许燃星上一秒还在心中暗戳戳地耍着狠劲,下一秒就低头发现自己的网面球鞋多了个洞。
这双鞋还是许燃星为了这一次从老家进城不影响国际大都市的市容,十天前特意网购的。
大抵是因为他近期时常练舞到凌晨,38块钱包邮的时尚精品透气爆款网面运动鞋,已经承受不住他如此壮烈的折腾,提前从幼龄期步入了老年期。
若是平日,许燃星八成会用针线自己补一补,凑合着用。
可是距离正式录制,已经不到一个星期,公司虽然准备了表演的服装,却没具体落实到鞋子,他总不至于穿双破|鞋登台吧。
回到宿舍,许燃星冲了个澡后躺在床上,用手机逛起了捣宝,打算买双新鞋。
只是明明捣宝掌控着他所有消费数据,却依旧不知廉耻地为许燃星推了好几双上千的鞋。
而更可怕的是,许燃星毕竟也只是个19岁经不起什么诱惑的单纯少年,一旦看到了好的,那些地摊便宜货,就再也入不了眼了……
正当许燃星研究着一张张详情页,突然发现网速变慢,有一张细节图加载了半天还加载不出来。他不由得皱了皱眉头,瞪向对床的柯侑蒙。
他不由得皱了皱眉头,看向对床的柯侑蒙:“怎么这么卡?你又下片了?”
柯侑蒙摘下耳机,嘿嘿一笑:“下什么片,洲屿师兄的直播开始了,我正给他刷火箭呢!”
叶洲屿已经直播了?
许燃星看了看手机上方显示的时间,倒是准时。
不过叶洲屿本就是这样的人,当年录节目的时候亦是。
当时许燃星的母亲作为一线流量小花,是全节目组最大的咖,谱也最大。
她每次都因为各种各样奇奇怪怪又鸡毛蒜皮的理由,推延录制时间,让所有人等她。
后来其他人渐渐学聪明了,如果导演说8点开录,那9点55到就刚好。
只有叶洲屿,不顾母亲的阻拦,每次都准时准点到达现场,孤零零又没什么存在感地站在角落,看着周围忙碌的工作人员发呆。
许燃星早慧,光看着叶洲屿这种呆呆愣愣的傻样子,心里都跟着尴尬,为了让自己的感观舒服些,他只能借口叫叶洲屿陪他捉迷藏,好把人带离现场。
捉迷藏这种幼稚游戏,许燃星自然不屑于玩,只是叶洲屿喜欢。
“星哥,你也想看吗?”
当柯侑蒙感觉到许燃星站在他身后,足足盯着他的手机屏幕两分钟还不走,不禁有些后背发毛。
“我……就随便看看。”
柯侑蒙拍了拍床边的空位:“要不,咱们一起?”
许燃星嘴上想拒绝,身体却很诚实地乖乖地坐下了。
这一定不是他真的想看叶洲屿的什么生日直播,看都不用看就知道,内容铁定无聊透顶。
他单纯只是想给柯侑蒙一个面子,没错,就是给他个面子!
“生日应援?”画面中的叶洲屿看着屏幕上的留言,一本正经地回应着粉丝们的问题,“嗯,听说了,不过还没去看,今天一直在赶路、彩排,彩排完又立刻赶回酒店直播,没腾出时间。”
实际上,叶洲屿并不喜欢粉圈的这种应援集|资文化。
有时候,他甚至想直接告诉粉丝,心意他领了,请大家不要再花这种钱,可是在圈里,身为爱豆,并不是什么真实的想法都可以表达。
许燃星听着叶洲屿这敷衍的回应,一脸大写的嫌弃,粉丝肯定已经气得在屏幕对面骂娘。
这要是换作他,起码用五分钟瞎诌一段自己如何在百忙之中,抽空坐了一趟地铁,又如何在看到应援的那一刻,湿润了眼眶,并感谢所有为他应援过的粉丝,再搞一波微博转发抽奖。
想着想着,许燃星不禁有点心疼自己投出去的那一千三百块钱,明明叶洲屿比他有钱多了,他竟然还花钱给他应援?
脑子瓦特了!
然而粉丝们的想法却与许燃星截然不同。
满屏幕的“不看没关系的,关键哥哥要开心啊!”、“生日这天怎么行程被安排得这么满?”、“魏老狗做个人!”“我们不在身边,哥哥要自己照顾好好自己哦”、“我想看女装嗷嗷嗷嗷嗷!”
