。
“你这臭小子,这些话从哪里学来的?”找不到合适的回答,他只好尽量扯向别的话题。“还有,你喜欢我,就不经过我允许偷袭我啊?”
“对不起,下次不会了。”周凉眨了眨眼,故意软着声音对他撒娇,“本来是不该这样做的,可你就在我面前,还露出这样的表情,我……实在忍不住了。”
谢遇安抿了抿嘴,想教育周凉又扫到他脸上的伤痕,批评的话堵在喉间。他幽幽叹了口气,转而无奈道:“下不为例。”
“好。”周凉答应得爽快,他像是绽开了般,整张脸容光焕发。
谢遇安无奈地摇了摇头,又想起了他的骚操作,低声暗骂一句:“臭小子!”
周凉听到他的嗔怪,眼睛一弯,低头嘿嘿一笑。
“你是不是早就发觉公寓有人不对劲?”
“其实也没有多早。”周凉听到他问起整件事来龙去脉,立马收敛了笑意,正经起来,“我是在余顾被袭击后,郝云质疑是你干的时候,才发觉了这些事的走向不对。
一切太过于巧合了,就像是编排好的戏剧一样。现在回想下,从公寓住户第一次聚集,就有人在刻意将视线往你身上引。
“当时虞姐在为我们介绍规则,随后便提到了守夜看着钥匙。随后,我们马上就在窗外看见了欧文。
你立马提出需要钥匙离开,去外面找欧文报仇。这便是个引子,让其他住户留下你迫切需要钥匙的印象。
第二次大家见面,是余顾炫耀自己得到了枪,与虞姐叫板要离开公寓。
还记得吗?当时的你动摇了,非要去试探余顾。
我想余顾那时就在故意给你下套,如果你当时去了,下午他遭受袭击,你是怎么样都洗脱不了嫌疑的。”
谢遇安听到这里,心虚地摸了摸鼻子。周凉这么一复盘,他才发觉原来有这么多细节他从未发现。这么一看,他真的像个大傻瓜,被人牵着鼻子绕了这么大圈,自己还不晓得。
“我有个疑问,余顾当时说他是被绷带人袭击的……”
“他如果直接说是你,又有几个人能信服?当时将嫌疑直接指向你的人,是郝云。我一度以为他俩是一伙的。”
“难道他们不是吗?”
周凉的眉微微一压,眸色暗沉下来:
“我觉得不太像……能做出这样一个局,说明一件事,这幕后策划者对你很熟悉。
他知道你背负血海深仇,还了解你的性格,不然他不会这么容易猜测出你的心理。
这个家伙,只能是欧文。而这公寓里的人,有多少是在当他这幕戏的演员,我弄不清楚。
“余顾是浮在表面的,他见到我的脸表情很古怪,我怀疑他认识三年前的周凉。
但他很狡猾,关键的信息,他都借由郝云的口来说。
看上去他们好像一唱一和,实际上郝云被余顾利用了。
当然,除了余顾和郝云,我想还有其他人也参与在了其中。”
“所以,你就故意搞后面一出,来激怒我?”
“没错,我假装跟你起冲突,就是为了检测这公寓里还有多少人是知道我和你之间的关系。如果他们知道,看见我俩的演出,说不定就能露出马脚。”
听到这里,谢遇安又有点坐不住了:“我是不懂你为何要兜圈子,你既然知道有人要栽赃我?为什么不提前告诉我?”
周凉盯着他的脸,笑容有一瞬间不自然,但很快他就调整了表情,摆上了笑脸:
“我想公寓外肯定还有什么线索,所以才这样安排的。”
“是吗?”谢遇安此时还对他全盘信任,哪里猜得到他的更深层用意,继续问他,“那你出去后有发现什么吗?”
“有,”周凉见谢遇安气消得差不多,不再追究他了。便忙拿出手机,献宝似的给谢遇安看刚刚拍摄的照片。
“我之前很疑惑,那个绷带人为何每次都晚上出没?出去后我才清楚,外界和公寓内部的时间是不同的,当时我们在公寓的时候,显示是白天状态。
可我到了外面,却变成了黑夜状态。也就是说,公寓内和公寓外,是日夜颠倒的。”
谢遇安滑动着照片眉越拧越紧。一些不好的猜想也涌入脑海。
“这么说,虞姐是在外面被分尸了?而那个矿泉水箱,很可能是运送尸体的工具?”
“没错,虞姐的房间没有分尸的痕迹,被人清扫得很干净。
但是听茉莉的证词,她昨晚凌晨三点和虞姐分手,早上七点敲响了虞姐的房门。
这么短短四个小时内,凶手要完成杀人分尸、清洗尸体、打扫房间、摆设纸钱和蜡烛、设置密室、离开虞姐房间。
他要做这么多事,时间也太紧迫了。”
“而且照现在的线索,是有人先杀了虞姐,然后把她拖到公寓外分尸,最后将她的尸块用矿泉水箱装起来,再运回到她的房间。这很奇怪啊,凶手干嘛要做这么麻烦的事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