杨寒衣心跳不停,像九月秋菊,含花待放,想避开九月凌风。
樊默言手搭上杨寒衣肩。
杨寒衣初始觉得沉,后面惊呼:“嘶~你手……好冷…好冷啊…”
杨寒衣去抓樊默言的手,想把他的手从肩膀挪开。
樊默言却紧紧固住秋花茎干,低头凑向秋花叶子,闻了闻。
杨寒衣说:“你慢点,很脆弱的,坏了只那么办”
樊默言双眸注视着杨寒衣的眼睛,杨寒衣的眼睛很大,很亮,里面藏着很多秘密,樊默言一手托着杨寒衣的头,不给杨寒衣思考的机会,芬芳缤纷汇合,那瞬间杨寒衣只觉一股奇妙,像洗澡时那种气血上涌的感觉一样,浑身紧绷,胸中呼吸不畅。
前世三十,这世十五。合起来四十五,这么多年,杨寒衣可从来没做过这些大胆的事,不由的脸色发红,只得往后缩,避开樊默言,呼吸空气。
樊默言好似明白,深深注视杨寒衣,眼中情绪一层一层递进,温柔的杨寒衣想像坨冰融化进去。
杨寒衣被看的心跳加速,像过山车似的一阵一阵。
樊默言却牢牢看着他双眼,眸中温柔,温柔之情如鹅羽轻纵,而温柔之下是如火般的热情。像是冰和火的两个极端,碰撞后便是绚烂色彩。
杨寒衣记得自己之前答应过他,樊默言说什么做什么,他都得乖乖配合,这本是他自己主动要求的,到现在还害羞,倒显得他有些不通情了,如此只好把心中怪异的感觉压下去。
樊默言再次凑近杨寒衣,这次眼神动作比从前更柔和。
杨寒衣闻到那股淡淡的皂荚味,里面带有樊默言独特的气息。那是爱到深处散发的力量,让杨寒衣欢喜,沉迷。
樊默言再次行动,这次动作稍微带了点力气。
杨寒衣感觉口中被什么东西堵住,出气不是,进气不是,眼前发黑,肺中憋闷,脸色发红。
杨寒衣抓住樊默言肩膀。
樊默言的肩膀很粗糙,后背有许多伤痕,大大小小,密密麻麻,触手惊心,杨寒衣手触过去,只觉得这个人,千疮百孔,体无完肤,从身到心,都令人心疼。
樊默言的手带有伤痕,伤痕在皮肤上的感觉像虫爬。
杨寒衣感觉身上遍布虫走的痕迹,他知道那是伤痕的手在滑动,那手像一把剑,一路穿山越水,飞跃五湖四海,直接到达沼泽地带。
杨寒衣俊秀异常,人如九月秋菊,随风摇曳,葳蕤生机,昂然挺拔。
樊默言偏生爱花,独爱九月秋菊,要做花中君子,好好赏花惜花,他伸手握住秋菊茎干,摸了摸秋菊花蕊,秋花好似懂人心,不由的颤抖回应。
杨寒衣身体紧张,如紧绷的弦,轻弹一声就断。
樊默言放下秋花,转头却见杨寒衣脸色更红,眸中迷迷,好似春日桃花,很是有趣,有一种说不出的气质。
樊默言又挑了红菊,摸了摸红菊的茎干,揉了揉花蕊,发现花蕊不似先前美好,不成样子,心生了怜爱,又去扯花瓣,花瓣如毛发,纷纷掉落。
杨寒衣惊呼一声,“花会疼,人也是一样啊。”
樊默言先前不知道什么叫做幽兰|吐|露,现在明白了,摸了花朵,花朵像是哭了,再看手中,湿漉漉的一片,手中都是露水。
“你……你慢点,慢点啊,多好看的花,怎么成这样了。”
杨寒衣明白过来,才发现自己像那花,更像小猫,在强大的人类面前毫无招架之力。那纯然的三十年生涯像是白纸,还不如一朵九月开放的菊花活的有滋有味,被人怜爱心疼。
偏生那懂花的人手法精进,上手能力很强。自己这个看花多养花少的人肯定不如他,今次种地实践后,才明白自己是多么渺小。
樊默言看那朵秋菊很好看,低头嗅了嗅。
“花挺香的啊~”杨寒衣忍不住说,眸中情绪变化,像热水,能够湿润屋外的白雪,转头时,看到樊默言的眼睛,那双眼正深情的看着自己,眸中暖意足以融化所有。
樊默言把手抵到秋花的花瓣边,扯了扯花瓣,低声说:“张嘴。”
杨寒衣明白,哪里还有思考能力,旋即动作。樊默言就像迷雾中给他指引的那个人,指引着他怎么去开花,怎么成为九月里最傲人的菊,冬月里最香的梅。他想听樊默言说赞美秋菊的话,旋即张嘴,一股子石楠花的味道传来,比先前还让人兴奋。
杨寒衣感觉自己口中被塞了什么东西,仔细看去,是秋菊的叶子,那叶子带着一种属于他自己的味道。“默言,你……”
樊默言面无表情,只顾赏花惜花弄|花,似面无表情的仙,可细看却不是,眸中隐忍的怜惜,双手小心翼翼,是对秋菊的呵护,足见他是真的喜欢秋菊。这些足以将所有的冷漠淡然打碎,让人看看这个人温柔的背后到底藏着多少心痛的过往?
