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明胸腔里空荡荡的感觉早已经习惯,但是为什么眼泪还是来得猝不及防?昆仑抬了袖把眼角擦干,然后若无其事问小楚茨道:“她方才对你说了什么?你需要让我搜她的魂。”
小楚茨从来没见到昆仑落泪,一时间像是被吓到了,连生气都忘记了。等到回过神来,扭头就恶狠狠地瞪着姜央。
姜央无奈道:“我何其冤呐。”
昆仑把她的头掰过来:“不要再瞪了,问你话呢。”
“哼!”小楚茨哼了一声就跑掉了。
昆仑:“……”
姜央等她走了以后,才凉凉的插话道:“吃醋了,凡人有个词叫醋王,王可是酿了几十万年的醋王,神君要多担待哪。”
昆仑就看着她,脸上没什么表情。
姜央与她对视,片刻,抬抬眉道:“神君就没有话问我?”
“她后来……”昆仑闭了一下眼睛,轻声的道:“是怎么回事?”
姜央的目光在她脸上刀子一般扫过,终于尖刻地讽刺道:“不都是拜神君所赐嘛,当年若不是你在昆仑山巅那一剑,王何至于败于那群杂碎之手。”
她好像后知后觉“那群杂碎”把自己也包括进去了,于是低头摸了摸鼻子,继续道:“那段时间我不在王身边,我不知道她怎么风尘仆仆、灵识虚弱,我也不知道你到底为什么要刺她,只要你需要,她把自己的心挖出来给你都是可以的,你究竟为什么要和天庭那群……串通一气!等她回来,第一个不会放过的就是你!”
昆仑恍若未闻般,怔怔的说道:“我以为她……”
她嘴唇无声的张了张,终究是没有再说下去。
“你以为她什么?你知不知道她之所以在人间天上到处流亡,你知不知道她被三界众神追到无路可逃,你知不知道她就算最后被囚在镇妖台那么多年也尸身不化,都是因为在等你去找她,可你做了什么?”姜央眼眶蓦地就红了,“你什么都没做!还是说你和天帝一样高高在上,笑看当年不可一世的妖王苦苦挣扎吗?!”
昆仑的眼泪一直往下掉,也不抬手去擦,她说:“我不知道,我当时……”
我当时刚刚陷入长久的沉睡。
多么苍白无力的借口。
她住了嘴,停顿了一会儿,长叹了一口气:“是我的错。”
“你对着我认错有什么用?你能把她失去的四万年都弥补回来吗?你能让她的尸骨从混沌界里出来吗?你能让她重临三界像以前一样意气风发吗?就算你即刻拔剑自刎,对既定的事实有用吗?”
“那你要我如何做?”
“去补全王的半个元神,然后助她打开封印,”姜央冷冷的道,“看你方才的反应,你不是很想见到她吗?”
“我是很想见到她,”昆仑把眼泪擦了,道:“但我暂时不能答应。”
她的下巴猛然往后仰,脆弱的脖子须臾间就被捏在了姜央手里。
“何必假惺惺,”姜央冷声道:“你信不信我现在就杀了你?反正王也不在这里,就算知道,现在的她又能奈我何?你这样的人,只会成为王的绊脚石。”
昆仑双脚被迫踮了起来,要害被人握住,却忽的笑了:“你看,你刚刚说的是什么,‘现在的她’又能奈你何?之前那个楚茨已经死在天界了,如今留下来的还是一个十一二岁的孩童,你为何一定要逼迫她走之前的老路呢?”
姜央:“你什么意思?”
“如果她想继续待在昆仑山,我就陪她在昆仑山,如果她想去补全元神,打开封印,那我就陪她去打开封印。”昆仑道,“这一世无论有多长,我陪着她便是了。”
姜央:“王一定会选择回到妖界之主的位置的。”
“是么?”昆仑不置可否,将姜央掐在自己脖子上的手慢慢挪开,据她所知,楚茨从来就不想做什么妖界之主,甚至连有妖来拜会都是打出去了事,还是说如今,她的想法已经变了呢?
姜央任她推开自己的手,在颈间一拂,方才掐出来的青紫印子已经消失得无影无踪了。
姜央:“若是小小王问起来,你应该知道什么能说,什么不能说吧。”
昆仑颔首:“我了解她的性格,若是知道楚茨还有一道神识妄图左右她,除非她吞了那道神识,否则你这辈子就不要再想见到你的王了。”
姜央这才不情不愿的“嗯”了一声。
“晚上和我们一起吃饭吧,孟召重应该回来了,我晚上会问过她,然后再给你答复。”昆仑再次向她点了头,离开了书房。
姜央回过神来看着自己的手,好半晌,才后怕起来,觉得自己刚刚简直是被鬼上身了,她倒是不怕昆仑,就算打起来自己也落不了下风,她怕的是王若是知道这件事,还不活拆了自己。
楚茨就是典型的我的人我自己随便动,别人敢动一根毫毛就准备领受她的雷霆之怒吧的妖。
“忘了这件事,忘了这件事,”姜央把自己两只手拢进袖子里,自我催眠道:“嗯,我方才什么都没做。”
孟召重不知道在山里跑了几圈才跑回来做饭,在饭桌上的时候只顾着扒饭,连头没敢抬起来一下,小楚茨一眼都没看姜央,倒是姜央最不待见看着都烦的昆仑时不时赏她几个眼神交流,还附赠一个标准的笑容。
“山圣,都忙完了,我回去休息了。”
“去吧。”
孟召重就像是一根行走的棒槌,往厨房一杵,饭桌再一杵,就硬邦邦地又杵回了他的河底。
姜央随便挑了间厢房睡了。
昆仑拣了衣服,就想进房去帮小楚茨洗澡,被勒令将衣服放下,人出去,她以前现在加起来还是第一次在楚茨洗澡的时候被赶出来,好一会儿都在愣神。
因为今日吃得晚,等到两个人都洗漱好,已经未时了。
昆仑看她睡在身边,想去抱她,小楚茨往里面一缩。昆仑往里侧去了一点,手还没抬起来呢,小楚茨就缩成了一团,硬绷绷的背影不容置疑的在拒绝她。
昆仑想起方才的事,歪着头想了想,于是把手放下了,坐起身把她的被角掖了掖,才又躺了下去。
“楚……”
她一个字还没来得及说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