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谷雨切了点葱花,炝了下锅,下了锅青菜面,又累又热的坐在锅灶前烧火,她无比的想念现代的煤气以及方便快捷的外卖,简直就是幸福生活的源泉啊!!!
正往碗里盛面条呢,大灿和二灿咚咚咚的脚步声越来越清晰的传了过来,不一会儿,柳东睿抱着和和也走进了屋子,柳婆子在最后面牵着大灿和二灿。
柳婆子:“俺跟你爹刚还说呢,这天马上都黑透了,路都快看不太清了,怎么也该放你俩回来了。”
林谷雨真情实意叫声了一声“娘”,柳婆子帮忙照顾三个小的,比上工薅草还累,特别是呵呵才一丁点大,正是容易哭闹的时候。
“您辛苦了,吃饭了没?”
柳婆子说她吃过了,“大灿和二灿也已经在那边吃过了,和和俺喂了几次米汤,但她不怎么爱喝。”
米汤那玩意儿哪有奶香?也不顶饱,和和喝惯了母乳,突然之间,肯定接受不了米汤。
这会儿和和看见了林谷雨,就“嗯啊嗯啊”闹着要林谷雨抱,想要喝奶。
柳婆子:“怪道你是她娘呢,你身上有奶味,她一闻就知道,小鼻子灵着呢。”
林谷雨伸手就要把和和接过去,“那我先喂喂她。”
柳东睿没放手,“你先吃两口饭,再喂她,要不该头晕了。”林谷雨有点低血糖的毛病,饿的久了就容易头晕。
林谷雨赶紧扒了几口青菜面垫巴一下,然后伸手接过和和。
小家伙到了妈妈怀抱里,闻到熟悉的奶香味,小嘴巴自动导航到了目的地,“吧唧吧唧”吃的香极了,还很霸道,嘴里含了一只,小手还要握着一个,生怕别人抢她的粮库。
柳婆子看她那忙的连饭都吃不上,不忍心,提议道:“你俩明天是不是还要出去?要不这几天让大灿和二灿在我们那边住吧。”
她瞧林谷雨和柳东睿第一天就忙成这样,估摸着这段时间会顾不上几个孩子。
两个大的还好,到点自己知道吃饭,然后一个去上学,一个去托儿所,和和就有点······柳婆子有点犹豫。
“和和太小了,还在喝奶,只喝稀饭可不中,况且她也不爱喝,要不,”柳婆子提议,“要不,让谷雨带着孩子去吧,找根宽一点的布绳子,把和和拴在她背上······”
她话还没说完,柳东睿就拒绝了,“和和上午起的晚,睡不醒还是别叫她了,要不闹人的很,哄都哄不住。”
他想了想,还是决定自己带和和几天。窑内没什么问题,他只需要抱着和和在屋子里处理点日常订单等事务,他一点都不觉得麻烦,反而很期待。
等和和睡醒了,他可以抱着她去找谷雨喝奶,反正就在一个村子里,也不费事,只要把闺女给喂饱了,跟他玩上一天没一点问题。
林谷雨也不同意带着孩子去工作。
她知道,村里面有些妇女为了不耽误上工,就把小婴儿拿根绳子拴到自己背上。绳子勒的孩子难受不说,一直贴在大人背上,身上、脸上捂的全是痱子,大人孩子都老遭罪了。
好些妇女是生活所迫,家里所有大人都要上工,母亲带着最方便,孩子饿了可以随时喂奶,这些林谷雨可以理解。
可如果让自己闺女遭那份罪,她宁可不敢这个劳什子妇女队长。
儿子媳妇儿都不同意,柳婆子也只好接受。
临走前,林谷雨舀了两瓢白面,又拿了十来个鸡蛋,用小簸箕装了,让柳婆子拿回家去。
“这些您拿着,回家去蒸点馒头下点面条吃,别老吃蒸红薯,那个没营养。大灿和二灿这几天我和东睿顾不上,中午就让他们两个就在您那吃饭。”
柳婆子吓了一大跳,从没见过几斤白面往外给的,老三媳妇儿这手头也开的太大了,虽然说是给她和老头子的,“这也太多了,都是好面,哪能这么吃啊?”
