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中年人目光望向了范小刀。
范小刀道:「他问你敢不敢跟他打赌,又没有逼着你打赌,你只要说不敢便是,这一锭金子,依旧是你的。」
中年人神情复杂。
这位大江帮的公子,说他不讲理吧,他毁了东西,还肯赔钱,说他讲理吧,却又把他的尊严践踏得一无是处。
他是缺钱,而且很缺钱。
这两锭金子,对他来说,需要不吃不喝三年,才能赚到的钱,而只要他肯受那胯下之辱,就唾手可得,如此一来,他就可以给老母、妻儿一个相对富足的生活,相比于生计,尊严对他来说,又算得什么?
可是偏偏他又是有廉耻之心,先前那一番侮辱,已让他心态发生了悄然的变化。
脑海里一番天人交战之后,中年人缓缓摇头,「我不敢赌。」
李俊义见他如此选择,顿时觉得有些无趣,越看越觉得范小刀有些碍眼,「我又不是跟你说话,你多管什么闲事?」
范小刀道:「圣人教礼义廉耻,可不是让你来羞辱人的。」
李俊义道:「我有钱,我乐意,人家也没反对,碍着你什么事?」
白衣游侠道:「李大哥,我看他分明就是看咱们不顺眼,想要找茬,不如让小弟出手,教训他一番,也好让他知道,咱们江南七侠的厉害。」他来到范小刀身前,拔出了长剑,对范小刀道,「拔剑吧!都是江湖中人,咱们还是用江湖的办法来解决。」
范小刀指了指后背,「我刚才系得是死扣,解开挺麻烦的。」
说罢,从地上捡起一根树枝,在空中抖了个剑花,「请赐教!」
白衣游侠见他以树枝跟自己打,忍不住大怒,这小子也太嚣张了吧,好歹自己也是师从名门,师父也是江南句容县有名的剑客,竟在这里被一个无名之辈来羞辱,心中暗想,既然你自己找死,那就别怪我不客气!
当然,他也没有杀人的心思。
身为新一代年轻少侠,杀人他还没这胆量,但是仗着自己身负「绝学」,教训一下他,让他明白「祸从口出」这句话的道理。
不过出手之前,他还是说了他的规矩:「我这套风流九剑,剑出必见血,你若能挡我三招,我便饶你一命!」
范小刀微微一笑,「承让!」
说时迟那时快,白衣游侠倏然而动,一剑向范小刀额头劈下。
他看到范小刀以树枝应战,以为他练的是太极之类的四两拨千斤的剑法,所以根本不给他机会,干脆来个一力降十会,逼他向后撤,这一剑,他用上了七成的功力,一来是试探对方实力,二来也是不想杀人,留三分力可以及时变招。
谁料范小刀却向前一步,也以同样的招式,与他对劈过来。
白衣游侠心说你这是找死,哪里有同归于尽的打法?
我这是精钢铸的宝剑,若是砍到你,你不死也得重伤,你这根树枝,就算让你劈中,也不过是皮外伤而已。
想到此,他剑势稍弱了几分。
就是一分心,范小刀树枝砸在他脑门之上,一声脆响,白衣游侠捂着脑袋,向后连撤了数步。
额头挨了一击,瞬间红肿。
这一「剑」,伤害性不大,侮辱性极强。
白衣游侠心中大怒,心说我不忍杀你,你却如此羞辱我,浑然忘记当初师父的教训,大喝一声,使出十成功力,长剑呼啸而来,将触之时,一剑幻三剑,接连变化,分攻范小刀三处要害。
范小刀不疾不徐,竟也使出了与他同样的招式。
招式后发先至,树枝先后三点,每一剑都点在了白衣游侠的剑尖儿之上。
砰砰
砰!
白衣游侠只觉得手掌发麻,长剑差点脱手而出。
白衣游侠后退几步,「你是谁,怎么会我的招式?」
范小刀道:「我只是觉得你的剑法还算不错,所以也试着用一下而已。」
「你放屁!你分明是偷学了我的风流九剑!」
李俊义皱了皱眉,「老三,你不是对手,退下!」
白衣游侠本还想出手,可是李俊义发话,也只得照做,毕竟,在众人之中,以他的身份和地位最高。
李俊义道:「阁下武功还不错啊。」
范小刀轻笑:「马马虎虎,还凑合。」
李俊义道:「都是江湖中人,我们与你也无冤无仇,你何必多管闲事?」
范小刀道:「你侮辱别人,我自然要管一管。」
李俊义道:「可是别忘了,是他出口骂人在先!」
这句话,让范小刀语结。
李俊义这话倒也没错,一切恩怨,都因为中年人的一句愤懑之言而起,这些人年轻气盛,免不得要找回场子,不过,范小刀依然道,「好言一句三冬暖,恶语伤人六月寒,他确实有过错,但凡事也要有个度,你也说了都是江湖人,行走江湖,当以和为贵。」
李俊义道:「那就任凭他辱骂于我?」
「我说过,凡事有个度。」
李俊义道:「所谓的度,不过是仗势欺人罢了,今日若没有你撑腰,说不定又是另一番结果。」
范小刀点了点头,「你说的也对,可惜你们遇到了我。我阻你伤人,也是为你好。」
「为我好,你有什么资格教训我?」
范小刀叹了口气,道:「没有想到,你这心性未稳,李樵竟也敢让你出来闯荡江湖。」
白衣游侠一听,立即喝道,「大胆,就凭你也敢直呼李帮主的名讳?」
李俊义却摆了摆手,「你认识我爹?你到底是何人?」
「非但认识,而且还很熟。」范小刀道,「我姓范,名小刀,想必你应该听过吧?」
范小刀?
