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轰隆隆!”电闪雷鸣,黑云极速翻滚,遮天蔽日,杨树柳树的枝叶被狂风席卷,顷刻间,倾盆大雨哗啦啦的倾泻下来,在泥地上溅起朵朵水花。
林谷雨站在窗棂前,闻着被雨水激发出的青草和泥土芬芳,感到神清气爽,她笑嘻嘻的回头,“你计划的倒还真准,这下好了,哈哈,吴二有可真是有苦说不出了。”
这种略带整蛊性质的好主意,让人出了一口好大的恶气,哈哈哈。
他一向心思缜密,比自己大大咧咧不知道细致了多少,最是令她佩服了。
柳东睿一回到家就变成女儿奴,他玩着和和肉呼呼的小手,时不时的逗她一下,他抬起头唤林谷雨过来,“窗户边上湿气大,别贪凉,小心感冒了。”
等林谷雨走过来,他才说:“其实哪有什么计划,不过是把你说的主意完善一下。先前你说的那法子不错,只是漏洞太多,不堪一击。如果公社真派人来检查,随便一看就能发现。弄虚作假搁现在可不是小事儿,说不定会被批|斗。”
他当然不能冒着这种风险,只好尽量的借助天时,去把这个计划尽量完美。
林谷雨笑嘻嘻的,啪一声亲在他侧脸上,“看吧,我就知道咱俩肯定配的很,贼互补。”
柳东睿不满足这一丁点的小恩小惠,挑眉道:“哦——?过了两年才意识到咱们俩互补,你这反应弧也未免有些太长了。”
林谷雨打哈哈:“我那不是为了慎重考虑么!是为了表示对你的下半生的尊重。”眼睛对他耍了次流氓。
柳东睿哼笑一声,黑眸扫她胸口一眼,道:“为我下半身——生考虑吗?嗯——,你还真挺慎重的,”他点点头,回想了一下,“你大四那年暑假,跟谁一起去银逸看电影来着?”
林谷雨强笑脸破碎,干笑不说话。
那会儿她虽然对柳东睿有好感,可她从小被老师家长耳提面命不许早恋,跟社会人士谈恋爱,呃,她那会儿还真不敢。
刚好学校里有个同学约着大家一起去看电影,她那会儿太无聊了,只当是普通同学聚会,没想到就她和一个男生去的最早,还被柳东睿给碰见个正着,四目相对的那一刻,林谷雨好像做了亏心事一般,尴尬死了。
柳东睿也没再说什么,小女孩在校园里谈个恋爱什么的,很正常,他还不至于拿这说事。
下雨柳东睿就不用去上工,难得休息一天,林谷雨兴致勃勃,“今儿晌午咱们好好吃一顿,嗯·······,给你们做水煎包,喝胡辣汤,好不好?”院子里现在菜蔬满园,这两样不费油,也好吃。
林谷雨心里微囧,如今做个饭,第一个想法就是这东西它费不费油。物质的短缺不仅制约着她的手艺,还限制了她的想象,呃,从前做饭想的是怎么少油少盐,现在想的是如何省油省盐,也算殊途同归了。
她先和好了面,放在一边等着发酵,夏天温度高,面一会儿就能发好。然后让柳东睿披着斗笠去菜园里割了一把韭菜,她磕了5个鸡蛋,打算做韭菜鸡蛋馅的水煎包,妈呀,想想就贼香。
胡辣汤做法就更简单了,林谷雨称之为田园随便版胡辣汤,就是把所有她喜欢的材料,什么红薯粉丝、豆腐、干木耳全都加了进去,最后再和进去半碗水淀粉,滴上两滴香油,香喷喷!
就这,让别家知道了,说酸话的都不少,还要啥自行车呀!
