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有话要说: 【高能提醒】:本章涉及的部分描写不利于饮食,请小可爱们放下手中的瓜子花生矿泉水
之前那位教闻东喝茶的高僧,就曾说过,闻东说话,有事太过犀利,有时候不顾及他人感受,很容易得罪人。
闻东不晓得得罪人有什么不好,他以后总要飞升的,又不需要和人长久的相处。
高僧又说,可闻东总归要注意一下,尤其是有姑娘家在场,姑娘家都喜欢温柔的人。
闻东担心自己刚才那番话太诛心,余光瞟着高架子上的黑猫,黑猫倒是眼神笃定,像是在给闻东鼓掌。
阿壮没说话,倒是万青山,他伤了脊椎,动弹不得,却依旧支着脖颈喊:“先生说话是要讲证据的。”
“你怀疑我多久了。”阿壮没否认,阿壮的眼皮子底下飘着万青山震惊的眼神。
万青山那眼睛似乎在说话,又像是在责备和提醒。
阿壮已经不管了。
闻东说:“上山那天。”
“闻先生……隐藏得还真深啊。”阿壮像是在笑,表情狰狞得像是豺狼,身子却绵软地坐在旁边竹椅子上,他抬头看着闻东,“怎么?我就失手杀了一个人,闻先生就对我紧追不舍,他钟鸣杀里那么多人,他顶着大善人的幌子,在周边乡镇招纳孤儿寡妇,就是为了拿活人去投喂蛊虫,先生怎么不管?”
“一码归一码,别人做错了,你就用另一件错事去惩罚他,这就是你的盗亦有道?”
阿壮语顿,只慢慢张口说:“孝纯的死,是个意外,我也不知道当时,我是怎么了。”阿壮突然扯开脖子上的灰色汗巾,自打见到阿壮起,他的脖子上就一直缠着一条汗巾。
原以为是干力气活的时候容易流汗,淌进脖颈下头,黏糊糊的不舒坦,可再一瞧,似乎不是。
那脖颈喉结下方,有一处细小的凸起,指甲盖的大小,粗看不明显,也觉得没什么出奇的,谁人身上没个黑痣胎记或者小肉瘤的,可再仔细去敲,那凸起处在一起一伏。
白旗指着那一下一下波动的频率:“这怕是个活物。”
黑猫听了,也上前去看,还没看清呢,就被闻东拽了回来,拖搂在怀里。
“是白蛊。”闻东护着黑猫不撒手,“我这猫儿,最怕蛊,近不得身。”
姜琰琰记得,长沙袁家五姑爷尚修勉,也曾被白蛊附身,杀意大起,险些杀了妻子袁枚。
尚修勉写下认罪状的当晚,也曾和姜琰琰说过,他丝毫不知道身上有蛊虫的存在,原本也并不想直接杀了袁枚,可是当时袁枚不让他去湘江学校教学,他心里头一股怒气憋着,憋着憋着就往上窜,也不知怎么的,一时冲动,就……
总之,当时的神智似乎都不清明,事后回想起来,都不大记得当时发生的事。
阿壮裸露着脖颈,突然说:“我原本,还有个亲弟弟,比我小两岁,当时,家乡发了大水,我抱着我弟一直往镇子上走,走了好久好久,晚上,我就和弟弟睡在路边上,醒来的时候,他就不见了。”
“我听人说,外地来了一伙人贩子,专门捡了灾区没人要的孩子卖到东南那边,我就一直往东南边走,后来,支撑不住了,被人收留,再往后,就是考进了海军学校,认识了湖北夷陵钟家的少爷,钟孝纯。”
“我自己是夷陵人,我知道,我也从未放弃过找我弟弟,我托了孝纯替我打听,没多久,孝纯说,他们家茶庄里,好像有个叫阿由的,和我说的弟弟差不多,只不过,那个叫阿由的,自称是孤儿。”
“也是,我们俩当时没爹没娘,我是我弟唯一的亲人,我们还走散了,今年春节的时候,我特意和孝纯一起回了夷陵,我担心我弟怪我,不敢直接和他见面,我就也假扮成茶农,远远地看着他。”
阿壮偏过头,两行浊泪往下淌,他随手擦了一把,只继续说:“我想着,我六月份就毕业了,等我能出航了,就把我弟弟接过来,让他过好日子,但是等我六月份和孝纯一起回来的时候,我弟已经不见了。”
阿壮看着闻东:“一起干活的茶农说,我弟被选进了雀舌茶山,然后从崖上挂索摘茶芽的时候,没抓稳,就摔下去了。”
“我不信。”阿壮说着说着,竟然噗嗤一下笑了一下,“我弟从小就恐高,他小时候,我爹抱着他举高他都会哭,他怎么会从崖上去摘茶叶?”