众人听到这个名字,忍不住后退了几步。
这几个公子哥都是江南人,对范小刀这个名字,简直不要再熟悉!
短短半年,以一己之力,毁掉了漕帮、大江帮、江南转运使等重量级的人物,拔出了太平公主的钉子,扭转了整个江南的形势。李樵能接管大江帮生意,也是得到了范小刀的首肯。
许多江南年轻人,都将此人视为偶像。
没有想到,今日竟在这里遇到!
李俊义仔细打量了下范小刀,忽然来到范小刀面前,扑腾一下,跪倒在了范小刀面前,「范叔叔!」
「你这是?」
李俊义回头冲众人道,「还愣着干嘛,还不跪下见过范叔叔?」
一群年轻游侠,纷纷跪下,「参见范叔叔!」
范小刀错愕。
这算什么?
前倨后恭?
李俊义一脸崇拜道,「范叔叔,你离开江南之后,我爹常常记挂你呢,他说没有你,就没有我们李家的今日,让我们向范叔叔学习,范叔叔就是我们的偶像,我爹还说,若将来能遇到范叔叔,一定向您磕头!」
范小刀被一声声的范叔叔叫得头皮发麻。
「你叫什么来着?」
「李俊义!」
「今年多大?」
李俊义道:「虚岁二十四!」
范小刀干咳两声,「我二十二,别叫叔,折寿!」
李俊义却道,「年纪可不同,辈分不能乱。我
爹说过,你是他见过的最敬佩之人,我们叫一声叔,不过分!实不相瞒,范叔,我们此行一路南下,就是为你而来!」
范小刀奇道:「为我?」
李俊义道:「正是!我们七个结伴而行,本是想仗剑江湖,积累江湖经验,前不久听说范叔在天梁城遇险,遭到追杀,所以一路赶了过去,想去助一臂之力,谁料却扑了个空,所以又一路南下,寻思着能追上你,助你一臂之力!」
范小刀问,「你可知我现在是朝廷钦犯?」
李俊义道:「哼,是不是钦犯我不知道,但范叔行动光明磊落,就算是,也是被冤枉的。今日终于遇见范叔,便是刀山火海,我们也跟你一起闯,只要你用得着小侄,在下一定赴汤蹈火,在所不辞!」
范小刀心说,就凭你们几个人的武功,还有这副张扬的德行,带着你们,还不净给我惹事?于是道:「那倒不必,我现在一人行动,反而更方便一些。」
李俊义道:「范叔难道嫌弃我们?」
范小刀道,「没有的事!只是,我现在在执行秘密行动,你们若跟着我,反而不便于行事。」
李俊义有些不悦:「说来说去,还是嫌我们!」
范小刀心念一转,道:「你们若真想帮忙,倒也不是没有办法。」他指了指北边,「现在朝廷的人正在通缉我,我一个人目标比较小,容易隐藏,出了事逃脱也方便,你们若是能将他们引开,我便可以尽快赶到京城了。」
李俊义思索片刻,道:「也是个办法!我们武功不如范叔,但是给他们制造点混乱,还是能够办得到的!」
范小刀抱拳道:「如此多谢了!」
李俊义哈哈一笑,「我们把追兵引开,将来在京城见!」
范小刀道,「京城见!」
李俊义来到中年人身前,中年人吓得往后退了几步,「你想作甚?」
李俊义也不顾地上泥泞,跪倒在地,给中年人磕了三个头,道:「这位大哥,先前是我们不对,之前的事,我来磕头道歉,还请谅解则个!」
他从马上取出三十两银子,递给中年人,「这是赔偿你先前的损失,之前那一锭金子,你还是还给我吧!有些事,不能用金钱来衡量,我错了,我不该用金子来羞辱你!」
中年人咬牙根,跪都跪了,爷爷也叫了,你又把银子收回去,这算什么道理?
他捂了捂怀中,道:「我觉得,该羞辱的时候,还是要尽情的羞辱!」
李俊义望向范小刀,范小刀摇了摇头,李俊义起身,挠了挠头,「我还是涉世未深,考虑不周,考虑不周啊!」
范小刀道:「都已经过去,这位大哥想必也不会计较了不是?」
中年人见他不收回银子,连道:「不计较,不计较!」
一段争执告一段落,李俊义也是爽快之人,与范小刀约定了京城汇合,便带着众人向相反的方向疾驰过去。
中年人凑了过来,「这些年轻人,不可理喻!」
范小刀道,「赚了一锭金子,你也不亏啊!」
中年人嘿嘿直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