杨寒衣脸色发烫,浑身难受像发烧一样,不知道是因为樊默言赏花羞的还是自己心中情|动而生的,手攀上那人脖子,去听樊默言胸口处的心跳。
樊默言松开秋花,在花瓣花叶上蜻蜓点水。
杨寒衣心中动容,有种被宠爱被疼惜的感觉。
这个人是樊默言,曾经是他的夫,两个人因为一眼认定彼此,相守相扶走过很多坎坷,这个人尊他重他理解他,为了他不惜众叛亲离,不惜远走天涯,背负奴隶身份,甚至有家回不去……可惜四天后就再也不是了。
再次细看樊默言神情,那眼中是深深的情谊,说对他的信任,还有一些痛苦,似是不愿意被触及般,说不明道不尽,让人想多看一会。
樊默言的身如磐石,杨寒衣的手像蒲草。
蒲草在磐石的牵引下,拂过磐石,最后走入磐石下方的沼泽,沼泽之地有水草,水草之中有乌龟,乌龟好奇的仰头。
杨寒衣在磐石指导下,摸了摸乌龟的脑袋,很是欢喜,那乌龟却是温顺,不咬人。
樊默言低头亲住杨寒衣。
杨寒衣只觉得自己肺中想要炸,一口气险些被吸干,还没来得急喘一口,再次被吸干,这样下去。是个技术熟练的也招架不住啊。
他和樊默言差了七年,前世白纸一张,这世还是娃,樊默言却已懂了很多。那七年还真不是能缺的,果然代沟差异大啊。
不得不说,年纪大就是好,懂的多,不让人操心呢。这的确能让人诚服。
手中是千年乌龟的脑袋,根根条条很分明,格外大,那温度热血的像一块铁,烫手呢。
樊默言抽身,前头在杨寒衣手中,摩|擦。
杨寒衣摸着乌龟,竟有种舍不得的快乐,原来爱是这么美好,和最爱的人这般接触,感觉很美好,四十五年啊,和自己喜欢的人做喜欢的事,让彼此信任彼此,像小溪和雪水般,彼此交汇,很值得!
