静香宫中,受邀嫔妃只来了寥寥几个。
原本宽大的圆桌此时都没有坐满,显得空空荡荡。
容贵妃抬起身前的酒樽:“皇后娘娘,臣妾敬您一杯。”
皇后略带浅笑,只是抬起了茶盏,道:“容贵妃客气,本宫以茶代酒,还望妹妹不要见怪。”
“怎会。”容贵妃仰头,一饮而空。
皇后适当喝了一口,自从生下元善,她在宴席之上都很少沾染酒类,免得元善闻了不喜。
庆妃受邀而来,在各类菜品中夹了一次,而后便放下手中箸,小酌几杯,她如今有些迷醉,眯起朦胧的眼睛,“贵妃娘娘,皇上怎么还不来?”
容贵妃朝她看去,许久未言,因为她也不知皇帝回不回来。往年,她的生辰,皇上都会来一次,唯独今年,却是什么也未说。
皇后的视线在所有人脸上转了一圈,抬箸吃着她最爱的芙蓉莲子。
正当所有人心里各有所思,李福才抬着精致的匣子走了进来。
“奴才给各位娘娘请安!”
皇后道:“李公公请起。”
李福才谢过之后,走至这场晚宴的主角身旁,面上含着欣喜:“贵妃娘娘,皇上今夜恐是来不了了,特命奴才来给娘娘送上贺礼。”
着手打开匣子,是一盒满满的玉珠,个个晶莹剔透,颜色上乘,用来做珠钗最好,还可在服饰上点缀。
皇后瞥了一眼,随口道:“皇上对贵妃还是如此宠爱。”
年年送的都是玉珠,毫无新意。
皇帝送礼来的欣喜冲淡不少,容贵妃抿了抿唇,还是盛着笑容道:“多谢皇上,还请公公替我向皇上道一声谢。”
说着,让郁如拿了荷包给李福才,李福才婉拒,一扫拂尘退了出去。
一时间,这晚宴之上,光影明暗,个个怀了不同的心思。
得宠的妃嫔在心里讥笑,不得宠的看了那一盒珠子莫名艳羡,像皇后这般的,便是沉静如水。
多时无话,这晚宴上的局也就慢慢散去,等静香宫里只剩下容贵妃时,她起身走去了后院,那里有张石桌,平日里无事她总喜欢坐在那,享受自己这无聊的生活。
忽听有小宫女惊呼:“快看,那是什么?”
容贵妃侧首,郁如走上前给她披了凉衫:“主子,夜里凉,我们进屋去吧。”
“她们在说什么?”
那些小宫女都在窃窃私语,语气里仿佛充满了惊艳和羡慕。
郁如朝西北的天空看了一眼,回道:“不过是一些长明灯罢了,她们没见过,自然高兴。”
听出她话里的掩饰,容贵妃咳嗽几声:“说实话。”
郁如瞧了一眼她的脸色,怯怯的,尽量不刺激的说:“奴婢着人去打探,今夜也是娴婉仪的生辰,皇上在西北凉亭设了小宴给娴婉仪庆祝,还……放了长明灯……”
长明灯,祝平安,祝长寿。
这宫里上一次放长明灯,还是隆安三年太后大寿。这一次却只是为了一个低位份的嫔妃。
“皇上是极喜爱这位娴婉仪了。”容贵妃抬头望已经高飞的长明灯,犹然想起淑妃刚进东宫时情景。
那时候的淑妃也是被皇上如此殊待,皇帝在她生辰那年,亲手为其做了一碗长寿面,虽然只是仅此一次,但即使如此也能为人称道很久。
如今,是要轮到淑妃的妹妹了吗?受尽宠爱,得无限殊荣。
心绪翻涌,容贵妃拿出巾帕捂住嘴,猛烈咳嗽,放下时见了一点殷红。
“娘娘!”郁如大惊,想要接过那巾帕去找太医。
容贵妃将人拦住,小心收起巾帕,缓声道:“没事,太医又不是没有来瞧过,旧疾而已。”
旧疾而已,却是快要要了她的命了。
“走吧,该歇了。”
郁如小心扶起她,时刻注意脚下,不让她摔着。
容贵妃瞒着所有人,她作为身边侍女是知道的,太医瞧过,只是对此,束手无策。
***
其他各位妃嫔出了静香宫时,坐上步撵,皆看到那天边的长明灯,该打探的都打探清楚了。
皇后单手杵头,闭目小憩,听身边的人徐徐道来,面无表情道:“皇上这是要为宋家再培养一个宠妃出来。”
她倒是忘了,今日是娴婉仪的生辰。
“本宫记得有个玛瑙嵌花手钏,你明日找了给玉竹小榭送去。”
夕芋点头:“是。”
“娘娘,若是娴婉仪再成下一个淑妃,可就难对付了。”夕芋有些心急,替自家娘娘心急。
眼睛睁开一条缝,任由没有温度的月光照在自己身上:“你可瞧见淑妃了?自娴婉仪进宫,淑妃有了多少冷遇?娴婉仪或许能走到淑妃那一步,甚至更高。可谁又能知道会不会出现下一个如她们一样的人分去她们原来的宠爱。”
“娘娘说的是。”夕芋不再多言,双手规矩搭在腹前。
皇后却是再也比不上眼,愣怔的瞧着天上明月,她总觉得皇帝待淑妃已是极好,可待娴婉仪的更甚,她甚至觉得皇帝对娴婉仪还有别种意味。
不敢多思,她怕自己想的成了真,也希望她所说的还有后来者会出现。
***
等长明灯飞至天空尽头,再难瞧见,宋梓婧与韩琛共乘龙撵,回了玉竹小榭。
韩琛洗漱之后,她已经除去满头钗環,身上还穿着那精挑细选出来桂子绿齐胸瑞景襦裙,不见娇艳更显温婉。
看着她,韩琛又一次情不自禁,上前揽住她的腰身,一手揉摸,头低低垂下,衔住那红润的唇,细细品尝。
他没有吃到那碗长寿面,却在她漱后的口中尝到了点点残余。
手指触上她的衣襟,准备解开束带时,他明显的感觉到她的瑟缩。两唇微微分离,以额头抵向额头,听她低喘的声音,韩琛问:“还是很怕?”
