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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9、谜中谜谁人在幕后(1 / 1)

“你当然知道郭真有心疾,所以那个药一开始就是给郭敏准备的。你从来没打算要杀郭真。”三思的思路越来越清晰,语速也越来越快,“我那天在小厨房发现的药渣也不是你给郭真吃剩下的,你什么时候用的那些药呢……是敬茶!你在敬茶的时候你把药下在了郭敏的茶杯里,你没想要他立刻死,你选择用不着痕迹的方式,日积月累地让他病入膏肓。所以高氏一直以来跟你谋划的就是杀死郭敏而非郭真……这就说得通了。”

三思站起身来,站到周蕙跟前,牢牢地锁住周蕙仓皇的视线。

“她答应帮你报仇,你许给了她什么?”

周蕙紧紧地咬着下唇,不说话。

“许诺说服郭真把一部分家产划到郭询名下?还是干脆把管家权给她?”三思的语气冷静,“她表现出了自己的目的,再向你抛出橄榄枝,让你觉得这个交易是可信的,对不对?你到现在也不知道为什么郭真会那样死亡,你觉得一定是他误食了厨房里的东西?”见周蕙面露痛苦的神色,三思没有给她过多思考的时间,直接把那张帕子递到她的面前,“你闻闻这上面是什么。”

周蕙结果手帕,闻了闻,目露愕然。

“昨夜我们找到高氏身边的嬷嬷,问出了一点你不知道的真相。”

仿佛隐约有预感后面的话是什么,周蕙轻轻捂住了嘴巴。

“高氏的贴身婢女,也就是这张帕子的主人,在你们的新婚之夜潜入你的小厨房,偷走了足够剂量的药——足够弄死一个有先天心疾的人,下在了郭真的食物里,做完这件事,她就被高氏灭口了。我们找到了她的尸体,就在当初令尊被抛尸的那片乱葬岗——郭敏确实喝了你下的毒,但郭真中的是那个婢女下的毒。这件事的主谋是高氏。”三思的声音放轻了些,“周姑娘,报官吧,你不是凶手。”

乍然听见太多骇人的消息,周蕙陷入了久久的沉默。

她像是站不稳似的扶住墙壁,然后慢慢地靠着墙坐下来。

牢房的地面很冰冷,冻得她牙关微微打颤。

“你给我一点时间。”半晌,周蕙终于开口,“给我一天。”

三思不解:“我们现在已经有证据了,这事根本就不是你做的,你还在犹豫什么?”

“我……”周蕙迟疑了一下,还是没有多做解释。

三思见她轻轻地捂住额头,那模样竟比先前进来时看到的还要落魄,正欲继续劝说,却被前来赶人的狱卒打断了。

“时间到了。走吧。”狱卒打开牢门。

三思望着周蕙,叹了口气,提起食盒:“罢了,明日这个时候我再来。你只有一天时间考虑,后天他们就要把你送上断头台了。你不亏欠谁什么,这个责要让真正亏欠的人来担。”

她走到门口,狱卒重新锁上牢门,催促她离开。

三思临走前再回头望了一眼,周蕙缩在墙根,抱着膝盖,把脸埋在臂弯里,那一身孝服很苍白。

三思回到郭府时,太阳已经西沉。

焦浪及还在周家陪着周椿,今晚也不会回来住。虞知行的房间也是空的。

三思在院子里喊了两声“商行知”,又一拐八道弯地喊了两声“鱼”,没人回答。她把食盒放到房里,摸摸肚子,饿了。于是溜达溜达着原路出门,就在大门口碰见了虞知行。

虞知行捧着两包油纸,拎着一个酒壶,见到三思就弯着眼角笑道:“去哪儿?”

三思实话实说:“觅食。”

虞知行冲她扬了扬手里的油纸包和酒壶:“刚买好,热的,找地方吃去。”

于是二人回到住处,也没进屋,直接拿着食物坐上了房顶,一面吹风一面看风景。

他们的院落在郭府较为偏狭的一角,风景并不算好,只能看见郭府的房顶,后花园的一角,以及对面街道上稀稀拉拉的行人。

虞知行找了几片瓦垫着酒壶,拆开一个油纸包:“叫花鸡。”然后拆开另一个,“卤猪蹄。”

三思在院门口就闻见了肉味,接过虞知行撕下的一只鸡腿,深深吸了口气,拿起酒壶喝了一口,用手撑着身子向后半仰着:“要是天天都有这日子,我愿意把我哥打包送你做一辈子苦力。”

“你打得过你哥?”虞知行撕了一角油纸,裹着骨头的一端,也开始啃鸡腿。

三思瞥了他一眼:“穷讲究。”

“我们有钱人家的哥儿都这么讲究。”虞知行笑眯眯,“怎么,你们山上都是用爪子吃饭的?”