胡辣汤香辣开胃,水煎包鲜香诱人,柳东睿一口气喝了三碗汤,吃了20来个水煎包。
大灿和二灿咬着水煎包,小嘴油乎乎的,呼呼喘气,直喊好辣。
林谷雨起身去倒了一碗白开水,递给他俩,“要是觉得辣,就别喝汤了,喝点水吧。”汤里加了点白胡椒粉,小朋友吃不太习惯。
“要喝完,这汤够味儿,哈,好辣。”大灿摇摇头,呼噜呼噜把一碗喝了个干净,然后张着嘴‘啊啦啦啦’在那伸舌头。
林谷雨哭笑不得,真是小孩子,逞强的很,她拿了个西红柿过来,“吃个番茄解解辣。”
柳东睿笑着让她别忙活了,“小孩子都这样,好奇心重,下次做别给他俩加那么多胡椒了。”
林谷雨还在月子期间不敢吃那么多胡椒,怕上火,影响和和的一日三餐,胡椒粉她是后来单独撒到碗里的,大灿看他爹加了不少,也逞强多加了一勺。
林谷雨哼笑一声,“想的怪美的,这白胡椒可贵了,我在中药店买的,吃上一顿可不容易了。”
柳东睿抱着和和仰天长叹,“啊!我们想吃点好吃的,也太难了!”
大灿和二灿抱着自己的小肚子,同款表情,“啊!我们可太难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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感觉到生活艰难的,大有人在,今天尤其的多。
柳光耀和柳文明叔侄两个,分喝了一斤小酒,竟然把躺在地上撒泼抱怨的吴二有给忘了,两个人从地里回来后就各回各家,谁也没想起来大队部院子里还躺着一个人。
大夏天的躺在院子里睡,倒是挺凉快,就是那虫子蚂蚁格外的多,蚊子简直把吴二有当成了血库,号召了巨大的家族群在吴二有的身上奋力耕耘,个个喝的肚子要炸开才离开,吴二有睡的跟个死猪一样,一点没反应。
吴二有躺在地上睡到半夜被渴醒了,他头昏脑胀的,想不起自己怎么在这睡下了,却还牢牢记着一队欺骗红旗的事情。他赶紧拍拍屁股爬起来,摇摇晃晃的跑到吴金喜家,颠三倒四的把整件事跟吴金喜说了一遍。
吴金喜‘啪!’一声拍在桌面上,压抑不住内心的激动,哈哈笑道:“这下好了,不单单是柳文明翻了错,柳光耀也有知情不报,故意欺骗组织的罪行,一告一个准儿!这消息可太他娘的好了!”
“二有,”吴金喜一脸赞赏的看着他,“你小子这回真是立了大功了,说不定咱们可以一起去公社了,哈哈哈,高兴不?”
吴二有:“听说大队长背后有人,能这么容易把他拉下来么?”他对去公社信心不大,但能去大队也还行。
吴金喜冷笑一声,“有人咋了?没犯错有人好办事,犯了这么大的错,人家说不定要赶紧跟他理清关系,怕啥!”
吴二有顿时鼓足了勇气,一掌拍到桌子上,大声说:“吴队长,一队拿走了俺们队的红旗,俺们可不服气,得赶早去公社里告他们一状,宜早不宜迟,把那个红旗给抢回来。”
吴金喜大喜,觉得吴二有这次绝对是开了窍了,都知道去公社告状了,跟他想的一模一样。两个人早饭也不吃了,立刻就要去公社好好的告上一状,最好就是能拉过来一个公社里的人,直接让他们看看证据。
两人心里都激动的不行,虽然注意到天色昏暗暗的,却都以为是起的太早天还没亮,没成想,他俩走到半路,他奶奶的!天上竟然下起了瓢泼大雨,灌了他们一个透心凉,他俩瞬间就成了落汤鸡,两颗飞扬的心被雨水打击的七零八落,硬生生着陆。
漫天大雨中,两个人呆呆的望向天际,闪电光速闪过,照亮了两人大张的嘴巴和瞪圆的瞳孔,瞳孔里面满是不敢置信。
‘噼啪’一阵响,一个闪电打在前面树头上,‘咚’的一下,两人前面的大杨树被拦腰折断。
吴金喜抬头,往前是通往公社的路,原本是他的康庄大道,现在却泥泞不堪,还有路障;往后是回大队的路,一样的泥泞不堪,连雨点都似乎在嘲笑他的无能和背运。
“啊啊啊啊!”吴金喜疯狂痛叫,“日他娘的,俺就想把柳光耀整下去怎么就这么难!俺就想去公社上班咋就不行了?怎么全都来跟我作对!啊啊啊啊······”
怎么他娘的就这么寸呢!