宋梓婧没有说话,而是后退一步,逃开他的控制距离,言道:“还是先让春若来解了臣妾的衣裳。”
总不能让帝王替她解罗裳。
闻言,韩琛退后一步,让春若进来,不过片刻,那襦裙被脱下身拾掇而去。宋梓婧只着一身青绿色的寝衣,大胆的看向韩琛。
为了避免她难堪,在她脱衣时韩琛背过身去。
放轻脚步上前,从后向前抱住他精瘦结实的腰身,脸颊摩擦那身衣服的质感:“臣妾替皇上宽衣。”
说着便松了抱住腰身的手,一步一步挪去他的身前,低垂着头不敢直视他灼热的眼神。手不受控制的颤抖,还剩最后一件时,他捉住她的手,将人紧紧拉向自己不允许她逃,声音中带着染了情、欲的喑哑:“怕不怕?这是最后一次机会,不要后悔。”
宋梓婧垂下眼睑,抬起下颌朝他的薄唇而去,轻触一下又分离,小声说:“皇上,你不要欺负臣妾。”
韩琛牵起她的手,相互对视一番,在床沿坐下。他撑在两侧看她,或许是有所顾及,韩琛很温柔。
今夜窗外风起,高树上的花摇摇欲坠,她想着,明早起来,那花瓣定是掉落一地,春阳又得辛苦多扫一会儿了。
她看着他额头浸出微薄的汗,凝成珠,顺着脸颊滑下,滴落在她的脸侧。
承受着,忽然忆起那日皇上从她宫里走后,寒娟所讲。
寒娟说,这些事情,是一个女人迟早要做的事情,无论早晚。而且她是宫里的女人,这一辈子都奉献给了皇上,若是一味不愿接受皇帝,即使他再看重你、看重美色,总有一天皇帝会厌恶。
毕竟,这世间,哪个男子没有情、欲,只有在床笫间将男子服侍好了,这份宠爱才会长久。
***
第二日,去皇后宫里请了安,回到宫里,宋梓婧不顾形象趴在软塌上,招来春若给自己揉腰。幸亏昨夜皇帝没有往死里整她,否则今日能否去皇后那请安都是问题。
寒娟泡了一盏红枣枸杞茶来,给她放在一旁。
“小主是第一次,以后习惯了就好了。”
寒娟笑着上前,接过春若手里的活计,给她揉腰。
宋梓婧昨夜没有睡好,感受着那舒服的劲道,眯起眼,起了些许困意,但闭上眼又有些睡不着,“寒娟,你说,皇上为什么对我好?”
即使这份好,来的突然,让她都有些想不明白。
她不相信所谓的一见钟情,因为没有一个人会因为第一次见面就爱上那个人。
在她幽禁之前,那份好,她思考过,是因为阿姐的关系,也因为她长得娇美,皇上有‘一见钟情’的可能;可幽禁之后的所有,皇帝突如其来的庇护和偏爱,让她思索不清其中缘由。
毕竟,她幽禁是因为燕王,即使发现是误会,皇帝也不可能芥蒂全无。
这一切都太过奇怪。
寒娟揉捏的手缓缓向肩膀移去,只轻声说了一句:“主儿,帝心不可猜。无论皇上出于什么目的,您也只能受着,并且保证这份荣宠不失。”
宋梓婧心神微凝,她的心总悬浮在那儿。
她不能说对皇帝没有一点动心,或许是沉浸在这份好里。但皇帝的这份好里,又带有无数她不可知的目的,这就让她很恐惧。
寒娟像知道她不言是在想什么,顺着道:“您可以喜欢皇上,但是一定要守住本心。否则,这将会是致命的弱点。”
因为喜欢,所以容易嫉妒;因为喜欢,所以会做出很多无可预料的事。
从前总劝诫主子不要动心,可当一个人真正动心以后,她做什么说什么都阻挡不了,只能尽全力让所有伤害降到最低。
“知道了。”
宋梓婧闻着淡淡红枣枸杞的香味,陷入沉睡。
作者有话要说: 此时的既定不合理,是为了之后合理。
当我再次被锁……以后就自行想象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