章北廷狐疑地盯着儿子,生怕他肚里又酝酿着什么大事儿。
这儿子是管不了了，章北廷心里也门儿清,要换自己去接手公司里的事情，现在肯定还没有儿子做的一半好。
光是设计院那边坏脾气的徐工，他就没法去搞定。
但他还是要问清楚：“你确定都看过了？这可是给城建局做事，哪能只看赚不赚钱呢？”
“这就是市政项目,咱们不做别人做,我们手头已经有个一直在亏本的项目了，再接一个？”章豫抬眼去瞧他爹，“怎么,您那航运部门是发大财了，能同时填好几个窟窿？”
说到这个,章北廷心里一琢磨,也就不计较儿子那凉凉的语气了。
现在地皮那边就是个吸金的无底洞,航运这边赚得钱,全给砸进去都没一个响。
更别提还欠着总行一大笔钱,要再来一个吸金洞，那章北廷可以洗洗好,舔着脸皮去总行找行长哭穷了。
当了一辈子军人的章北廷,实在拉不下这个脸。要知道现在公司里的贷款,都是章远真他爹去总行找行长喝来的。
虽说没有章北廷在前头，总行行长也不会搭理章北越，但谈生意，章北廷是真的比不过他弟弟。
但这个家对外的人际关系,又全得靠着章北廷。
章北廷嚼着鱼茸，片刻后想明白了。
“行，那就听你说的。”
李姵晗笑眯眯地看着她丈夫，章北廷虽然脾气炸，但只要和他说明白道理，他很快就会接受。
下一秒，她见到章北廷的筷子朝鱼茸伸去，急忙打了他一下。
“你吃别的去！”李姵晗佯怒道。
林沐心偷偷笑着，心中却也感动。这种重要的事情，他们在自己面前谈得如此的自然，并未避着她一分一毫。
“心心，多吃点儿！”李姵晗用公筷夹了鱼茸给林沐心碗里。
“嗯嗯，阿姨你也吃。”林沐心急忙点头。
饭后，李姵晗拉着林沐心聊天，章豫父子俩则去书房说话。
“心心，来。”李姵晗从茶几底下取出一个檀木盒子，“这个是送给你的。”
“怎么……”林沐心愕然，怎么还有礼物呢？
李姵晗主动打开了盒子，镶金玉镯在夜间灯光下散发出温润的光泽。
这玉镯玉质清透碧绿，金镶部分花纹精致，一眼就能看出是好东西。
“鱼儿这孩子我知道，他以前啊，心里眼里都没人，高高在上的。他太聪明了，谁在他面前，什么小心思都是一清二楚的，可他回来提起你的时候，我就知道，他心里终于装了人了。”李姵晗絮絮说着，眼尾的皱纹蜿蜒出温暖的弧度。
林沐心的脸腾地红了起来，和老一辈说这感情的事情，总是叫人分外的难为情。
“害羞什么呀。”李姵晗笑着将那镯子拿起来，低声道，“虽然碎了，但东西是好东西，是我家里传给我的。你戴不戴没关系，主要是我心意给到。”
林沐心咬咬下唇，有些羞赧地看着自己的手腕：“很好看的。”
“哟，有点儿大了……”李姵晗转了转那镯子，有些懊恼，“镶金以后圈口就大了点，要你不喜欢，就把上边的金子融了，重新镶一下。”
这镯子虽然碎成了三瓣，但镶金人的手艺极好。这金做的花纹缠在玉镯上，仿佛天然就是这样，没有一丝违和感。
只是镶了金，就和淡雅不沾边了。金碧色交汇，只显得雍容华贵。
不过，林沐心很喜欢。
“喜欢吗？”李姵晗有些担忧，送人修过的东西，寓意总是不好的。
“喜欢！”林沐心迅速点头，“我很喜欢，阿姨，你是不是知道我就喜欢赚钱呀，哈哈！”
她的俏皮话让李姵晗失笑，心里的担子也放下来。
这镯子送出去，只是送一个心意，并不是主要送这个物件。若是林沐心喜欢这些，她还能再去让人买别的镯子，小姑娘喜欢什么样的，她就去买什么样的。
将镯子收好，李姵晗又露出小女儿神态，问林沐心：“鱼儿他送过你什么？”
“啊，”林沐心急忙将头发上的珍珠发夹拿下来，“这个是他送的。”
李姵晗早就瞧见那发夹了，上边的海珠流光溢彩，每一颗都是正圆。买这海珠的钱倒是其次，能攒齐四五颗正圆的海珠，已经是很难得。