吴二有抹了把脸上的雨水,也恨恨的骂道:“他娘的,一队这群兔崽子运气也太好了点,连老天爷都向着他们,真是走了狗屎运了。”
他又问吴金喜,“吴队长,咱们还往前走不?”
“走你奶奶个腿!”吴金喜气急攻心,破口大骂,一屁股跌坐在地上,泥水溅的他全身都是,他左手按住心口惨笑:“晚了——,呵呵,怎么都晚了——!“一副打击惨痛的样子。
雨下的这么大,一会儿就能把地给淋湿,等拉着公社里的人去咱们大队,地都下透了,还能看到啥呀?呵呵,证据被一场大雨给毁灭的无影无踪。
“也是,”吴二有点头赞同,压根没注意到吴金喜身体的异常,“再说,下着雨,想把公社那些人请出来可不容易了。”公社那些人下雨天下雪天是不下乡的。
两个人刚想出来的万无一失的的告状计划,就这么被无情的大雨给破坏掉了,虐的两个人心气不顺,也不知道找个地方避避雨,两个人又顶着风雨半路返回。
吴二有喝了酒在凉地上睡了半夜,又淋了一场大雨,回到家喷嚏哈欠连天,当天就病倒了,重感冒。
而吴金喜,短时间内连续经历大喜大悲,情绪波动过大,回家后突发心绞痛,痛的喘不过气,被他两个儿子连夜送到了公社卫生院。
卫生院条件简陋,看不了这种病,他又被转到了县城人民医院,住了一星期的院后,得了个此后需要静养,保持心态平和的医嘱,如果再次复发,可能就真活不成了。
从此柳河大队的事务,他多是凑个耳朵听一听,没敢在上串下跳了。
当然,这都是后话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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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他娘的挖起来也太难了!”吴三贵气的啪的一下把铁锨摔到地上,“都半个月了,巡检的插完旗都不怎么往咱们大队来了,到底要挖到啥时候?一天就吃一顿干的,让俺们出这么大力气,俺受不了了!”
公社派出的巡检员又不是傻子,天天在烈日下蹬自行车,又累又脏,在一队翻完地拿到红旗之后,就偷起了懒,三五天的也不来一趟,他们每天还正常从公社下乡,半路躲在哪个桥洞里一睡就是半天,根本没人知道。
吴大发瞥了他一眼,小声道:“三贵,差不多行了,别人都还在好好翻地呢。”三贵每天上工就拿着个铁锨不浅不深挖几下,跟别人比他干的活够少的了。
“呵,一群傻子!”他可是听吴二有说了,一队那些聪明人都弄虚作假糊弄巡检员了,自己队这些人还在那傻啦吧唧的使劲儿翻啊翻,他才不干呢!
以前那么着种地差不多够吃了,就算增产,落到老百姓手里的能有多少,肯定也是要交上去的。
哼!他就不使劲儿挖。只要吴二有还是生产队长,就饿不着他家。
他消极怠工的样子,地里的社员们谁能注意不到?吴二有最近很少来地里监工,三队的大多数社员们有样学样,糊里糊涂把地给翻了一遍,管它深翻不深翻呢,就食堂那些稀汤寡水,连肉都没有,让他们怎么干?
三队倒也有不少踏实能干的社员,可人数太少实在是干不动,而且别人不敢自己干咋想心里都闹腾。深翻土地这活儿安排的就有毛病,累死累活挖一个深壕,然后再给填上,换个地方再挖,再填上,这是图的啥?社员们心里只想骂娘。
又没人时时刻刻盯着,你不干我不干大家都不干,反而歪打正着了,秋收时,这些没深翻的地,反而比别的大队翻了一丈多的地,打的粮食还要多。当然,这也是后话了。
至于二队,巡检员走了后,柳东睿故意在李开路面前秀了一把,看到他目瞪口呆的表情,柳东睿估摸着他肯定能懂。果不其然,二队三天就把剩下的几百亩地给深翻了一遍。
效率极其的高!周边几个大队的社员们还天天老黄牛一样,搁地里使劲儿翻土呢,柳河大队已经考虑着要播种了。
翻整完了地,就该往地里头播种了,这可就难为死了柳文明!今年说是让一亩地可着30斤的种子播种,可去年留出来的种子粮根本就没那么多!