这样过日子,可不得穷一辈子,他们还有大灿和二灿两个儿子要养呢。
柳东睿:“给您了您就拿着吧,天天啃红薯吃野菜窝窝头,还没吃够?”然后推着他娘往外走。
老年人节省惯了,白面就不说了,就算家里有鸡蛋、小米,他们也不怎么舍得吃,恨不得一天三顿喝红薯茶。
林谷雨的父母也是那样,孩子在家,就吃的什么都好,孩子一离开,就顿顿对付。
她想着给的多了,柳婆子他们多少能吃一点。
林谷雨一向一视同仁,逢年过节,给娘家送什么,也给婆婆家送什么。这样,柳东睿不会说什么,她自己也能落个心安理得。
搞那些斤斤计较的小心眼,没意思的很。
等和和吃饱,林谷雨才接着扒她那碗泡发了的面条,也不管好不好吃,先吃进肚子里再说。
柳东睿给她倒了碗水,“要是不想吃,我再去给你做点别的。”
林谷雨摇摇头,自己这是饿过了头,吃什么都没胃口。
她想了想,跟柳东睿商量:“和和正喝着奶,不经饿,咱们又没奶粉,一直喂米汤的确不是个事儿。我明儿跟大队长说一声,去地里看庄稼应该没我什么事儿,我请假早点回来得了。”
她一个妇女队长,又不主管生产,有她没她应该差不太多。
其实还是得去一次县城,看看能不能想办法买点奶粉,家里除了鸡蛋,根本没什么营养品,和和吃奶至少得吃一年左右,林谷雨一点担心自己到时候奶水不足。
柳东睿说行,“在家里你还能轻松点,陪着他们转一整天,就今年这架势,你身子也受不住。”
她才刚出月子不久,身体还没完全恢复呢。
林谷雨想是那么想的,可柳光耀不同意,“虽说你不负责生产,但你毕竟是大队干部,一直不出席那肯定是不行,驻村干部也在咱们大队呆好几天呢,他们嘴上不说,心里也会不高兴。”会说你没有纪律性!但这句话柳光耀没有明说。
林谷雨:“那上下午中途休息那半个小时,我可以不参加讨论,回家一趟吗?”
柳光耀最后同意让她上午和下午中间抽空回家一趟,喂喂孩子,再急匆匆的赶到现场去。
林谷雨自己也很无奈,瞧!哪怕这个“妇女能顶半边天”的时代,妇女同志参加工作也有诸多不方便。
生育问题就是女人职业生涯路上的一条拦路虎。
柳东睿也很忙,砖窑厂忙着烧第一窑青瓦,他得过去盯着,如今情况特殊,万一真失败了,公社领导脸上肯定不好看,这个砖瓦厂以后要发展壮大,可就难了。
好在,柳东睿经常逗和和,和和也肯跟她爹出去,只要让她吃饱了,能开开心心在外玩一天。
***
第二天
柳光耀引着几位下乡的干部,去了离庄子最近的几块田地里查看秋季农作物的长势。
种子刚刚播下去一个来月,期间下了几场下雨,玉米苗破土而出,渐渐长大,此时正处于拔节期;红薯藤渐渐有郁郁葱葱的气势,密密麻麻的匍匐在土地上,红薯秧子迎风而立,身子窈窕,煞是好看。
整个田地里,放眼望去,端是一片绿油油的盛景,显的生机勃勃。
“看到这些苗子,我好像就看到了咱们大队秋天硕果累累的场景,这些庄稼长势可真喜人呐!”