“好像是章远真替他寻到的，那时候章豫还在我们村做书记呢。”林沐心说起这个，笑得很开心。
虽然章豫只送过她一枚珍珠发夹，可他为自己做的事，却抵得上百十件礼物了。
李姵晗仔细地看着林沐心的神色，默默点头，心中甚是欣慰。
她儿子没有看错人，自己也没看错人。
是个好孩子，她很喜欢。
林沐心也一样心中喜悦。李姵晗能记着她喜欢吃鱼，又因为刺多，特地让人做没刺的鱼茸。
若是旁人听了，还能鸡蛋里挑骨头，说什么又不是她亲手做的，只不过是吩咐一句而已。可能把林沐心喜欢的东西放在心上，已经是很难得的了。
两人又聊了会儿，章豫下楼来。
“心心，该送你回家了。”他走进，看见林沐心手里的盒子，就知道母亲把她心心念念的镶金镯子给送出去了。
林沐心起身时，李姵晗还牵着她的手，将她送到门口。
“以后没事就来吃饭。”临走前，李姵晗还殷切地祝福着。
“我会的！”林沐心松开她的手，摇了摇。
“妈，进去吧。”章豫穿上大衣出了门，劝道，“爸找你呢，你进去。”
“好，你们去吧。”李姵晗口中应着，却没有进去。
林沐心只好快步走出去，省得李姵晗一直站在门口目送自己。
不多时，章豫也走了出来，两人上车回家。
……
“谈什么了？我瞧你和我妈感动得泪汪汪的。”章豫目视前方开着车，一边道。
“哪有……”林沐心仔细回忆了一下，哪有泪汪汪的？
“好好好，没有。”章豫嘴角噙着笑，“就是好久没见我妈那个模样了，她今天很开心啊。”
“嘿嘿。”林沐心低头笑着，“我也很开心。”
章豫轻笑一声，道：“这会儿不紧张了？”
“我没紧张。”林沐心正襟危坐，开始死不认账。这都过去一天了，怎么章豫还记得呢！翻旧账可不是一个好的行为。
章豫便也不去驳她，只是笑笑。
外边还有爆竹声延绵不绝，很快，车就开到了胡同口。
刚下车，林沐心就见到两位堂姐正带着林巧玩烟花，林军坐在不远处门墩上看着。
“堂姐！哥哥！”林沐心看见他们，忽然觉得好像好久没见了一样，分外亲切。
章豫下车来，也打招呼道：“林军，你怎么坐外边啊？”
林军起身迎过来，：“他们玩烟花非得拉着我，我一个大男人玩什么啊，只好坐在一边看着咯。”
“明明是爸爸说，这是小孩子玩的，不跟我们玩。”林巧哼哼唧唧的开始告状。
林军无奈地抓抓头发，说：“爸爸长大了，不玩这个，我也要留烟花给你玩呀！”
小姑娘被说得吭叽吭叽地笑，分了一支比较安全的烟花棒给弟弟，又拉着林沐心要一起玩。
林军和章豫走到一边去，章豫笑着道：“人给你送回来了，还劳你在外边等着，我罪孽可大了。”
“瞧你说得。”林军瞥他一眼，有点好笑。
“这不是怕大舅哥担心嘛，跟你知会一声。”章豫笑得很是开心，眼睛都剩下一条缝。
“免了，你这么喊得我心里发慌。”林军表示敬谢不敏，“你俩好就好，我早年本来说了，谁要是把心心拐走了，我跟我爸先一人敲断他一条腿，但是你嘛就算了。”
章豫急忙拱手：“多谢多谢。”
两人笼着袖子看了会儿那边玩烟花的小孩们，片刻，章豫道：“我之前给你联系了一个医师，你怎么不去跟人家碰面，搞得那医生年前还找我几次。”
“别麻烦了。”林军淡淡然的嗓音，混着呼出的白气，有些缥缈，“身体怎么样我自己心里清楚。”
“你这话说得就不对了，以前你还教我做人要怎么样怎么样，现在还得我来教你？”章豫不乐意了，“你大闺女才八岁，你就一副看破生死的模样。”
“你这话说得……”林军低头笑。
章豫琢磨了片刻，忽然道：“我觉得吧，你得谈恋爱！你瞧我，和心心在一起后，全世界都可爱起来了。”
这话说得越来越离谱，林军听不下去，握拳揍了他一下：“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