叶洲屿还是第一次回国直播,被密密麻麻的留言弄得有些手足无措,只能认真回答:“谢谢大家关心,也没有特别辛苦,比打歌的那段时间要轻松多了……至于应援,我一会儿就去看,直播结束的时候,应该还能赶上地铁末班车。”
折腾了一天,这么晚还要出门去赶地铁末班车?
刚才还责怪叶洲屿的许燃星,顿时又感到莫名有些心疼。
与此同时,许燃星身旁的柯侑蒙嚎了一嗓子:“啊,也太宠粉了叭!不愧是我老攻啊!”
他似乎完全忘了许燃星的存在,嚎完的瞬间,立刻屏住了呼吸,宿舍内一阵蜜汁沉默。
好在叶洲屿的直播已经进行到了下一环节。
“要看我的包?嗯,等我去拿一下。”
不知是从谁那里开始流行,明星直播粉丝都会想让爱豆亲自翻包。
“眼罩……眼药水……墨镜……口罩……镜子……都是些很普通的东西。”
叶洲屿的包甚至比他本人更加无趣。
“哦,还有包零食。”
说着叶洲屿很自然地拆开包装,抽出一根,送进嘴里。
许燃星瞳孔蓦然震了震,盯紧屏幕:“这是什么?”
“啾啾牌草莓味的巧克力棒啊!”柯侑蒙立刻答道,并科普了起来,“一个很老的牌子,洲屿师兄的最爱,可惜是代可可脂的,他又是易胖体质,简直致命,据说洲屿师兄每次忍不住吃了,都要饿一周。”
许燃星看着屏幕中吃着巧克力棒的叶洲屿,久久无言。
那个巧克力棒,跟当年他送给叶洲屿的一模一样,一样的牌子一样的口味,十几年过去了,连包装都没怎么变。
“你吃过这个巧克力棒吗?”柯侑蒙冷不丁问道。
不知出于什么原因,许燃星想也没想,直接说了谎:“……没。”
“我跟你说,我吃过,味道特别一般,一股子廉价味儿!我也不知道洲屿师兄怎么会喜欢吃这种东西。”
“是啊……”许燃星尴尬地微微别过了脸,心虚地像只刚把花盆踩倒,惹了祸的猫。
叶洲屿吃完那包巧克力棒,低头把包装纸扔进桌子下的垃圾桶,不小心将藏在上衣的项链露了出来。
那是条浅金色的项链,项坠是一枚雕刻着镂空的素环,简单大方。
“啊!他又戴这条项链了!”柯侑蒙突然激动地差点跳起来,“我还弄了个跟他一样的同款呢!”
说着柯侑蒙回头把那条一模一样的项链从床头找了出来,并在自己颈前比了比。
“我一直不敢戴,大家都是圈内的,容易被人发现我的属性……当然,也因为我脖子有点短,戴着不好看。”
摆弄着项链的同时,柯侑蒙不经意间看到了一眼身旁的许燃星:“星哥,你脖子好看哎,又细又长,传说中的天鹅颈,你要不戴一戴试试?”
他说着,就要将那条项链搭在许燃星脖子上,却被许燃星条件反射地一把推开:“我不戴项链!”
柯侑蒙认识许燃星这么久,还是第一次见许燃星反应这么大,语气这么急。
“你……是脖子对金属过敏吗?”柯侑蒙小心翼翼地问。
许燃星没有说话,只是微微点了点头。
过敏?
过什么敏,他这种贱养长大的孩子,早就百毒不侵了。
不戴项链不过是因为……他有阴影。
那一期《麻麻去哪儿》,母亲们被安排去县里的集市采购,孩子们则在村里撒欢,跟着村长做游戏。
等都玩累了,孩子们被安排在许燃星“家”的炕上睡午觉,因为只有他们家最宽敞最豪华,有一铺大炕。
究其原因,自然是许妈妈的特殊性。
许燃星没有睡午觉的习惯,便趁大人离开,偷偷爬了起来,溜到隔壁玩psp,而叶洲屿那个小跟屁虫,竟也跟了出来。
叶洲屿对游戏机倒是没什么兴趣,反而注意到了桌上的东西。
“燃星哥哥,这是什么?好漂亮啊!”
