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知道又想到了什么,白玉棠似笑非笑的说道:“不过,你这样算计你媳妇真的厚道吗,听说你这媳妇还是出了名的泼辣,这到时候东窗事发,啧啧,可有的闹了。”
“话说又回来,徐美人你怎么瞒过徐老鬼的,他鬼医的名号可不是吹出来的。”他是真不明白徐清尘饶这个大的圈子做什么,他可不认为徐清尘会怕了大胤皇室。
清冷的眸子轻飘飘的看了来,这美人一瞥,吓得白玉棠装做无所事事的挠着后脑勺。
果然知道得太多生命容易受到威胁。
“我让你查的事情如何了。”
“徐美人,你这态度能不能好点。”这冷淡的口吻,这凉薄的眼神,哪里像是有求于人。
“我外公该想你了。”
白玉棠当即嫌弃的缩了头,身体朝身后一靠,叼着二郎腿一副纨绔子弟的模样,偏生这人一举一动行云流水,做起来反而透着一股矜贵好高雅。
提起徐清尘这外公,简直就是白玉棠穿越史上最悲痛的一笔,当年被这老头捡回去的时候,他一口一口的叫着哥哥,谁知道知道年纪都五十出头了。
怪不得他们三人中,那老不死独独瞧他顺眼。
起初他还觉得自己人见人爱的毛病没法治疗,后来才知道原来是这老不死的暗地里是便宜占得直乐。
怪不得每一次他叫老不死哥哥的时候,司玄墨都要冷笑,现在一想起来,分明就是嘲笑。
真是,去你大爷的哥哥。
“徐美人,你不和我提你家那老不死的还好,你这一提小爷我就控制不住想打架。”他当时怎么就这么蠢,人家老头子放着好好的亲外孙和亲徒孙不亲近,凭什么亲近你。
要不怎么说越老的肚子里的坏水越多,这老不羞老不羞不是没有依据的。
再次忆及自己年岁不懂事的蠢事,白玉棠摇着头,满脸都是悔不当初,片刻之后,见徐清尘不理会,白玉棠尴尬的摸了摸鼻子。
他和徐美人果然找不到什么共同话题。
“这次我不光发现了你老爹头上戴着八顶绿帽,哦,你不要问我你便宜弟弟妹妹究竟是谁的,这个查起来很有难度,反正你老爹自己都不介意你也就不要帮忙介意了。”
“再者就是,其实你老爹也没法介意,因为他压根就不知道。”
白玉棠耸了耸肩,继续说道:“你老爹密室中放着的书信我倒是没瞧出什么,他那旧情人藏起来的东西里,我发现了一颗来自岐山的珍珠。”
白玉棠瞧着徐清尘淡然的模样,也没指望让他问自己一两句,自顾自的解释道:“岐山最上等的珍珠都会让能工巧匠在珍珠内雕上龙的图腾,这龙啊,排成的是一个魏字。”
“这其中的意义代表什么,徐美人你那么聪明一定是知道的。”说到这,白玉棠疑惑的摩擦着下巴,微眯着眼睛,道:“我就奇怪她是怎么和岐山的人搭上的?”
“起初我以为你老爹旧情人和岐山谁谁谁也有一腿,可我查了半天都没找到什么蛛丝马迹,想来,有一腿的可能性不高,倒是另外一种可能性很高。”
岐山,原是前朝余孽的聚集地,近百年过去已然将岐山一带牢牢控制住,朝廷也曾多次派兵围剿却总是不了了之,当然,这和岐山易守难攻的地形脱不开关系,更何况,岐山不管男人女人孩子都是用毒的好手。
“你是在何处找到姚翁的。”徐清尘道。
白玉棠一愣,倒是没想到徐清尘会问这个问题,“桑海啊,不都说姚翁在桑海,割了舌头,肩上有鹤形刺青。”
“这个消息当初是我传出去的。”徐清尘道:“真正的姚翁早就死了。”
“卧槽。”白玉棠不可置信,“你会不会搞错了,这人的医术肯定不次于老鬼。”
“我亲自动的手。”
徐清尘一句亲自动的手让白玉棠整个人如五雷轰顶,徐美人亲自动手这么历史性的时刻他居然都不知道。
这姚翁就是死了也得再死一次了,一定不会有什么活路了。
“这可就好玩了。”白玉棠满脸的兴味,“这人不仅熟知我的行程,还能挑着时间将人给你送过来,若是咱们身边有奸细也就罢了,怕就怕,暗中的人算无遗策。”
不过,聪明的对手远比愚蠢的敌人有趣得多。
……
徐清尘回来的时候阿娇正枕着弦琴睡得正香,血色的红衣勾勒着女子玲珑的身体看上去如蔷薇美丽,算着时间,这个时辰她的胸口定然刺痛难忍,沉积在身体中的毒血也吐了出来。