樊默言明白,配合杨寒衣的动作。
杨寒衣脑中缺氧,迷迷糊糊,只感觉手中热热的,乌龟很不安分。
樊默言带着自身应有的魅力,长剑扫过野草,野草退避开来,让出一条大道。
杨寒衣怕痒,忍不住笑了。那乌龟却不咬人,将口中的水吐了一大片出来,杨寒衣染了一手。
樊默言握住杨寒衣的手,将那水渡过来,手再次摸向秋花。
秋花花瓣上都是水,看着像被风霜扫过一样。
“你别碰啊,还没开花呢。这样进去,会伤的。”杨寒衣明显感到樊默言的手动作,刚准备说会残败的。
樊默言却咬住了秋花的两边叶子。
“痒呢~~”杨寒衣剩下的话说不出来了,只剩一口凉气倒抽。
“花会残的,默言,你……”
樊默言不停的咬那两瓣花叶子。
杨寒衣招架不住,身上发抖。“默言,别啊,你别……”
两人对视,樊默言喉头动几下。
杨寒衣发懵,樊默言扯开秋花面前的阻碍,风景尽数在眼前。
樊默言看了一眼,伸手扯过被子,给杨寒衣盖上,手摸向枕边的油。
杨寒衣:“嗯~”
杨寒衣看着樊默言的脸,目光走过每一寸,还想回到那种被疼爱怜惜的感觉中,又怕自己招架不出,最后意识溃败的是他,无奈盯着樊默言,眼睛眨眨,眨了又眨,眯了又眯,最后乖乖闭眼。
樊默言俯身看着他,与杨寒衣对视,就是不动作。
“我……我想……想和你……”杨寒衣哪里还有平日正经模样,只堪把自己化成一滩烂泥散在樊默言身上,又像一直树袋熊,挂樊默言身上。樊默言的好,他舍不得,杨寒衣在想,以后少了樊默言的怜爱,少了一个人陪他,宠他,迁就他,心中该有多空啊?
樊默言低头亲他,手拧开油盖子,云淡风轻的笑了笑,继而看着杨寒衣,嘴角温柔一勾。
那是樊默言家破人散,被奴役暴|打,重获新生后的第一次笑,笑的自在轻松,没有丝毫的伪装。杨寒衣怔住了,有些不敢相信,樊默言性情大变后,平日不是僵着脸就是板着脸,要么吊着脸,整个面容上还能动的就是他的眼睛,那里面还有些神采,却也是灰白色彩居多,像是没有生念的人一样。不曾想,今日还有这种发自内心的笑,他见过樊默言很多种笑,而这种云淡风轻的笑,杨寒衣没见过,想是能羡煞风流了。
这种感觉令杨寒衣忍不住心跳,心下只祈祷樊默言在四日后能够留下来,就算不留下来,哪怕在玉门关口有一点点犹豫,他也心满意足。
至少在同一片蓝天下,塞北白雪纷纷,中垣路草草茵茵时,彼此还有个思念,还知道彼此心中的想法。转念瞬间,这种想法又消殆了,用樊默言的身世家庭未来换和自己的长相守,未免太自私!樊默言为了他已经失去的够多,如何能有这个想法啊杨寒衣!
这个人本是自己名正言顺的夫君,堂堂正正,走了六礼,过了官府备案,合婚更帖当初是亲自送到他手上,仅仅是三四个月,变化这么大,夫君不再是夫君,为了护他,变成了奴,夫君的家财一份不要,女儿都不让养,所有责任樊默言背负,还他自由身,这样的夫君哪里找?
可惜,想起那红艳艳的合婚庚帖变成一张白纸黑字,上面按了他杨寒衣的手印。杨寒衣忍不住一阵心酸惆怅,对樊默言更加不舍,反手盘他的脖子,主动去亲他,亲樊默言的眉,他的眼,他的唇,想把那种感觉记在心里。
樊默言一翻身,将杨寒衣按住,手上油滑,向杨寒衣身后走去。
杨寒衣轻叫一声。
帘帐落下,遮盖身躯。
只听得两人的话。
樊默言眉头微皱,“可是痛?”
杨寒衣说:“还好。”
樊默言说:“你若难过就告诉我。”
杨寒衣说:“我知道。”
樊默言说:“跟着我,你后悔过吗?”
杨寒衣说:“不后悔。今天也不后悔,以后也不后悔。”
樊默言用力,杨寒衣喘,说:“你可知我一直向往的生活?”
樊默言凝眉:“是什么?”
杨寒衣断断续续,说:“我很喜欢一句话,是我从一本书里看到的。我觉的那是人世间最纯美的爱情,记了很久。”
樊默言依旧保持原有姿势,说:“说。”
杨寒衣说:“那句话是,天地为媒,日月为证,欲燎巫山,共烟芝艾。”
樊默言沉默。
杨寒衣说:“人心中都有最纯然的向往,我也是。我说的便是我向往的,只是以后很难再有。”
樊默言不语,脸色更红。
杨寒衣明白,你侬我侬,最是情多。
后面几句话,杨寒衣想留着,如果樊默言能留下来,他后面再告诉他。
作者有话要说: 哎,改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