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到这里,艾小岫和崔梦己都偷偷竖起耳朵来。
他们都很好奇,说书先生到底有什么证据说尹师是个女人呢？
说书先生说到此处偏偏卖了个关子。
他放下手里的扇子，端起茶碗，慢悠悠呷了一口茶水。
他这副闲情逸致的模样倒是让下面的听众急的嘴里冒泡。
“你倒是说啊！”
“快说！”
听众一阵阵催促，说书先生这才又开口说道：“诸位难道不觉得奇怪吗？千古以来，有哪个皇帝没有后宫的？咱们太上皇登基之时年富力强，武功更是高达紫品，却偏偏让后宫虚设，没有妃嫔也就罢了，居然连皇后也不娶？没有后宫也就罢了，听说,太上皇甚至未曾经历过人事，连教导房事的宫女也没有。”
“咳咳咳——”崔梦己捂着脸,咳嗽不已。
艾小岫手肘抵在桌面上,也伸手捂住了自己的脸。
太尴尬了，幸好白尘心本人没在这里。
下面有人反驳道：“你竟说屁话！谁不知道诸位当年先皇是马上疯死的，这才让太上皇无心风月的。”
说书先生：“可是咱们太上皇表现出来的可不是无心风月，根本就是不近女色啊,听说宫内的宫女都少的可怜。”
“再说了，天下有哪个男人不好色？为何千年就出了太上皇一个这么奇怪的皇帝？”
“宫中虽然有不少太监,但听说太上皇沐浴更衣却甚少假借他人之手啊！”
“再说了，为帝王者，哪有不想留下自己子嗣，继承江山的呢？”
“只怕是……太上皇不是不想,而是不能啊！”
艾小岫整个人都趴到了桌子上。
这脑洞……真是绝了。
来来来，笔给你，你来代替作者写这本《白莲大帝》吧！
下面有客人抬杠：“你说的都是你臆测的！”
说书先生：“实不相瞒，最近江湖上就有传闻，据说，如今那位搞风搞雨，天下间唯一一位琉璃品的魔尊便是女扮男装多年的太上皇啊！”
所有人都被这一消息惊住了，茶馆里安静一片。
艾小岫“蹭”的一下抬起了头。
崔梦己捏着扇子，用扇子蹭了蹭脸颊。
他似乎在思索着什么，扇子尖儿有一搭没一搭敲着脸颊。
说书先生：“此话说来似是无稽之谈，但各位好好想一想，魔尊声名鹊起、出现在江湖上的时间是不是就是太上皇退位的时间？”
“哎？好像真是这样……”
“那雍国境内除了太上皇、追魂谷谷主方晏和鹿儿林的梅一枚，你们可听过还有其他紫品高手？”
“好像确实没有听过。”
“这就对了！”
说书先生“啪”的一下收拢扇子，斩钉截铁道：“这不正说明了太上皇跟魔尊之前密不可分的关系嘛！”
“若一个人能练到琉璃品，怎么可能会没有任何一个人知晓！”
“那个人定然是从紫品升上来的。”
“为什么太上皇在位时她不出现，太上皇一退位，她就出现了？”
艾小岫一阵无语。
那就要问问写这本书的作者了，为什么要把这本书的开篇设定为太上皇尹师刚刚退位的时候。
说书先生依旧滔滔不绝道：“为什么魔尊出现了，太上皇又渺无音讯了？就好像太上皇和魔尊……两者只能出现一个！”
崔梦己捂着嘴，忍不住笑道：“说的好像确实有几分道理，我差点要忍不住信了啊。”
艾小岫瞪了他一眼。
崔梦己咬着扇子，歪头微笑。
说书先生的声音提高：“诸位，难道你们没有发现这一点吗？”
茶馆里众人交头接耳，纷纷攘攘道：“说的有道理啊。”
“嗯嗯，好像确实如此。”
“哎，那你的意思就是说那个魔尊艾小岫就是太上皇了？”一个客人猛地叫嚷起来。
他同桌的人忙拉住他，“嘘嘘嘘，你小点声，你不要命了？魔尊可还在这座城里呢。”