许燃星匆匆瞄了一眼,嗤笑一声:“首饰盒呗,没见过吗?我妈妈有好多,这还只是个小的,带出来方便而已。”
叶洲屿看着那华丽又浮夸的首饰盒,震惊得说不出话来,毕竟他的妈妈只是个运动员不爱打扮,即便现在转型做了演员,也不怎么戴首饰,他还从未见过这种东西。
许燃星见叶洲屿这幅没见过世面的样子,又土气又好笑,索性放下psp,走过去把首饰盒打开:“想看就打开啊,还要我来动手?”
首饰盒里琳琅满目的首饰,让叶洲屿一时看花了眼,那个闪闪发光的东西是钻石吗?那个晶莹剔透的是水晶吗?许燃星妈妈的镯子好绿啊,绿得像……像许燃星爸爸上次来接许燃星时开的小汽车。
“你这么看,能看出什么啊?拿出来看!”
叶洲屿生怕碰坏了许燃星妈妈的东西,被许燃星催促了半天,才伸手拿了一枚玫瑰金点缀着镂空的戒指。
“喜欢?”
并不。
比起这个素得可怜的戒指,叶洲屿更喜欢那条不知道镶嵌了多少宝石五颜六色的项链,但是为了不显得自己太贪心,他还是挑了这个看起来最简单的首饰,并羞涩地点了点头。
“送你了!”
“送我?”叶洲屿惊得瞪圆了眼睛。
许燃星知道,那不过是枚18k金的戒指,根本不值几个钱,别说这种廉价货,即便是成色好的钻戒,他妈妈也多得是,根本不在乎。
之前许燃星摔碎了家里那个价值连城的古董花瓶,他妈妈也只是微微一笑,轻飘飘地说了一句:“看来今年得再多接一部烂剧了。”
“算了吧,燃星哥哥,这戒指这么大,送我我也戴不了。”说着,叶洲屿乖巧地把戒指放回原处。
“没关系,我帮你戴。”
许燃星取下了自己脖子上那条白金长命锁,将项链从项坠中抽出来,又将那枚戒指穿了进去,戴在了叶洲屿颈上。
叶洲屿感受着项链上残留的温热体温,低头看了一眼颜色并不搭配的项链,脸颊一红,抿了抿唇边的笑意:“谢谢燃星哥哥。”
只是许燃星没想到,当天他妈妈得知他把那枚戒指送了人,气得暴跳如雷,甚至打了他。
那是许燃星第一次挨打,他只能忍着疼,忍着羞耻心,上门去把刚送出去的礼物再讨回来。
可他没找到叶洲屿,反而看到了节目组另一个名叫顾珊珊的小女孩,脖子上戴着那条项链。
“这项链怎么在你这儿?”
“那个小土包子送我的呀!”顾珊珊转着花裙子得意地答道。
许燃星听到叶洲屿竟然把自己送他的东西,转手送了别人,气得手指颤抖:“项链是我的,你不是见过吗?快还给我!”
“不还不还!过去是谁的我不管,反正现在是我的了!”
那本是几个小孩子之间幼稚的争吵,家长介入一下便是,可许燃星的妈妈这时候却非常反常的让许燃星不要再提这件事,甚至不再承认那戒指是自己的。
直到后来许燃星母亲婚外情东窗事发时,许燃星才知道,那是一对对戒的其中之一,一枚在他妈妈这儿,另一枚在一个比他妈妈小八岁的鲜肉男演员那儿。
他妈妈的婚外情到底是谁捅出去的,顾珊珊的妈妈?叶洲屿的妈妈?或者其他人?许燃星不知道,他只知道自己母亲在圈里得罪过的人,数都数不过来。
只是许燃星时常会想,如果当时自己没有假装大方,送过这枚戒指给叶洲屿,或许他们家的虚假幸福还能继续营造下去。
“那就先播到这里吧,我还要去赶地铁,谢谢大家陪着我这么无聊的人聊天……过段时间公司应该还会要我开直播,我们到时候再见。”
直到画面切换到了下播提示语,许燃星才恍然发现,自己竟然不知不觉,看完了叶洲屿的直播。
蓦然,许燃星的手机震动了起来,是一通陌生来电。
由于没有被标记是骚扰电话,许燃星想了想,还是接了起来:“喂,您好?”
“……是我。”那声音清冷低沉。
是叶洲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