祁子臻脑子昏昏沉沉的,隐约之间听到宋尧旭的安抚,手心传来一阵暖融融的触感。
这样的感觉竟令他莫名生出了些眷恋。
恍如在汪洋中漂浮不定的小船,在汹涌的波涛中终于找到一处安稳。
他轻轻回握住宋尧旭的手,缓了半天才终于把脑子给缓得清醒些,哑声问:“现在是什么时候了?”
“初四早晨,我刚下朝回来。”宋尧旭抬手揉了下他的脑袋。
祁子臻记得他被带走是在初二的中午,竟然已经过去快两天了么?
说起来他隐约记得这段时间里他好像做了一个梦,梦里……是什么来着?
好像有一把琴锤……对了!
“琴锤!”祁子臻蓦地从床上坐起来,神色有些着急,可把宋尧旭给结结实实地吓了一跳。
他见祁子臻好似确实很急的样子,轻声安抚:“前日我将你带回来时,你怀中的东西我都一并带回来了,你且放心。”
听到宋尧旭这么说,祁子臻才算松口气,倒头又躺回到被窝里头去。
宋尧旭被他的这一连动作逗笑,抬手又揉了一下他的脑袋,问:“还觉得累么?我将你带回来后找过太医,太医说你没生病,只是太累了才会昏睡这么久。”
祁子臻摇了摇头:“其实我也没有真的累,只是做了一个梦,那个梦给我的感觉……很压抑,可是我不记得那是什么梦了。”
“如果是噩梦的话,不记得就不要再去回想了。”宋尧旭垂眸将他脸颊上几缕胡乱散开的发丝拨开,动作与声音都很轻,好似随时都会消散一般。
祁子臻扭头看着他明显疲倦的模样,不用想也知道他这两日多的时间里他肯定担心得不行,有些心疼地问:“殿下等会还有什么着急去做的事情么?”
对于他的问题宋尧旭没多想,摇头后说:“紧急的事情我都在昨夜处理完了,可以陪你一整日。”
所谓的昨夜处理多半又是不睡觉,就顾着工作。
祁子臻又是无奈又是心疼,自己往床铺里面挪了挪,给他腾出一块位置来,说:“那殿下到床上躺着陪我好不好?我想听殿下说说这两日发生的事情。”
听出他话里的意思,宋尧旭轻笑一声,俯身在他眉心吻了下,回答道:“那我先去找崔良来帮忙守门,等我一会儿。”
祁子臻轻轻点了下头,整个人几乎都裹在厚实的被子里,露出一对清亮的黑眸,看着很乖,也很灵动活泼。
看得宋尧旭心底又软软塌陷一块,恨不得现在就把人楼进怀里。
所幸他还保有理智,起身出门去找来崔良,以想要休息会儿为由让他别放人进来,之后才回到内室宽衣解发,于祁子臻身侧躺下。
祁子臻等他躺好了就重新蹭到他身边去,轻轻嗅着他身上熟悉的味道,心满意足地说:“殿下身上真香。”
宋尧旭笑着把他肩侧滑落的被褥拉了回来:“好了,还想不想听我讲这两日发生的事情了?”
“当然想。”祁子臻抬起头看向他,一副等着洗耳恭听的模样。
宋尧旭抬手在他脑门上很轻地敲了一下,这才按着时间线把这两日的事情都说给他听。
考虑到他的记忆还没有恢复,宋尧旭没有把崔良刚来时他与宁清卫的争执告诉他,从崔良说他整理出来的疑点开始说起。
当时情况比较紧急,祁子臻一时间来不及想太多,也实在叮嘱不了太多,只是说明了恩科之人不可用,还有关于禁卫军调度、东宫下人叛变以及后宫中或许有观王势力这几点。
宋尧旭听完之后又问清楚祁子臻被抓入狱的由头,因为与“圣书”有关,所以最后是他们冒着雪将祭祀仪式进行完,宁清卫再跟着一起回去,以《公子传》不是真正的“圣书”,而是他让少塔主学习“圣书”编纂为由,当日夜间就将祁子臻从牢中带了出来。
同时在第二日的早朝,宁清卫还将真正的“圣书”带了出来给百官们看,以确保真正地还祁子臻一个清白。
那一日的早朝也是百官大臣们第一次见到宋尧旭生气时的模样。
面上笑意比平时上朝要友善几分,却以短短几句话就要了三个人的命——当日羁押祁子臻的禁卫军统领,还有统领招供出来的两名名不见经传的小官。
那两名小官很显然是被观王拉出来当替罪羔羊的,但恰好他们也是宋尧旭少数几个明确知道是观王狗腿子的人,任由他们如何求饶都没有放过他们。
也是这之后朝堂百官们才惊觉,这时候的宋尧旭可早已经不是之前优柔寡断的废物太子了,他身上已经具备了一名帝王该有的威严与杀伐果断。