他坐在她身边,将自己的外衫披在她身上,纤长的指甲拨过女子滑落脸颊的青丝。
天下人都知道天山圣手毒医医毒双绝,却不曾知道老鬼一身的医术还不及自己母亲半分,而母亲的医术传自他的外祖母苏幻儿,并且,连外祖母的三成火候都没到。
母亲十岁开始同外祖母学医,学了五年,而他自小随外祖母长大,便是之后外祖母病逝,自己被外祖父带回天山也依旧研习着外祖母的毕生记载。
他的医术不敢说青出于蓝,但一定是比母亲好。
看着面前看似熟睡,实际痛晕的妻子,徐清尘心中一阵心疼,可一想到她串通老鬼偷食月相思他就气得发抖。
她气阿娇,也气自己,若是自己早一点告诉阿娇他能解长相思,也许就不会闹出这么多事情。
看着眼前的女孩,他不敢想象若是自己当初没有继续学医,没有在外祖母遗留的书籍中找到月相思的解药制作方法,他都不知道自己现在会做出什么事情来。
他的妻子,总是让他又爱又恨。爱她的一往情深,也恨她的一往情深。
徐清尘伸手点了阿娇的睡穴,拿出一颗白色的药丸送入阿娇口中,看着咫尺的容颜,徐清尘颇为无奈:“你要听话些。”
……
阿娇是在徐清尘怀里醒来了,她往徐清尘的怀里再蹭了蹭,打着哈欠又准备睡了过去,成功让过来叫徐清尘用膳的徐叔黑了脸。
“翁主,您该醒了。”徐叔皮笑肉不笑的说着。
阿娇翁主不应。
徐叔冷眼,轻飘飘的道:“明华大长公主来了。”
亘古的魔咒让阿娇猛的抬起头,杏眸中清明一片,“这个时候我阿娘来做什么。”
阿娇翁主摸着自己的发髻,再检查着自己的衣物,确定一切都完美无缺后才拉着徐清尘抛着去了前厅。
屋内,她家阿娘对着一个少年笑得花枝招展。
少年一身白衣劲装,里袍是碧色的,衣襟叠出,袖口半露,声音似珠玉而碎,像是陈年的酒,醇香而醉人,尤其是那张白玉雕刻的脸令人无限神往。
公子如玉,正气浩然。
此人,不正是沧澜水榭的前教主白玉棠,眼前这模样哪里还有半分与现教主打架嬉闹的无赖感,简直就是世家走出来的翩翩公子,连谢惊澜都输了几分肆意风流。
阿娇觉得,沧澜水榭的人都是变脸的高手。
迈进去一步的脚忍不住后退。
“少夫人您怎么不进去。”徐叔笑眯眯的提醒,满脸都是恶意。
明华大长公主睨着眼睛看了过来,阿娇握着徐清尘的手扯着僵硬的笑容走了进去。
“阿娘。”
明华大长公主一笑,话却是继续对着白玉棠说的,“白公子,你且再说说这绮罗香的调配方法。“
“这绮罗香又名为月下美,自然一如昙花一现倾国倾城令人惊艳,长公主且想想,天空圆月皎洁,水面垂柳微漾,突然,闻得水榭之间琴声杳然,幽昙盛放。”
“昙花一现,绚丽粲然,虽短暂纵逝,但却如世间女子容貌一般各有不同,或清汤寡水索然无味,或梨花带雨惹人怜惜,或颜若牡丹倾国倾城,然,人世美色繁多,能拥有祸水之名的却少之又少。”
“前有夏王筑倾宫,再有商纣临摘星,后有周幽王为博美人一笑烽火戏诸侯,此三位,容色倾,当得祸国之艳,一如这绮罗香,月下昙,便是一现已足以颠倒众生。”
明华大长公主掩唇浅笑,“当真是好香。”
“大长公主若是喜欢,我过几日便着人连同美人泪一起送来。”那眼神,那口吻,再是真诚不过了,这模样惹得明华大长公主身边站着的青玉嘴角狠狠一抽。
阿娇别过眼不忍心打扰自家阿娘的雅兴。
什么绮罗香,不就是普通的昙花香吗,这都吹到祸国妖姬去了。
等裴朗和徐叔将饭菜呈上之后这两人还在忘我的交谈着,裴朗走得干脆,徐叔则高深莫测的看了白玉棠好几眼才走。
平日里,徐叔和裴朗是陪着他们一起吃饭的,只是今日有明华大长公主在此,都极为默契的离去了,至于鬼叔,她好似最近都没见他清醒过。
阿娇执起竹筷,也不管明华大长公主和白玉棠一个劲的往徐清尘碗里夹菜,直到装不下了这才作罢。
见徐清尘含笑看着自己,阿娇瞄了一眼依然相谈甚欢的两人,低声道:“卿卿,他们不饿。”
徐清尘还是没有动作,阿娇翁主就夹着菜喂他,两人就这样旁若无人的你一口我一口甜甜蜜蜜的吃着饭。