以往他们种田,每亩地留不超过10斤多种子粮,今天一下子翻了两番,种子的缺口特别大。
今年突然增加了一百多亩玉米,还是任务田,政治任务,必须得完成,再大的困难,也得想办法解决了。
“那就去买种子!”柳光耀拍板,“无论如何不能耽误了农业生产,不是有种子站么,会计带上钱,明天就派人去买。”
大队会计柳东方站起来,摸着鼻子老实说:“大队长,今年要买的种子太多了,队里账上没那么多钱。”
一万多斤种子,买回来怎么也得花一千多块钱,这一年才过了一半,别说一队,就是整个柳河大队账上也没那么多钱。
柳光耀闻言,张着嘴说不出话来,账上没有钱这可真是没有办法了。柳河大队没什么副业,生产队的收入来源很有限,把余粮、菜籽这些经济作物卖给粮站是最大的一笔,其它就是社员们组成的编织队,还有柳东睿组建的垒炕队能挣点钱。
柳东睿想了下,问道:“咱们去交公粮不是给了咱们一张纸条么?听说卖征购粮是有钱拿的,粮站给咱们钱了没?”
柳东方摇头说没有,看自家二哥不解的眼神,他解释道:“每年卖征购粮的钱,粮站都是先欠着队里的,从麦季欠到秋季,有的还能欠到下一年,每次俺们去要钱,两站那些人都说收上去的粮食还在仓库里堆着,国家还没调走,他们也没钱。”几年后能给就算不错的了,有的拖着拖着,再缓缓领导,连帐本都没了。
柳东睿站起身,说你们都别愁了,“咱们就用粮站打的欠条去种子站买种子去。”
“那样能行吗?”“种子站不认白条咋办?”众人吃惊怀疑道。
“怎么就不行?”柳东睿反问,“白条上面盖着的是公社粮站的章,种子站和粮站是公社里的兄弟单位,一个锅里头吃饭的,种子站凭啥不认公社的章?“其实以他的经验,国家是不会拖欠农民的粮油款的,多半是下面的粮站拖着不想发,但如今情况特殊,他心里也没准儿。
”他们要是真敢说不认,咱们就拿着条子去找公社书记,就说没钱买种子,看公社书记怎么说。“刚好去弄清粮油款的发放是个什么样的程序。
柳文明一听,激动的猛拍自己大腿,说就该这样,“年年粮站欠咱们的钱,咱们去要钱还得死乞白赖的,跟个大爷似的,俺早就看不惯了。”以前是没办法,只能忍着,如今看柳东睿说话的自信样而,约莫是有路子?这家伙去了趟水库,可露了不少脸。现在,这孩子不仅在公社,在县里恐怕都是有名有姓的。
柳东方也点点头,“这倒也说得通,等公社把这笔钱批下来,直接把钱给种子站就行了。”两项一抵,就清了。
一队的社员们听他这么一解释,顿时乐了。
中!欠着俺们的钱也是钱啊,凭啥不能买种子?粮站和种子站都属于公社,公社欠俺们生产队钱,直接拿种子顶上,就算两清了,多好!
省的俺们死乞白赖的跑去跟那帮鼻孔子朝到天上的要账了。
柳光耀叫人去喊二队、三队的队长和会计,又点了十来个年轻力壮的壮劳力,柳东睿本来想说用不了那么些人,后来想想,干脆直接把粮种拉回来得了。
套上了骡子车,一伙子人声势浩荡的去了公社,摆出了干仗的架势,打算用白条买到种子粮。
到了镇上,柳东睿提议:“咱们先去种子站试试,要是人家态度好,愿意卖给咱们,那是最好的。”先礼后兵,不让别人抓他们的小辫子。
作者有话要说: 轻轻的你来了,请不要再轻轻的走了~
说一下我这个起名废给自己起的这个笔名,舆南——舆在古代是车的意思,偶是新手上路,so~感谢在2020-07-2301:01:57~2020-07-2716:18:39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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