胡先进看见了,特别高兴,不停的夸赞。
他喊夏浓,“夏同志,你来看看,这片豆子苗长的可真不赖,一看就能结不少豆子!豆子好啊,一粒一粒都是油,浑身上下都是宝,好好好!”
夏浓立刻上前,拽着一条细长的绿叶子看了看,认真的点点头,“没错,长的是好,只看这叶子颜色这么青绿,姿势舒展,就知道地里准没少施肥浇水。马同志,你们县今年播种期安排的不错嘛。”
马如山得了两位领导的夸奖,顿时笑成了太阳花,豆大点的小眼睛细眯着,眉毛长的跟个毛毛虫似的。
他非常激动,说:“多谢两位领导对我们工作的肯定。我们县根据今年的气象条件,请农业专家对全年的农业生产工作做了详细的规划,播种、追肥、浇水、收割这些都安排好了时间,·······保证社员们耽误不了农时。”
他喘了口气,继续说:“不过指派技术员来指导生产这么具体的工作,还得说是夕阳公社今年在开展全面大生产上费了心思。”
现场,此刻,停顿了十几秒钟。
王明德深吸一口气,挤出一个笑容,才说:“谢谢三位领导对我们公社工作的肯定,我们公社是按照主席同志的指示来播种的。要说好,那还是党的领导好,是柳河大队的大队长、生产队长安排生产安排的好。”
此时柳光耀变的面无表情,声音低沉沉重,说:“种田本来就是我们老百姓的本分,国家把田给给我们种,那我们就应该把田种好,争取丰产丰收,争取为国家贡献更多的粮食!”
柳文明则摆出一副老实巴交的农民样:“嘿嘿,俺们大队长说的对,俺们只管听指示,上级让俺们咋办就咋办,把田种好是本分。”
说完,赶紧低下头,眼镜只敢牢牢的看着脚下那一下块地。
与前面领导们异常安静所不同的是,地里上工的社员们小声咕哝,嗡嗡嗡的响成一片。
林谷雨忍了又忍,最后还是忍不住了。
心里腹诽道:大队长,文明叔,就别客气了,要不我来替你们骂了吧!
我里个擦!这真是个天大的笑话,那地里长的明明是玉米啊!是玉米啊!是玉米啊!玉米有着长长的叶子,到底哪里跟豆秧子长的像了呀?
哪怕你说是落花生的苗,好呆也能算跟豆秧子有一个共同特点了好伐,毕竟两个农作物都长的低矮,也算情有可原。
可你说玉米苗,它······无论是高矮胖瘦,还是枝叶的形状,跟豆秧子连个近亲都说不上啊······
除非是后来重组的家庭!
啊!呸呸呸!瞧把她给气的,乱想什么呢。
王明德方才停顿的十几秒,看在有心人的眼里,别提多尴尬了!
前面说话的都是他的领导,后面又站着不少社员,王明德估计真挺难的。这时候他真是说什么都不是。
林谷雨瞧见,他话没说完呢,脸就涨的通红,不知道是羞的,还是愧疚的?
那一瞬间,王明德、柳光耀、柳文明三个人脸上的表情那叫一个“精彩”!简直就是尴尬本尬的现场!
林谷雨最初非常生气,连这种浅显的错误都能犯,还说来知道农业生产,这让社员们怎么想?太损害集体的形象了。
后来,马德!她又忍不住很想笑,笑点真是太低了。
林谷雨听见后面有社员捂着嘴,“噗呲”一声笑出来了,接着就是无数个或远或近,小小声的“噗!”或“哈!”