对面的两人沉默了下来,明华大长公主的眼危险的眯了起来,白玉棠则表示单身狗受到了一万点的伤害。
“还让不让人吃饭了。”明华大长公主说出了白玉棠的心声。
看着明华大长公主彪悍的吼声,白玉棠都忍不住要站起来喝彩了。
让你虐狗,让你虐狗,活该被骂。
阿娇无所谓的道:“没说不让人吃饭啊。”
瞧瞧这话是怎么说的,什么叫‘没说不让人吃饭’,真真是忤逆不孝的白眼狼,嫁了人都敢拐着弯骂自己的母亲了。
只是这话不能回。
明华大长公主嗤了一声,领着青玉趾高气昂的离去了。
失去了最佳的同盟,白玉棠拿着筷子就开始吃饭。
吃了饭,白玉棠硬拉着徐清尘陪他下棋。
秋雾未消,红枫如火,阿娇背对徐清尘坐着,脸被一本书盖着脸,看上去懒洋洋的。
棋盘上,白子黑棋胜负已然出了七分,白玉棠的棋艺不差,在徐清尘面前却不够看了,能让徐清尘倾尽全力下棋的就只有陈束。
阿娇拉下脸上的书,睁着一只眼睛打量目前的战局,又百无聊赖的将书顶在了头上。
为什么都想着拉着她家卿卿下棋,难道就不能换点别的花样,她看棋都要看累了。
不多时纪凛便来了此处,阿娇打着哈欠摇摇晃晃的回了内室,目前她是一个死了的人当然不能随意出现,虽然她不觉得能瞒过纪凛,但能多一天也是好的。
纪凛来的时候,徐清尘和白玉棠的棋刚好下完,两人也并不急着收。
徐清尘做了一个请的手势,纪凛顺着徐清尘指的方向坐了下来,眸光落在棋盘上又漫不经心的移开。
他的棋艺并不好,或者说很多东西他学的都不好。
白玉棠是他第一次见,这个人表面上看上去肆意不羁,破绽百出,然而实际上这样子的人恰好是最难猜出心思的人。
徐清尘看上去冷心冷情心思难测,事实上他从来不屑欺骗任何人,而这个人看着七情六欲皆在却十分的难缠,一不小心就会将自己的弱点暴露给对方。
只是他今日到此不是探寻此人身份的。
“本殿今日是想像徐大人借一人。”纪凛开门见山,“听闻徐大人找到了姚翁。”
“怪不得这一路上不得安生,原来这其中还有太子殿下您的手笔。”自他无意中找到‘姚翁’后,总有跟在自己身后的尾巴,本来按白玉棠的武功甩掉他们是容易的事情,偏偏这一路上实在是太无聊,白玉棠总想着寻些乐子玩玩。
并且在白玉棠看来,只要将人带给了徐清尘,没有几个人能从徐清尘手里抢走人。
不过这姚翁是假的,又是徐清尘自己安排了,这就明显是给别人准备的,至于这个人肯定不会是太子殿下,而是和太子殿下有着密切关系的人,比如某种意义上的仇敌,比如南宫太后。
“说起来还得多谢太子殿下让我这一路上不至于那么无聊。”他脸上的笑容很真诚,看上去很感激的模样,然而于纪凛而言,却是讽刺。
派出去的一千人不仅没能带回姚翁,还被人耍的团团转。
“如此甚好。”纪凛漠然的说了这四个字,俨然不欲与之多言。
气氛又骤然冷了起来,纪凛就坐了半盏茶的功夫就起身离去,待人一走,白玉棠开口道:“你借太子的将姚翁送给南宫太后做什么,按我目前的猜测来看姚翁当初多半是死在南宫太后手里的。”
“收棋。”徐清尘拾着黑棋,白玉棠单耸了肩开始收白子。
“人死,不复,若死者生则命逆上天。”
徐清尘说的这些白玉棠也懂,可还是想不明白徐清尘究竟要做什么,南宫太后杀了姚翁,如今又见姚翁出现在自己面前,肯定会心生疑虑,多加提防,就是送了去也做了什么大事情。
他实在是想不通这人送去了有什么好处。
“徐美人,别卖关子了,和我说说,没准我还能帮帮什么的。”
“世人皆免不得生老病死,在得知已然死去的人又以比之前更为年轻的面容出现在自己面前,尤其是在得到了自己一生梦寐以求的东西,那么这个人即使如你所言会心存疑虑也定然不会割舍这个机会。”
“人的贪欲要么随时间消亡,要么随时间增长,这人世间没有圣人,只有为自己的目的不择手段甚至牺牲所有的人。”
“徐美人你这话有些偏激了,我不就是无欲无求的圣人吗?”白玉棠朝徐清尘递了一个眼神,道:“徐美人,那你又断定南宫太后无法分辨真假姚翁呢?”
