薛澜从小到大收到过无数朵玫瑰,也撕掉过无数封情书。
不是他生来冷漠寡情,只是他清楚的知道,所有那些慕名而来的男孩都和白珉一样,看上的不过是他背后拥有的势力和他能够给予的光鲜亮丽。
至于薛澜这个人本身,从来就没有谁会真正关心和在意。
那么房间里那只小鹌鹑呢?
一个会在深夜给不一定到访的客人留灯的孩子,至少应该是内心柔软善良的吧?
薛澜这样想着,脚步已经不由自主地踏进了直达二十三层的入户电梯。
电梯门缓缓打开,眼前华贵冰冷的公寓大门紧闭着。
薛澜两个多月前让封宁搬进来的时候,并没有取消自己在门锁上的指纹认证。
不是故意的,当时太匆忙,忘记了而已。
薛澜站在门口,默默了一会儿。不知道出于什么心里,他没有伸手敲门,反而把拇指按压在了指纹感应区。
“啪嗒”轻巧一下,房门应声打开。
薛澜脸上终于露出了整晚第一个笑容——那小鹌鹑居然也没有抹去自己的认证信息。
入户玄关和公寓客厅相连,视野开阔,薛澜回手关上身后的房门,抬眼就能看见客厅的沙发上正躺着的那个清瘦青年,唇角弯得更厉害了,眼中的冰冷被温热柔情取代。
沙发上的人看上去是已经睡着了,修长的四肢蜷缩起来,裹在一条单薄的空调毯里,只留下白皙的脖颈隐隐可见,暖黄的灯光给整个人身上都堵了一层毛茸茸的金,眼睛闭着,纤长的睫毛随着轻浅的呼吸微微颤动。
乖巧又漂亮。
封宁没有刻意在等薛澜,事实上他从来都没有等谁的习惯。
但他今晚却实实在在地给客厅留了灯。
或许是怕薛澜再次喝醉了没处去,或许是隐隐觉得薛澜在白珉共进晚餐之后总该赶来解释点什么,又或许因为别的些什么不可言说的情愫……封宁自己也不知道。
总之封宁就这样坐在客厅的沙发上,看着窗外,亮着灯,睡着了。
薛澜放轻了拖鞋的动作,连呼吸都尽量的收敛了。
虽然进门的声音不大,但到底闹出了动静,封宁用蜷缩的姿势本就睡的不踏实,这一下就醒了。
封宁揉着眼睛,慢吞吞地转头看向门口,腰上轻薄的夏凉毯一角滑落在长毛地毯上。
薛澜站在玄关那里,你这光,高大的身影依旧是熟悉的优雅挺拔,但眉宇间却带着又和往常不一样的情绪,似乎有些迷茫或者脆弱?
封宁立刻甩了甩头,他想自己一定是还没睡醒脑子不清楚,那些脆弱的词汇怎么能用在高高在上的薛影帝身上。
封宁撑着沙发想站起来,被薛澜一个眼神制止了。
男人笑了笑,径自走到沙发边上,弯腰捡起了掉在地上的毯子,搭回封宁腿上,还顺手在他头上揉了一把:“都入秋了,一天比一天凉,以后别睡在沙发上,会感冒的。”
封宁迟钝地点着头,眼睁睁看着薛澜的屁|股无比自然的挨着自己的光|裸|脚丫旁坐下了,甚至忘了开口问薛澜——你为什么没敲门。
一只手掌突然伸到封宁眼前。
“他们都说你会算命,”薛澜低沉的声音在耳边响起,“给我看看。”
封宁已经从沙发上坐直了,雪白的脚丫踩在地毯上,微凉的触感让他浑身打了个激灵,但脑子去好像依然不太清明。
封宁的目光落在面前摊开的手掌上。和自己的鼻尖距离很近,近到几乎能感觉到毛孔里散发出来的温热气息。
薛澜的掌心白皙,皮肤上透着些许健康的微红,纹路散开至四周指节,手指有力而修长,微微蜷动间不停的刮搔着人心。
封宁只觉得自己心跳的很快,浅淡红润在颈间蔓延开来,上一世师父言传身教的“掌位歌决”半句也想不起来,只情不自禁地自己脱口而出,
“您这是被绿了吗?”
封宁坚定的认为薛澜今晚一定是被刺激的太过了,才会做出找人算命这么反常的举动。那么,除了被白珉在帽子上刷绿油漆,他实在想不出别的任何事情能有这么大的冲击力。
薛澜:“……”
非要这么说的话,好像也没有什么毛病。
封宁看薛澜半响没做声,皱着眉头陷入了沉默,以为是被自己说中了心事,太过尴尬,忙安慰道:
“没关系,纸包不住火,这是早晚得事儿,早知道了总比日后措手不及好。”
话一出口就后悔的恨不得把自己的舌头咬下来。
薛澜却已经敏锐地抓住了重点:“你为什么这么肯定,这件事你早就知道了?”
封宁咽了口唾沫,不知如何作答,他总不能说我被经纪人拉皮条的时候亲眼撞见了你家白珉去救场吧?
