虞夫人骂了一气儿,姜琰琰只抬手喝茶,只示意老烟枪说话。
老烟枪这一趟来,必定是拿了好处的,拿了好处,就得做点事儿不是。
老烟枪也上道,只说:“虞夫人,这事儿吧,咱得说全了,毕竟,男女的事儿,也不是一人有想法,就能勉强得来的。”
虞夫人听了更气了:“那也是我家秀芹年纪轻,被那姓吴的给糊弄了,小姑娘最是扛不住甜言蜜语的,那些话,能信的?如果不是她被骗了,她能做出跪着求我成全这种恶心人的事儿吗?”
“我晓得了。”姜琰琰总结了一下,“虞小姐也喜欢人家姓吴的,姓吴的也喜欢你家闺女,两人跪着求你网开一面,你和虞先生呢,棒打鸳鸯,赶了那姓吴的出虞家,诶?那你们发现虞小姐有身孕,是在赶人之前,还是赶人之后?”
一说身孕,虞夫人那气又泄了一半,她只觉得没脸提这事儿,还是姜琰琰够直接。
虞夫人声音怏怏的:“之前,他俩跪着求我和先生的时候,先生发了好大的火,扬手要打秀芹,十八年诶,我们养了秀芹十八年,莫说打了,就是一句重话都没说过。”
“我就晓得那姓吴的不是好东西,我家先生要打人了,他也不护着,倒是我家秀芹,挨了一巴掌,脑子一热,把肚子一挺,说是自己已经怀上了,我起先还以为她是气她父亲的,哪晓得,”虞夫人说到此处,帕子都快撕烂了,“哪晓得那姓吴的真干得出来这档子事儿。”
姜琰琰有些听烦了,虞夫人怨气大,开口闭口都在说那姓吴的不是,明里暗里总是替自家闺女开脱。
姜琰琰也不问虞夫人了,转头看向老烟枪:“烟叔,还有吗?”
老烟枪能过来当中介人,肯定也是知晓情况的,老烟枪一边搓着花生红皮,直到慢慢搓出白肉,往嘴里一扔,一边想了想,只说:“差不多了吧。”
虞夫人擦干泪,立刻道:“还有秀芹如何疯了没说。”
这次倒是虞家人着急忙慌地送上消息了。
姜琰琰喝了口茶:“您缓缓情绪,我猜都能猜到几分,您听听,吴勤,那人叫吴勤对吧,吴勤带着虞秀芹朝你俩下跪,虞先生一巴掌打得虞秀芹说出自己怀孕的事儿后,你俩立刻请了人来看,虞先生自己就是医生,找人并且保密,肯定不难。”
“确诊之后,你俩拽着虞秀芹去流产,吴勤什么时候被你俩赶出虞家的我不大清楚,但虞秀芹应该就是在流产之后突然发疯的,对吧。”
虞夫人眼神愈发黯淡,只点点头:“对。”
“吴勤在哪里?”姜琰琰问。
虞夫人冷哼了一声:“谁管他在哪儿?死了最好。”
老烟枪缓了一句:“夫人别这么说,姜家人问,肯定是有道理的。”
虞夫人抿抿嘴,只说:“我只知道,他老家是醴陵的,当时,先生也是生气,拿着咱家挂在厅上的马鞭子抽了吴勤一.夜,第二天,给了他一笔钱,让他回老家了,还吩咐了些其他的,”虞夫人抬眸看着姜琰琰,“吩咐了什么,姜小姐这么聪明的人,想来也晓得。”
姜琰琰点头,无非就是封口之类的事儿,她见多了。
瞧着姜琰琰点头,虞夫人些许紧张:“姜小姐是要去找他?那可不行,我家先生说了,只当这世上没有过这个人,在虞家的时候,也不是我不愿意说,只是一提这人,我家先生就会着急上火,到时候,两边就闹得更难看了。”
虞夫人瞅着姜琰琰又点头,趁势问:“那这姜小姐,什么时候再去家里给秀芹看看?我家先生这几天忙得脚不沾地,也不在家里,你们这也……。”
姜琰琰懂了,虞夫人是背着虞先生来的。
姜琰琰摆谱拿乔,虞夫人也给搭了台阶让她下,姜琰琰摸了摸腰间的蝙蝠纹福袋,里头的功德不多了,她抿嘴道:“先不急,我随时可能去,总之,您只要瞧见虞小姐垂花门那儿挂了我这个铃铛,就知道是我来了,那但凡院子里发出什么声音,虞小姐在屋子里怎么叫,您都得忍住,别冲进来坏了事,答应我这件事儿,就行。”