“那听说魔尊杀了不少人，岂不是……”
“啪！”说书先生猛地一拍惊堂木，“哎，你们可别乱说啊，这可不是我说的，我只是为诸位讲述一下最近江湖上盛行的流言蜚语罢了。”
崔梦己歪着身子，凑到艾小岫身旁。
艾小岫瞥了他一眼。
他打开扇子，挡在两人面前，躲在扇子后低声道：“侠以武犯禁，这帮武林人士真该管一管了，真是什么都敢说。”
艾小岫一言难尽地看着他，“你怎么说？”
崔梦己眨了一下眼睛，似乎在暗示什么。
“实不相瞒，我其实认识那位太上皇。”
艾小岫：“哦，然后呢？”
她的神色实在太平静了，崔梦己怀疑地歪歪头，“嗯？你不感兴趣吗？”
他将扇子又往上举了举，笑问她：“是我错过了什么吗？我总觉得……”
不行，不能让他觉得下去了，再这样下去她说不定就暴露了。
艾小岫立刻义正言辞道：“我对太上皇没有一点兴趣。”
崔梦己：“哇哦！”
他睁大眼睛，神色复杂又奇怪。
就在这时，一样东西骤然飞来，“噗”的一下刺透了挡在两人面前的扇面。
两人转过头，就看到一把拂尘尾部堪堪刺进来，距离掌握的刚刚好，既打乱了两人谈话，又未伤到二人。
崔梦己眼皮一跳。
“啊，该不会……”
拂尘尾将崔梦己手中撒着金粉的折扇骤然压下。
栏杆外的阳光洒在两人脸上。
两人被阳光刺得发疼，不由得同时眯起眼睛看了过去。
明媚刺眼的阳光下，一个道士正冷肃着面孔盯着二人。
那张道士的脸确实他们从来没有见过的。
你谁呀！
……等等！
艾小岫一个激灵，突然有了个猜测。
这该不会是尹师的又一个马甲吧？
这个马甲还是白尘心在她面前过了明路的，她记得白尘心曾对她说过要易容前往峦国。
艾小岫刚要说话，那位道士径直抽回拂尘尾部。
他一甩拂尘，搭在胳膊上，形容潇散疏狂。
他头顶上银制莲花冠闪闪发光，身上蓝色的大襟道袍随着晨风鼓起，飘然欲仙。
他腿一抬，脚踩在栏杆上，轻轻一跃，便从栏杆上跳了下来。
崔梦己笑容一僵，他捂着嘴小声道：“腿长了不起啊。”
道士挥了挥拂尘，竖起手掌向艾小岫施了一礼。
艾小岫：“……”
你一个修佛的假扮道士也真是……心态好。
“请问这里有人吗？”道士询问。
“有人！”
“没啊。”
崔梦己和艾小岫对视了一眼。
崔梦己捂住了侧脸，“好了，好了，这里没有人，大师，你坐吧。”
道士翩翩然落座。
这时，茶馆里突然有个客人大声道：“听说魔尊钟爱美少年，该不会……”
又来了！
艾小岫捂住了额头。
“……该不会是咱们太上皇女帝在皇宫里憋久了，到宫外来才体会到了男欢女爱的美好，打算好好补偿自己吧？”
“哈哈，说的有道理。”
道士脸色一僵。
崔梦己捂着嘴偷笑。
艾小岫根本不敢去看道士的脸色。
她刚刚就在想若是尹师听到了这些会怎么样，没想到想曹操，曹操就到了啊。
道士攥着拂尘，不发一言。
崔梦己笑道：“同行十数载，不知陛下是女郎？”
那个大嗓门的顾客又道：“这么说来簪花郎和观音皇之间也不清白吧！”
“哇，你算是说到重点了。”
“簪花郎不正是美貌的少年郎吗？”
崔梦己彻底笑不出来了。
茶馆里的众人还在热火朝天地谈论着太上皇的往事，像是要从他以往的一举一动中扒拉出他确实是个女郎的事实。
艾小岫看着面色不佳的两人。
她举起茶壶，给三人一人倒了一杯热茶。
“来举杯！”艾小岫率先举起了茶杯。
崔梦己和尹师不明所以地看着她，不过，也都举起了茶杯。
艾小岫痛惜道：“咱们算是‘天涯沦落人’，且干了这杯茶，从此之后，我们就是异父异母的亲兄弟了。”