想要惹怒他的话,还是得掂量掂量自己的命够不够用。
除此之外,下朝后宋尧旭回到东宫里也彻查了东宫的下人,根据崔良那日临走前的记忆与部分平时他们的表现,几乎把近一半的宫人全都换掉。
这也闹得东宫内的下人们平日做起事来更为小心谨慎,生怕一个不小心丢饭碗事小,直接连命都没有了。
至于后宫,之前弘初帝驾崩时没有未成年子嗣的嫔妃,宋尧旭在征求她们意见之后放归的放归,殉葬的殉葬,如今余下的全是要照料未成年皇子与公主的。
这真要查起来的话并不是很好查,所以他暂时按捺住性子,转而去叮嘱宋识多多留意。
自从祁源政变之后起,宋识也已经明白如今的皇宫可不再会是之前那样平静的模样,认认真真地点头,依照宋尧旭的吩咐谨慎而小心地留意起不对劲的地方。
同时,为了避免从皇宫中再传出些对祁子臻不好的事情,宋尧旭在做这些的时候几乎就没有亲自回过东宫,全程都是让崔良来照顾昏睡的祁子臻,一直到今日早晨下朝后才终于回来一次。
祁子臻听完他的讲述,微微皱起眉头:“看起来这一次的事情,应当只是观王那边的一次试探。”
宋尧旭叹息一声点点头:“观王纵横朝堂二十余载,他遗留下来的势力根深蒂固,我们实在难以轻易撼动,如今只能慢慢来。”
听到他嗓音中的疲倦,祁子臻拉过他的手,在他温热的手心轻轻吻了一下,眸间带出些笑意:“我陪殿下一起。”
感受到掌心轻微的痒意,宋尧旭重新露出笑容,将人往自己怀里带了下,轻轻地抱着,也不说话,好像是实在太累了。
暖融融的被窝总是能够轻易勾起一个人想睡觉的欲望。
祁子臻抬手像哄小孩似的拍了拍他的背,声音压得很低:“累了就睡吧,我也陪殿下一起。”
“嗯。”宋尧旭抱着他含糊地应了一声,朦胧间埋进他脖颈中吸了口气。
随后他才依依不舍地松开手,轻声说:“若是不小心压到你的伤,记得叫醒我。”
祁子臻左肩上的伤比较重,十余日的时间还没能好全,宋尧旭每次睡前都要多说上这么一句话。
听着他都明显困得不行的声音,祁子臻弯眼笑笑,轻轻应答:“我知道了,殿下快睡吧。”
得到保证的宋尧旭才算完全放心,合眼渐渐睡过去。
祁子臻听着他的呼吸声逐渐变得平缓,眉眼中的笑意也被一点点收敛回去,看着他安静的睡颜。
不得不说,宋尧旭生得其实也很白嫩,温柔笑起来的模样儒雅俊秀,似是家教极好的世家公子,不知道的人或许怎么都联想不到这样的人能够坐在皇位之上,面对一群居心叵测的权臣。
观王复杂交错的势力,就如同一群虎视眈眈的狼犬虎豹,只要宋尧旭稍微露出一点儿的松懈与脆弱,都会将他撕碎殆尽。
如今的他压力应当也很大吧。
祁子臻看着他眼底的青黑,在心底叹了口气——他又要到什么时候才能真正放心地离开呢?
他翻了个身,仰躺着盯向床顶,又回想起关于陆元白的事情。
他虽然让崔良告知了宋尧旭“恩科之人不可用”,但是却没有告诉他陆元白就是恩科进来的人,这几日忙忙碌碌下来宋尧旭肯定也还没有时间去调看恩科官员的名录。
不过祁子臻可以肯定,这一次的事情一定有陆元白参与的一份。
那日陆元白进到东宫中来,肯定已经看见了他桌面上那本《公子传》模糊不清的字迹,所以才会有第二日他的那个罪名。
集仙楼相邀那一次,陆元白其实根本就是在试探他。
可是他又究竟为何要这么做?
明明当初他还是个言辞恳切气质温和的书生,如今缘何变成了这幅模样。
难道从一开始他就是伪装出来的么?
祁子臻想不通透。
他对陆元白的了解其实并没有很多,只是因为汤乐远才见过他几面,同时也能明确感知到汤乐远与他的关系是真的还算不错。
汤乐远最讨厌那些之乎者也的所谓文人雅士,却能够和陆元白交好,这本应该能够证明陆元白不会是这样的俗人。
思及此,祁子臻又想起当初在军营中,汤乐远对他和宋尧旭的毫无保留。
他“唔”了一声,似乎又有那么一点能想通。
毕竟汤乐远这样直来直往真性情的人,交友能力还确实有待考究。
作者有话要说: 高情商:真性情
低情商:铁憨憨
*
汤乐远:?
汤乐远:你觉得你礼貌吗?
——
感谢【李三岁】和【一只北极兔】两位小可爱的营养液mua!