姜琰琰起身,从架子上的百宝袋里掏出一枚铃铛,和孟天罡的那枚差不多,毕竟大家都是参照了古法图样上做的,差不离。
虞夫人略显为难。
老烟枪语气笃定,安了安虞夫人的心:“夫人,姜家人办事儿,您得放宽心。”
行吧,死马当活马医了。
姜琰琰没和虞夫人说啥时候过去,自有打算。
只等着老烟枪送了虞夫人走了,姜琰琰才进来和闻东说话。
老烟枪烟瘾大,躲到了院子外头去抽旱烟,姜琰琰看着满桌的花生壳被老烟枪早就细细收好在盘子里,心里头挺舒坦,坐下对着闻东问:“你会幻化吗?就是幻化成另外一个人的样子,脸蛋身形都得幻化。”
闻东慢慢抬头,仔细揣摩姜琰琰的意思,忽而轻声笑出声来:“这事儿,我可不干。”
姜琰琰眼皮子耷拉了一半:“我都还没说是什么事儿呢,上次你还答应以后会哄着我呢,你就是这样哄着我的?总得听我说完,然后抚掌赞叹,夸一句我真是冰雪聪明。”
“我知道你不喜欢那些虚的。”闻东抬手,隔着窗户指着院子外头,“阿毳可以借给你一用,不过他道法浅,得我助力,”闻东复又将手指尖收回,指着自己,“所以,你还是得谢谢我,你先谢我一句,让我听听。”
姜琰琰这人,很懂得顺杆爬的道理,她起身,三步走到闻东面前,笑出了几分谄媚的味道,突然俯下身,往闻东脸颊上啪嗒一亲,昂起头:“谢你了。”
这亲吻来得突然,纵是闻东这般不顾老脸,敢谈这一场爷孙恋的人,也有些措手不及。
闻东眼神往窗户那边挪:“说吧,你还想让我帮你做什么?”
“帮我盯着孟天罡那边呗。”姜琰琰笑嘻嘻,一副不正经。
“我……。”闻东故意拖了个很长的调,直到姜琰琰的眉头都快要皱了起来,他才说:“勉强答应吧。”
姜琰琰还有事儿要找她烟叔说,只等着姜琰琰出了门,闻东那颗拽得老高的心才是勉强落地。
他轻轻推开窗户,露出一条缝,看到姜琰琰正背对着自己和老烟枪说话。
姜琰琰的腰很细,穿着褂子那腰间都是空荡荡的,也就吃饱了的时候,腰身能显得扎实一些。
现下起了风,朝着姜琰琰身上吹,那褂子棉质轻软,跟着就往姜琰琰的腰上裹,闻东忍不住想到早上掐的那一下,指尖似还有余温,灼得他指尖一抖,哐当一下关上了窗。
这声音不大,却也不小,姜琰琰顺着声回头看了一眼,自言自语一句:“哟,这又发脾气了?动不动就关门摔窗的。”
继而回头,又对着老烟枪确认了一句:“烟叔你刚才说的都是真的?那姓杨的真是个托儿?”
“谁的托?”姜琰琰问完,又自顾自地摆手,“不用说了,我晓得了,难怪,一个大活人能把另一个大活人给看看丢了,不是一伙的还能怎么说?”
***
傍晚,余晖落尽。
虞夫人坐在花厅一直摇着扇子,查看报信的丫鬟去了一拨又一拨,回来了一轮又一轮,直到虞夫人听到一句——“挂上了,角门垂下的月季花枝上,挂了一枚铜铃铛。”
瞬间,虞夫人的心里头一块大石头落地,孟天罡逃走的事儿,她当时在谷山村故意隐瞒没说,生怕姜小姐气性大,生气不来,后来想想,姜家人只怕早就算到了。
虞夫人越想心里头就越不安宁,哟,这要是真生气了,不来了,那自家秀芹是不是就没得救了。
好在,姜家人还是大度的。
虞秀芹的房内,灯灭人静,只有靠着竹园的一扇小窗半开,竹影斑驳。
虞秀芹仰面躺在闺床上,四仰八叉,抬头看着雕着桃枝喜鹊的床顶,偶尔发出“嘻嘻”笑声。
她双手双脚被绑得死死的,也动弹不得,自打虞夫人回来之后,就调走了她身边伺候的丫鬟。
姜琰琰吩咐过,这房子里头不能有人,有活物都不成。
没了丫鬟看顾,虞秀芹的表情倒是显得平静许多。
窗外咯噔一声,虞秀芹顺势扭过头,视线受限,只能看到有一双灰色布鞋落在窗边,那是一双男人的大脚。
虞秀芹登时便喊了一声:“谁?”