闻东语气平淡:“所以,为了查清楚,你混进了钟家,靠的,还是钟孝纯给你的身份。”
白旗皱眉问:“你要是真和人家钟家大少爷关系那么好,你弟弟的死,不就是钟少爷一句话的事儿?多的是人给你查。”
闻东搭了一句:“钟家给的答案,不是他想要的,自然只能自己去查了。”
“这是其一。”阿壮伸出食指,比划了一下,“你们以为,孝纯作为钟家的独子,真能在钟家说上几句话?他那个老爹,钟家的大老爷,这两年,算是魔怔了,茶山,他看得重,和命似的,儿子?倒显得不这么重要了。”
白旗方想说,这钟少爷可是独苗苗,这不看重他还看重谁。
“钟老爷这样的人,生儿子是为了传宗接代,绵延钟家的财富和地位,可如果……。”阿壮声音放得很轻,“可如果他自己就能长生不老呢?钱、权、地位,始终都能攥在自己的手心里,后人,好像就显得不那么重要了。”
白旗以教育的口吻对着阿壮道:“你瞧瞧你,把人家说得和怪物似的,让你说自己犯了什么事儿,你总是扯人家那些杂七杂八的,人家过得不好了,你就能开心了?”
阿壮朝着白旗耸耸肩,一脸的无所谓:“我不是都说完了吗?”
白旗来劲儿了:“你怎么杀的?凶器呢?时间呢?”
阿壮“哼”了一声,莫名带着一股纨绔劲儿,伸出个手指头和白旗比划:“石头,晚上。”
“什么?”
阿壮:“有个地方你说错了。”阿壮看着闻东,“溶洞里的那件袍子,不是把他扒光了之后丢进去的,而是之前。”
“我提前踩过点,那溶洞里,棺材多,都是藏东西的好地方,我提前备下了一套茶农的衣裳,塞进棺材,早晨,他穿着日常的袍子,带着装成小厮的我混出了庄子,又绕了小路,回到溶洞口,我俩海军学校毕业,凫水是基本功,游进了溶洞里,让孝纯换上我备好的衣裳,接下来,等着就好了。”
“孝纯为了和我一起混进雀舌茶山查阿由的死,很早就买通了两个原本被选进雀舌茶山的人,让那两人在过溶洞的时候,假装落水,然后他们往岸上游,我们往船上游,那里头黑黢黢的,除开我,谁都看不见东西,等我们被拽上船的时候,自然就可以跟着一起进雀舌茶山了。”
“你当我傻呢?”白旗嚷嚷道,“换了两个大活人,石老七那么刁钻一人,会发现不了?”
“他精明,可石小满分不清啊。”阿壮道,“人多的时候,有个后生伢子会跟着石老七一起运人,那人胆小得很,基本上都不出力气,石老七也次次带着,估摸着,应该是亲戚,就这人,恨不得刚进溶洞时自己就闭着眼,而且那一趟,人出奇的多,船上载得满满当当的,一船□□个人,石小满那憨货,根本分不清其中有两个人被换过了。”
阿壮似乎脖子有些难受,他抻了一下脖子,扭了扭头,吃力地说:“后来的事儿,就不用我多说了吧,我和钟孝纯上了鹰嘴岩,那儿没人,倒是阴森得很,石台后头有间小屋子,里面有本册子,记录的都是死在那石台上的人名和生辰八字,我看到了阿由的名字,又看到了教人怎么处理尸体的册子,还有一本,是关于蛊虫的册子,都没有封皮,是人手写的。”
“等会儿,你是怎么上悬崖的,你这还没说清楚呢。”白旗指着窗格子外头突兀险峻的鹰嘴岩,“就你,这悬崖,你能上?”
阿壮有些不耐烦了,不知道是被白旗鄙视的,还是他真的浑身不舒服。
“西边那头,有个竹篓子,是郑水流和石老七用来运蛊虫的,钉子打在崖顶,用一根铁链子垂下来,那儿隐蔽,人攀着铁链子慢慢爬上来,也不会被这边的山楼发现,我和孝纯是军校出身,那悬崖虽然高,可但凡能有落脚的地方,费些力气和时间,也是能上来的。”
阿壮突然深吸了一口气,脸色缓缓涨红:“总之,发现了那鹰嘴岩的秘密后,我说要举报钟鸣,孝纯不肯,说这是他爹,我俩吵起来,我也不知怎么的,一时失手,我没控制住我这脾气,可能是魔怔了吧。”
“然后,我就把他埋在了育苗圃里。”阿壮扯了扯自己身上的短褂子,“我担心让人发现,先把他扒光了,衣裳穿在了我自己的身上,再下的悬崖。”
“你不害怕,钟孝纯的尸体被人发现?”闻东问,“太明显了,石小满可能不认识钟孝纯,可郑水流只要一去育苗圃,一个新鲜的尸体,埋在育苗圃里,你怎么埋的?”
阿壮突然狞笑了起来,脖颈上的动脉频频鼓动,浑身的经络开始膨胀。
“你的问题,就比那姓白的,细致很多,我很喜欢你这种问法!”
“我当时手里没刀啊,四周也找不到,我就只能,用周围的大石头,一下,一下,一下地把孝纯的尸体,给砸成了肉泥,尤其是那张脸,模糊一片,鼻子塌了那么大一个洞。”阿壮用两只手夸张地比了一个大圈。
“总之,我砸到那摊肉泥根本分不清是谁,然后再把他混入了泥巴里,他不是心疼他老爹吗?就和我心疼我弟弟一样,我愿意为了我弟弟毁了钟家,那孝纯干脆也当个孝顺儿子,用自己的尸体,滋润他老爹最心爱的雀舌茶苗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