好在薛澜似乎仅仅是随口一问,并没有要刨根问底的意思,
他顿许久方才转过脸来,幽深的瞳孔一错不错地盯着封宁,慢慢地说:“封宁。”
“啊?”
“我……”一丝羞赧飞速的从薛澜的眼中划过,快到压根儿就没有被封宁注意到,然后,薛澜生硬的咽下了原本差点儿就脱口而出的话。
他闷声道:“我饿了。”
封宁:“……?” 我是可乐、鸡翅还是汉堡包,您一见我就饿?
不过,为什么会觉得薛澜好像原本想说的并不是这个呢?都怪话题转折的太突兀。
“锅里熬了粥,还在保温档,要不我去给你盛一碗?”
“好。”
封宁没有解释为什么这么晚了锅里的粥还特意热着,薛澜也没有开口发问。
一切都自然而然又顺理成章,就仿佛两人原本就应该这样默契。
薛澜洗了个手的功夫,餐桌上就已经布置好了。
封宁从厨房李端出来的不只是有一碗粥,还有白灼芥蓝、清炒笋尖、粉丝蒸虾和凉拌青藕,都再简单不过的家常菜,但都可以控制了卡路里的摄入,有点儿像是为了需要常年保持身材的人特意准备的。
菜品显然不是刚刚炒出来的,有几根菜叶看着蔫搭搭的已经浸了油,但色泽依然诱人,而且显然是被特意热了一遍,腾起袅袅鲜美可口的水蒸气。
夹起一口菜放进嘴里,慢条斯理的咀嚼着,薛澜隔着玻璃门,眼中是还在厨房里忙着盛出最后一道汤的小鹌鹑……心底一股暖洋满溢,自己一直渴望的岁月静好,似乎都有了具象。
封宁修长的手指在抹布上轻轻擦了两下,脚步轻快地走出来,在薛澜对面坐下来,笑吟吟地问他好不好吃。
却不知道,此刻的薛澜心里已经翻江倒海。
薛澜从不追求别人,也从未主动喜欢过谁,因为拥有感情稀薄,才更不敢挥霍,所以始终希望自己是在恋爱中占据掌控的一方。
但封宁的出现,好像让一切都变了。
他会追着封宁住酒店,陪他跑片场,专门为了他参加晚宴,甚至搞起了装酒后装醉这样又傻又蠢的恶作剧。
薛澜觉得白珉这一晚上的莲言莲语都是屁话,但有一句却说对了——他给封宁的实在是太少了。
都怪薛澜对感情太迟钝,居然没有意识到那小鹌鹑就是自己喜欢的人。
不过好在不晚,现在既然想通了,当然要把全天下最好都送到封宁面前来。
去他的循序渐进,去他的徐徐图之!
演艺圈所有的黄金铁律薛澜都知道,稳扎稳打,一步一个脚固然能赢得更多的赞美,但他自己是从底层一点点爬起来的,个中辛苦绝不是几句话就可以轻描淡写的带过的。所以,薛澜才舍不得封宁把同样的罪再从头遭一遍。
他薛澜看上人的偏要要拔苗助长,带资进组,反正又不是没这个能力!
薛澜仅仅用了一顿饭的功夫就帮封宁下半身的演艺之路做好了决定。然后他吃起小鹌鹑的做的饭来就越发心安理得。
薛澜端起粥碗,毫不客气的就喝了两大口,然后才意犹未尽地点头说:“不错。”
下一秒,正打算站起来去厨房再盛一碗的时候,薛澜刚从凳子上站起来,就突然猛地脚步一顿。
然后整个身体都在极力压抑地颤抖着……
在封宁不明所以的眼神的注视下,薛澜扶着桌角,慢慢地蹲下身去。
他双腿不自然的腿蜷缩起来,一只手捂着肚子,另一只手骨节分明的手指死死地攥主餐桌的一角,像是试图借力一般,手背上的青筋都根根分明。
上一秒钟还俊朗面带微笑的脸上,此刻惨白得没有一丝血色,牙关紧咬得轮廓分明的下颌侧边阵阵抽动……
封宁完全慌了神儿,腾地一下从凳子上站起来几步跨到薛澜身边,不管不顾地单膝跪了下来,伸出双手,扶着薛澜的肩膀想帮他站起来。
“你这是怎么了?那……那里疼吗?”
薛澜没能发出声音,食指轻轻指了一下自己的腹部,似乎已经用尽全力。
“吃坏东西了?不会是食物中毒了吧?是不是我做的这个虾有问题?还是菜放了一晚上不新鲜了?哎呀……都怪我……”封宁急的连声音都在微微发着颤。
薛澜此刻也顾不上安抚封宁了,他只觉得小腹里像是有把钢刀在翻滚搅动,连着肠子连着骨血都在疼,疼的几乎发不出声音来。
封宁也不知怎么突然有了那么大力气,张开胳膊把薛澜整个人囫囵个儿的抱紧怀里,放到了椅子上,然后小跑着去卧室拿手机:“你等着,我去叫救护车。”
薛澜却一把攥住了封宁的手腕儿,气若游丝:“恐怕今晚我又得借宿在你这儿了。”
作者有话要说: 薛影帝这次又是装的?
奥斯卡到底要不要给他发个小金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