最终祁子臻还是压下酒后的烦躁,恢复平时那副规矩恭顺的模样,安安分分地用完糕点沐浴更衣,再让崔良带灵宁去院子中待会儿。
当日晚膳时间,宋尧旭又专门为了午间失态亲自来向祁子臻道歉,不过依旧表示禁足十日的惩罚不会收回。
恢复往日状态的祁子臻对于宋尧旭的道歉和惩罚都照旧无动于衷,只规矩应一声“谨遵殿下吩咐”。
不过在房间中禁足也意味着未时他不能再去宋尧旭卧房中,为此宋尧旭于次日将石琴还给了祁子臻,不再限制祁子臻的敲奏时间。
但祁子臻没有再像之前一般整日整日地去敲奏,只有到未时时才会继续没完成的谱曲。
禁足期间的晴朗日子都改由崔良带灵宁晒太阳,除却多出一项谱曲任务外,祁子臻几乎同他之前自闭时的那几日过得差不多,只是把每日靠窗出神的时间用在了翻阅宋尧旭送来的数本乐谱古籍。
就这么过去了两日,距离弘初帝寿宴还有一月整,祁子臻的谱曲任务基本完成一半。
约摸夜间亥时,他还在翻阅其中一本古籍,灵宁乖乖巧巧窝在他怀中,像是在陪他一起看似的。
就在这时,原本安静的灵宁不知为何突然轻轻叫唤一声,从祁子臻怀中跳出,径直往房门跑。
“灵宁!”祁子臻喊了一声,灵宁还是一股脑儿地往外去。他眉间轻蹙,连忙放下书追出去。
然而平时看着懒懒散散的小猫咪这一次跑得是真的快,见到房门紧闭后又拐个弯窜回内室,从半开的窗扇处跳出去。
祁子臻怕灵宁出事,顾不得自己的禁足令,迅速从房门出去绕到了内室窗扇连接的那一头,恰好就看见灵宁顺着一个□□往上爬。
情急之下祁子臻忘了思考为何此处会有个□□,顺着□□上去找灵宁,结果一上去就看见灵宁已经窝在了一个人的怀中,又被另一个人揉着脑袋。
——是国师回来了,而且国师正和太子在他屋顶上相谈正欢。
祁子臻尚且站在□□上,一时竟不知自己该作何反应。
倒是宋尧旭最先留意到他,笑问:“子臻又是来找灵宁的么?先过来罢,站在上面很危险。”
皎洁的月光散落在一袭白衣的宋尧旭身上,柔和的披上一层银纱。
祁子臻依言走上前,规矩道:“见过太子殿下、国师大人。”
“无须多礼,过来坐吧。”宁清卫颔首致意,一手轻抚怀中的灵宁,似乎心情不错的样子。
灵宁舒舒服服地喵叫一声,躺在宁清卫怀中任撸,看起来是许久没见到宁清卫想念得紧了。
祁子臻不打算打扰主人与宠物的团聚,恭顺道:“国师已归,草民不多打扰,先行告退。”
说着他便行礼要离开,又被宋尧旭叫住,“且慢,正巧我同国师方才聊到这一阵子有劳子臻照顾灵宁,国师推测今夜或许会有彗星,正要邀你前往国师塔观赏以作酬谢,不知子臻可有兴趣?”
祁子臻看了眼宋尧旭柔和的笑意,垂眸道:“草民尚在禁足期间,此次离房已是不该,谢过国师大人好意。”
“禁足?”国师闻言反倒有些疑惑,看向了宋尧旭。
宋尧旭歉意地笑笑:“是前两日出的一些事情,已经解决了,禁足算是让子臻稍微避一避风头。”
接着他又重新看向祁子臻,说:“今夜之事除却国师与你我外不会再有第四人知晓,子臻且放心罢,就当去国师塔放松一下。”
宋尧旭笑得亲善,话里话外都像是把国师塔当成了和家一样可以使人安心的地方,而宁清卫对此似乎并无异议。
比起国师与太子又或是好友与好友,他们之间的氛围看起来更像是家人,是家中年长者与年幼者的相处。
祁子臻对于太子和国师究竟什么关系不感兴趣,听到太子都明摆着给他开后门之后不再拒绝,应答:“谨遵殿下吩咐。”
得到他的应答后,宋尧旭和宁清卫也没有继续在屋顶上聊天,抓紧时间一同悄悄混出宫去。
为了方便,宋尧旭还回了一趟房间换上同祁子臻、宁清卫一样的素色黑衣。
宁清卫对皇宫中的侍卫分布了如指掌,带着身后的两人七拐八绕,一路顺顺当当走到了宫墙隐秘处的暗道,顺着暗道走出皇宫。
凌朝中不兴宵禁,亥时的京城内尚且热闹,为免遇上一些大晚上花天酒地的世家子弟们,宁清卫带着他们往一些偏僻阴暗的小路绕。
而且为了不引人注目,他们并没有提灯笼,一路走下去几乎都是只能勉强看清路的黑暗。
祁子臻不太习惯这样走夜路,途中差点拌到石子摔倒,被一侧的宋尧旭及时扶住。
“小心。”宋尧旭扶着他站好,顺势握住了祁子臻的左手,温柔地笑笑,“这段路碎石比较多,你应是走不惯夜路,我先拉着你吧?莫要摔了。”
祁子臻顿了一下,下意识想抽回手,却被宋尧旭握得更紧。
左手被陌生的温热轻轻握住,在微凉的春夜中裹上一层暖融融的珍视。
宋尧旭没再多言,十分自然地牵着祁子臻继续往前走,宁清卫似乎也不觉得有什么不合乎礼节的地方,确保他们还在跟着后继续带路。
由于手牵着手,祁子臻被迫与宋尧旭站得更近,周围的气味仿佛一下子都被宋尧旭身上的兰花香气所占据。
浅浅淡淡的一缕,却叫人无法忽视,幽幽地萦绕在他身侧,清冽高雅。
祁子臻心底有那么一瞬间的悸动,但很快又被他重新压下去。
【“真心?你也配?”】
现世与前世都曾听到过的一句话回响在祁子臻的耳边,仿佛是在提醒他认清现实。
宋尧旭会对他好,多半都只是因为他优柔的性子。他总是毫无保留地信任任何人,耳根子比他那位父皇都软。
这时宋尧旭会信任他对他好,到彼时他被宋季启陷害之后,宋尧旭也同样会听信宋季启的话,将他打入万劫不复的地步。
被毫不留情地背叛,被所有人怀疑误会这种事情,他已经经历过两次了,今生必然还会有第三次。
他唯一能做的,不过是接受自己的命运,不再泛滥自己早就所剩无几的真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