其实,白玉棠这话问得有些奇怪,徐清尘也不欲回答。
白玉棠尴尬的笑了笑,突然觉得自己的脑子被徐清尘绕的有些不好使唤了,一个不是夫妻的男人和女人,除了脸,其它地方哪里能随便看,再者这姚翁是游方道士与人素无多大交集,查起来也是十分困难。
而且,谁没事在外面露出胳膊。
“徐美人和你做朋友很有压力啊?”就散播一个假消息就悄无声息的算计了这么多人,连无辜的自己都被牵扯了进来,这老太后定然是舍不得杀姚翁的。
也正如白玉棠所料,当纪凛用姚翁同南宫太后换取某种自己所需的东西后,南宫太后看着跪在秘牢中的姚翁整个人全身都散发着危险的气息。
“你是姚翁。”她的这句话问的很忐忑,像是害怕什么,又像是期待什么。
眼前的人有着当初的轮廓,模样年轻了却不止十岁,看上去容光焕发,他看着南宫太后露出温然的笑容。
“太后娘娘,许久未见了。”他的舌头被割,此时说的是腹语。
“不可能,是哀家亲手杀了你,你怎么还可能活着。”南宫太后的眸子变得凌厉无比,“说,你是到底是谁。”
“太后娘娘可曾记得草民当初为您算的一卦。”
记得,怎么会不记得,批语像是一道梦魇,现如今已经毫无例外的都实现了。
他说一个二嫁的女人会当皇后,他说南宫家会毁在她孙子手里,他还说她的后半生定然众叛亲离,这些都已经成为了不争的事实。
“你会为什么还活着。”
“频道窥得天道轮回,自有起死回生长生之法。”他带着笑容,看人的神情似包罗万象的慈爱温和。
“哀家不信,说,你究竟是何人。”
姚翁摇头,席地而坐,双目紧闭,一副世事了然的模样。
理智告诉她这个人必须得死,可现实是她仍然怀着一份潜藏的可能性。
如果,如果他说的是真的呢。
“你说哀家要不要杀了他。”南宫太后沉重的眯起了眸子,面容沧桑不已。
机会从来只有一次,若是真的错过了,也就再也不会有了。
“太后问这句话的时候心中已然有了答案,又何须再问我。”
说话的人从暗色的走出,明玉光华的一张脸露了出来。
他穿着黑衣,发丝皆然被墨玉冠束着,眉飞入鬓,眸若天星,冷然的神情令人望而生畏,却又忍不住偷偷瞧着,无疑,这张脸生的是极好的。
南宫太后不愿看着这张脸,转身朝密牢外走去。
这张脸,只要看着这张脸她就不忍不住那个倾国倾城的女人,她不用言语,不用动作,令人完全移不开视线,任何赞美她的语言都是肤浅的,都是庸俗的,同那个女人比起来,南宫玉儿就是一个不折不扣的废弃物。
美人是需要对比的,清晨的百合花再是惹人怜惜,又哪里及得上牡丹雍容华贵。
但男人,在美貌和怜惜上,大部分都选了后者,亘古不变的男权让男人更喜欢柔顺的女人,看起来善良且很好掌控。
“哀家这心里总是不甚踏实。”死去的人再次出现在自己面前,且还是以一副更为年轻的面容,任谁都会觉得匪夷所思,可她还是忍不住期待这是真的。
“不确定的东西留在身边,太后真的就安心吗?”
“你是觉得哀家不能掌控一个小小的姚翁,既然哀家能杀他第一次,那么就会有第二次,哀家岂会怕一个死人。”
看守密牢的暗卫打开了门,南宫太后走了出去,她从长乐宫的一面假山中走出,等候在门外的内侍宫女恭敬的伫立,见南宫太后一出来便齐齐的行礼。
那黑衣人没有跟出来,陶姑低垂着头走在南宫太后身后,像是隐形人一般。
作者有话要说: 希望大家能够喜欢,也希望自己能够在冷数据下保持原本的初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