护送着夏秋潋和亲的队伍,已经入了一处深山。
慕容齐对此处并不熟悉,但是生性敏锐的他,四处瞧了瞧就觉得有些不对劲。
山路陡峭,两旁都是深林,很是适合埋伏截杀。
虽说此次护送的士兵都是千挑万选身经百战的老兵,但是他也不得不万分警惕。
毕竟马车内,除了那个和亲的姜国相国之女,还有一个身份尊贵的公主殿下。
这里又是陌生的姜国地界,强龙尚不能压地头蛇,更何况是条不熟悉地界水土不服的龙。
他有些不明白,姜国皇帝本想派人护送他们出姜国,公主却要他婉拒。
在陌生的地界,就算再小心,也难免会出差错,公主殿下却极力反对让姜国人护送,这着实让他费解。
车外的人步步小心,警惕万分。
车内却也有些异常。
青鸢和绿阮靠在一起,两双眼睛在夏秋潋和燕挽亭身上转来转去。
好像,刚刚这个突然进了车的陌生女子说了句要结交小姐的话之后。
气氛就有些不对了。
“李小姐是诚心要与我结交?”
夏秋潋望着燕挽亭,神色淡然,声音却微颤。
“夏小姐莫不是怀疑我另有他想。”
燕挽亭挑眉。
“秋潋并无此意,若是李小姐有意结交,秋潋自然求之不得。”
夏秋潋敛了心神,她垂头,眸中的疑惑愈发。
她不想怀疑燕挽亭,可又不得不怀疑。
今世与燕挽亭的相识,与前世相差甚大,又与前世诸多巧合。
“说来,夏小姐定是不信的。我头一回见到夏小姐,便觉得亲切。我幼时母...母亲便去世了,我想她时便时常看着她的画像,见到夏小姐时便觉得,夏小姐与我母亲,有几分相像。”
燕挽亭的目光黯淡了一些,提及她已经仙游的母亲,她心中有些悲切。
夏秋潋楞住了。
她与燕挽亭的母妃像?
这事她倒是不知的,就算前世,燕挽亭也未曾像她提及过。
这般,就更是怪异了。
脑中就像是缠绕着一团乱麻,没有丝毫头绪,怎么也解不开谜团。
心中的怀疑已经近临点,夏秋潋甚至有些冲动,想要直接开口问燕挽亭。
只是又不知如何开口。
难道要她直接问,你是与我一样死后重生的吗,你可记得我前世曾害你身死国灭吗。
若不是,燕挽亭定会把她当成一个疯子。
若是,燕挽亭也定不会承认的。
夏秋潋正低头蹙眉深思着。
车外却突然出来一声惊呼声。
“小心。”
接着便似有利刃破空声,车厢右侧,一声闷响。
“列阵。”
慕容齐怒圆睁,拔剑嘶吼一声。
士兵纷纷拔剑,围拢马车,警戒的望向四方。
慕容齐双腿一夹,驾马奔到马车前。
刚刚他听到一声破空声,回头一看,就见有一支利箭正急速射来。
正中车厢一侧,入木半分。
“慕容,出何事了,有人劫道?”