花厅。
虞夫人心里似猛抽了一下,她起身皱眉:“不行,我心里头还是不安。”
一旁的杨管事顺势说了一句:“夫人,这姜家人,到底靠谱不靠谱?我瞧那姜小姐,忒年轻了些。”
屋内。
虞秀芹眼眶湿润了大片,眼泪水顺着眼角尽往枕头上淌,她示意来人把自己的手脚松开,激动到话都快说不完整:“我等你好久了,我好想你。”
手上的束带先被这男人松开,未等来人把虞秀芹的腿脚松绑,虞秀芹便是两手抓上这人的胳膊,涕不成声:“我听喜鹊说,我父亲用马鞭子抽了你一.夜,你痛不痛了?”
这人似乎不喜欢说话,只回了一句:“没事。”
松开了腿上的护膝和绑带,虞秀芹像是挣脱了鸟笼子的雀儿,一下子扑棱到眼前人的怀里,双手团紧,似下一秒这人就会飞走了似的。
“吴勤,你带我走吧,我不想留在长沙了,你带我回醴陵,我和你一起,就咱们俩人,不回醴陵也行,天下之大,总归有我们的容身之处。”
怀中软香温玉,任凭谁都会春心轻荡,吴勤的身体却僵直得像是冰块,又冷又寒,他扶着虞秀芹的肩膀,轻轻推开她,声音倒还算是柔缓:“秀芹,我听人说,你把孩子打了。”
“不是我。”虞秀芹摇着头,满面梨花带雨,“是我父亲,他逼我的,没关系,你不要担心,我还年轻,孩子还会再有的。”
垂花门下。
风吹过,拂过那铃铛,可铃铛并没有响。
虞夫人在花厅已经坐不住了,姜琰琰说挂了铃铛的时候,不要进院子,那自己就站在垂花门边上,也不算是进去了。
院子里本是十分安静,忽而,虞秀芹一声歇斯底里的哭喊炸开在院子里。
“骗人!你骗人!你说好你回醴陵只是权宜之计的,你说好你有了出息就回来带我走的。”
“我为了你,在家里装疯卖傻,我以前多娇气的一个人,如今被绑在床上,吃喝拉撒都靠人伺候,你说你不容易,我容易吗?”
“你娶了别人?你怎么可以娶别人?乡下的村妇有什么好?能比得过我吗?”
虞夫人立刻意识到不对,一跺脚,只带了一个丫头喜鹊,径直朝着屋门去。
虞夫人在门口狠狠推门,里头却上了锁,虞夫人推不开,抬手狠敲房门:“姜小姐在里面吗?花儿,你给我开门!”
花儿是虞秀芹的小名,虞秀芹刚出生的时候,就有一头特别浓密的头发,接生的护士说了,这孩子长大,指定漂亮,比花儿还漂亮。
女儿是越长越漂亮了,可这做的事儿,也越来越出格了。
门推不开,虞夫人万分焦急,退后两步,示意丫鬟喜鹊和自己一起撞门进去。
忽而一下,却瞧着屋内灯光辉煌,一片大亮。
两扇木门被人从里面哗啦一下拉开,姜琰琰就站在门口,表情平淡,只问:“刚才虞小姐说的话,虞夫人都听到了吧。”
虞夫人没说话,带着喜鹊夺门而入。
床榻上,虞秀芹头发躁成一团,似顶了个鸡窝,她垂着头,整个身子绵软没有生机,死了一般。
束手脚的绷带落了一地,虞夫人蹲下身,她看不清被头发糊了一脸的虞秀芹,只轻轻唤:“花儿,我是你母亲啊。”
丫鬟喜鹊突然指着窗口惊呼了一声:“呀,那是什么。”
虞夫人一抬头,只看到一船桨一样的尾巴消失在窗口。
喜鹊又说:“是只大老鼠。”
阿毳:我心里苦。
虞夫人回过神,回头问了一句:“姜家小姐呢?”
作者有话要说: 我发现好多小可爱看文都看到好晚
难道是因为我打上了恐怖标签
让你们觉得,一定要凌晨看才有气氛咩?
都早点睡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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