“我们山上,对你这种没事找事的金贵少爷,先扔到柴房三天不给饭吃,看你还要不要娇气。”

二人这段日子以来时时刻刻都在斗嘴,虞知行已经对这种形容十分习惯,并能够立刻给予反击:“人家大户人家的闺秀,行走坐卧风流雅致,你看看你。”他上下瞧了一眼三思的坐相,“啧啧”地摇头,“别说三天了,就是把你扔到别人家教育三年,也穿上龙袍不像太子。”

三思晃着脑袋笑:“谁能教育我三年?我爹都受不了把我丢给岑长望了。”

虞知行:“……你不以为耻反以为荣!”

三思把啃得干干净净的鸡骨头用纸包好,转眼盯住了另一个油纸上的猪蹄。

虞知行也正好吃完,目光一转,准备对唯一一只猪前腿下手。

二人伸手时,齐齐顿住。

三思飞快抓过去:“别客气,那整只鸡都是你的了。”

虞知行二指夹住她的手掌,另一只手毫不含糊地冲着猪蹄抓下去:“你还在长身体,吃这么油不好,还是你吃鸡。”

“商公子你家家教未免太好了,不用这么谦让。”三思灵活地脱开钳制,格住虞知行,飞快取走了那只猪蹄,一跃而起,还没待她炫耀,对面一只手臂便飞快袭来,击在她的手腕上,一个不慎,猪蹄掉下来,被虞知行稳稳接住。

虞知行的假风度每到这时就变成真小人,他晃了晃手里油乎乎的猪蹄:“江湖儿女以武取胜,有本事自己来拿。”

三思撩起袖子,咬牙道:“这时候你就不装洁癖了!”说着左腿飞扫他下盘,一个侧切逼得虞知行拧身避开,“你可认输吧!”

虞知行弯腰从三思手臂下钻过去,直起身后顺势勾住她的右臂弯向后锁。三思后仰,巧妙地贴着对手的背部翻过去,多一寸都没跑远,脚一落在瓦片上就向上踢,正中虞知行手上麻筋。

猪蹄飞起,眼看就要落到楼下,二人齐齐上前阻拦。

虞知行一手伸向猪蹄,一手没忘拦住三思,后者也伸手格挡,于是二人纠缠在一起,先动身的虞知行凭借手长的优势拿到了猪蹄,然而没能同时解开二人锁在一块儿的手臂,于是待他拉住房檐一角悬在空中的时候,三思还挂在他拿着猪蹄的那只手臂上。

虞知行感受到自己的腰带正在渐渐离他而去,额上青筋蹦了蹦:“……你把手放开。”

三思一手扒着虞知行的右臂,一手抓着他的腰带以免自己掉下去。虽然离地才两尺,但二人较着劲,她打死也不会松手:“行啊,你没点表示?”

虞知行:“……”

他慢慢把右手放低,三思从善如流地抓着他往上挪了几寸,叼住那猪蹄,然后飞快一拧身,直接翻回了房顶。

虞知行极长地呼出一口气,平复自己的心情,手臂一用力,也翻了上去。

三思已经把猪蹄掰成两半:“喏。”

虞知行总算没再嫌弃,干脆用已经满是油脂的手接过,一屁股在她身边坐下,两人就着美酒,肩并肩啃了起来。

落日只剩下一线余晖,天色暗下来,郭府四处都点起灯,对面的街道上也星星点点地亮起来。

三思吃得差不多了,随便擦了擦手,半仰着身子,看着远处色彩缤纷的云层和街景,对虞知行细细讲述了下午去见周蕙的经过,继而惆怅地发问:“你说,周蕙她为什么不告发高氏呢?”

虞知行既心惊于高氏布下如此完美的局以铲除异己,在听到周蕙拒绝立刻澄清案情时亦感到意外。他在脑子里捋清了事情的来龙去脉,思忖片刻,道:“我们还是不了解周蕙。她背负了这么多年的仇恨,好不容易报了仇,又害死了自己的夫婿……我无法设身处地地体会她的心情,但我想,不论最后下药的人是谁,周蕙自己都有不可推卸的责任。”

三思静静地没说话。

“周蕙独自担起家业,性情纯善刚烈,若不是逼到绝境,她万万不会走到这一步。”虞知行躺下来,枕在自己的手臂上,右手捏着那颗不离身的琉璃球,轻轻转动着,注视着里头褐色的纹路在夕阳暗淡余晖下微微泛红的色泽,“她大约觉得自己是这场悲剧的缔造者。一个心灰意冷的人,不会再去想要延续仇恨,也不会再想给自己找寻生机了。”

三思也躺下来。

虞知行说的没错。周蕙既然已经决定嫁给郭真,她的复仇对象究竟是郭敏还是郭真就已经不重要了。郭真死,她毁掉的是自己的幸福,郭敏死,她就从受害人变成了自己丈夫的杀父仇人——不论她做何选择,只要决定复仇,她的下半生都会活在煎熬里。

三思低声喃喃:“要是她没有爱上郭真……”

……就好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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