燕挽亭面色严肃的从小榻上坐起,沉声问道。
“小姐莫要出来,且安心,末将自会安全护送小姐离开。”
慕容齐的声音自车外传来,却不知是想宽慰谁的心。
青鸢和绿阮何曾撞见过这种事,一听燕挽亭说了劫道两字,脸色一白,连忙一左一右的护在夏秋潋身侧。
夏秋潋虽然也未曾遇见过此等事,却又面色不变,神情自若,她抬眼看着燕挽亭,目光落在她身上。
“夏小姐莫要出车厢,我去瞧瞧发生了何时。”
燕挽亭眉头紧皱,她匆匆的看了夏秋潋一眼,叮嘱一声就要出去。
“不要。”
苍白冰凉的指尖轻轻的拽住了燕挽亭的衣角。
“别出去,有慕容将军在,你...别去。”
夏秋潋见燕挽亭要出去,也顾不得什么,连忙上前,收拢指尖紧紧的抓着燕挽亭的衣角。
她面色苍白,眸中有些许的慌乱,如花的容颜掩不住的担忧。
“夏小姐莫要担忧,我曾习过几年武,只是不怕那些劫道的小啰啰。”
燕挽亭有那么一瞬的愣神,转瞬后,她低声笑了笑,伸手要拂开夏秋潋的手。
只是她没预料到的是,夏秋潋抓的如此的用力,她伸手竟拂不开。
“别去,你跟我在这里,莫要出去。”
许是想到了什么,夏秋潋的脸色愈发苍白,一双清亮潋滟的眸子微微放大,带着几分惊惶。
平日里清冷的语气也动了几分情,哀切颤抖。
只是燕挽亭却不懂她的担忧惊惶,温热的手掌覆盖住夏秋潋冰凉的指尖,而后轻轻掰开。
原本紧紧施力的指尖,一碰上那熟悉温热的肌肤,就忍不住轻轻颤了颤,轻松的被掰开了。
“夏小姐若是怕,便好好的待在车厢里。”
燕挽亭凤眼微敛,眸中是令人如沐春风般温柔,身子却干脆利落的转身。
燕挽亭灵巧的钻出了车厢,夏秋潋的手来不及抓住她,只在空气中虚抓了一把。
“慕容,怎么回事。”
燕挽亭出了车厢,跳下车,站在慕容齐身边同他一起,看着车厢上那支羽箭。
“你怎么出来了,我的姑奶奶,你若是出了什么事,我可担待不起,快赶紧进去藏着。”
慕容齐一见燕挽亭这么施施然的走出来了,高大的身子连忙一挡,将燕挽亭护在了身后。
“你别当我是什么娇滴滴的小姐,当年在演武场,我不知把你打趴下多少回,你可还记得。”
燕挽亭有些不满的皱眉,从慕容齐身后闪了出来。
“那是多少年前的事了,我怎么说也上过几回战场,真枪实刀可不比演武场的比试。你就别犟了,赶紧进去。”
慕容齐见燕挽亭又暴露了出来,连忙又侧身挡了过去。
俗话说明枪易躲暗箭难防,射箭的人躲在暗处,且不知目的,现在正是静观其变的时候。
谁能防的住暗箭。
“李姑娘。”
一声轻唤自燕挽亭身后响起。
燕挽亭回头,就见夏秋潋已从车厢中走了出来,就这么站在高处,脸色苍白如纸,神情有些异常。
夏秋潋的手缓缓向燕挽亭伸来。
“莫要逞强,随我进去。”
夏秋潋的声音微弱又颤抖,她看着燕挽亭的目光恳切坚定。
燕挽亭仰头看着她,楞了楞。
她似乎没想到夏秋潋居然敢跟着出来。
夏秋潋的手就这么递在燕挽亭身前,不肯收回,她仿佛一定要燕挽亭握住她的手。
“我的姑奶奶,一个出来不够,还要两个。”
慕容齐又气又无奈的抚额,也顾不得上尊下卑,伸手就要推燕挽亭进去。
只是手这才伸了出来,就听见自身后又发出破空声响。
燕挽亭脸色一变,她毫不犹豫的向夏秋潋扑去。
背脊撞在硬木上,闷痛感让夏秋潋眼前黑了那么一瞬。
温热带着腥味的液体滴落在夏秋潋的唇上,有些咸咸的铁锈味。
这是,鲜血的味道。
夏秋潋努力的睁开眼,自燕挽亭胸前抬起头。
燕挽亭的脸就出现在她面前。
紧紧皱着眉头的人,似乎正在忍痛,只是她冰冷的眸子却隐约有几分失望和痛苦。
似乎在怨恨着什么,又似乎,是在庆幸着什么。
滴落在脸颊的血越来越多,夏秋潋仿佛耳鸣一般,什么声响也听不见,只是呆呆的看着压在她身上的燕挽亭。
看着自她洁白的脖颈间,蜿蜒而下的鲜血。
“对不起。”
夏秋潋张了张唇,眼前一黑,陷入了黑暗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