她将手中的茶一饮而尽。
崔梦己和尹师两人谁都没有动。
他们看着对方。
崔梦己笑道：“我是想和……成为亲近的人，可并非是亲兄弟。”
崔梦己叹了口气，“我已经有另外八个亲兄弟了，各个都不是省油的灯，实在是无福气消受了。”
“不过，道长看上去像是个寡亲缘的，大概需要一个亲兄弟。”
道士捏着茶杯，淡淡道：“我的亲人大多都死在我的手底下了，你确定我需要？”
崔梦己低笑一声，“果然是你，怎么哪哪儿都有你。”
道士：“该是我说，怎么哪里都有你在，你就这么闲吗？”
崔梦己微笑，“我只是和她心有灵犀罢了。”
道士尹师：“巧了，我也今早也是心有灵犀来了这里。”
崔梦己：“我来的早些。”
尹师：“你非要跟我论一论谁来的更早吗？”
崔梦己噎了一下。
好吧，好像确实他来的晚一些。
崔梦己单手支着下巴，手指在茶杯口划了一道道圈圈。
他鼓着脸颊嘟囔道：“来的早……哼，早起的虫儿被鸟吃。”
尹师吹了吹热茶上面的热气，“有些没有被吃的虫儿喝了满肚子的醋。”
崔梦己：“……”
他笑了一声，“某些人的嘴皮子可是越发利索了。”
他看向艾小岫，“我最好奇的是……你是如何发现他是这位的？”
他朝道士的方向示意了一下。
艾小岫心中提起了十二万分的小心，开口道：“他之前有说过的。”
崔梦己狐疑地打量着尹师。
尹师微微颔首，“是。”
崔梦己：“这样就能一眼认出来了？”
艾小岫微笑道：“大概他身上有特殊的气质。”
崔梦己按着桌子，越发惊奇了，“什么气质？”
尹师温和地注视着她，也在默默等待她的回答。
艾小岫：“……”
她能说是主角的气质吗？
艾小岫：“大概就是……在人群中他是最闪耀的那个……”
崔梦己整个人委顿地倒在桌子上。
他喃喃道：“什么啊……这不就是……‘愿我如星君如月’，‘愿逐月华流照君’吗？那我成什么了？‘满船星梦压清河’的清河？”
艾小岫：“……”
你想的有些多了。
尹师微微颔首，莲花冠上的花瓣随着他的动作一颤一颤，羞怯不已。
艾小岫揉了揉额角。
她已经这么努力的暗示了，为什么他还是不明白啊。
她之前的兄弟之词，就是在委婉拒绝啊。
尹师该听懂了吧？
她偷偷望向尹师，却对上他似月华的眸子。
他安安静静看着她，不知道这样沉默又温柔地看了她多久。
艾小岫转移话题道：“对了，我现在改如何称呼你呢？大师？”
尹师：“你愿如何称呼？”
艾小岫傻笑，“这话说的，你难不成还能跟我姓不成？”
尹师爽快道：“好，我姓艾……艾……小岫……”
他低沉的声音就好像是在说“爱小岫”。
艾小岫的心脏莫名一跳。
她飞快道：“云无心这个名字不错，跟你以前的名字挺像。”
趴在桌子上的崔梦己原地复活。
他微笑道：“‘云无心以出岫’吗？好名字，好名字，实在没有比这更好的名字了。”
尹师：“……”
他的目光一下子黯淡了一下。
艾小岫心中充满了罪恶感，就好像她犯了什么大错似的。
作者有话要说： 注视：
1、“愿我如星君如月”出自范成大《车遥遥篇》
2、“愿逐月华流照君”出自张若虚的《春江花月夜》
3、“满船星梦压清河”出自的唐珙《题龙阳县青草湖》
4、“云无心以出岫”出自陶渊明《归去来兮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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