她却不能像普通社员那样假装是在干活儿,实际上是在低着头狂笑。
林谷雨忍的特别辛苦,简直要认出内伤来了。
转场到下一块地,毫无意外又说错了,把棉花说成了蓖麻;下下块地,又把秫秫认成了玉米········
由于在第一块地发生了令一行人手足无措的意外,接下来整个地头考察的过程中,没有一个人敢主动站出来,说哪块地里种的是什么庄稼。
一个都没有。
前面的几个干部,除了王明德,都很兴致勃勃,没见到一种农作物都要驻足观看评论一番。
然后十有八|九都人错了,前面几个人还讨论的特别的热烈,从庄稼的头部的尖尖叶到拔节的长度,根部的触须等聊的是头头是道。
后面跟着的林谷雨等一行人,表面看上去一本正经的在聆听领导的教诲指导,实际上脑子里盘旋的还是刚才的名场景。
端看谁比谁更能忍,更能装。
毫无疑问,从小深受狗血电视剧熏陶的林谷雨,以异于常人的十级忍功获得了最终的胜利。
实际上,嘶!大腿根好疼,刚才掐的太用力了。
最后,一行人停在一块小臂那么高的芝麻地旁边,芝麻长的比较缓慢,跟秫秫、玉米这些不能比。
王明德大概紧急修复好了心脏,又察觉到社员们都在偷偷憋笑,为了挽回最后一点点面子,他犹如壮士断腕般笔直的走上前去。
抢先介绍说:“胡厅长,夏局长,马书记,你们看,这块地芝麻长的多好啊!”
不等那几个人给出回应,只管自己说,一口气中间不带停顿的:“不得不说,我们自然条件可真是不错,这里种出来的芝麻,颗颗饱满颜色洁白无杂色,用它们磨出来的芝麻油,更别提了,滴上一滴,一个屋子都是香的,几百年了,全国都没有比我们这更好的芝麻了。”
说完,脸上憋的通红,看样子,强忍着没咳嗽出来。
易地而处,林谷雨有点心疼他,真的太难了。虽然有些夸张的成分吧,但至少人家没把东西给人错啊!
胡先进貌似噎了一下,片刻后才缓缓点头,说:“嗯,这······芝麻,看着是不错,我也早有耳闻呐。”
又问柳光耀和柳文明:“既然这里芝麻这么好,怎么看起来就种了这么几亩地呢?你们应该多多的种啊,最好能让整个国家,乃至全世界都能看大我们的好东西。”
柳光耀:“·······”今年省里下了指示,让生产队多种玉米,所以,今年别的大秋作物种的面积才减少了,这其中当然也包含了芝麻。
怎么看上去胡先进不像是知道的样子呢?要不咋会问这样显而易见的问题呢?
柳文明挠挠头,解释说:“芝麻产量不多,轧成油虽然吃着香,可那玩意儿毕竟饱不了肚子,没有种其它粮食划算········”
马如山赶紧说:“是这样的。”
芝麻这东西是金贵,味道也好,可产量低的很,不是所有人都能吃的起。
省里来的指示上说,玉米的产量能比谷子和大豆还高,让生产队扩大玉米地的面积,这样今年秋季真个县的公粮和征购粮的人物肯定能超幅度完成。
王明德挠挠头,说:“我们公社是这么想的,这个秋天鼓励社员们扩大玉米的种植面积,争取今年秋天能比去年秋季多收粮食,一来,为咱们国家奉献更多的粮食出去;二来,社员们也能多留点口粮,这不是更好么?”
林谷雨这才知道,原来国家是鼓励农民多种玉米,而不是下了政治任务呀,县里和公社这些人可真是!
胡先进闻言点点头,“你们说的也有道理,毕竟搞好农业大丰收才是当下最重要的事,以粮为纲,油水只好先放在一边了。”
“不过,大家不要灰心,”胡先进又说:“依照夏季高产丰收的经验,只要继续保持这个势头,相信很快咱们国家就能克服粮食短缺的问题。以后步入了共产社会,想吃香油还不容易?”
一群人都说那肯定,“人民公社是桥梁,共产主义是天堂,到时候肯定想吃啥都会有。”
“说到大丰收,”胡先进向柳文明招手,“柳文明同志,你来,说说看,你们队里今年每亩地播了多少种子下去啊?”
柳文明不明所以,实话实说:“公社派来俺们大队的农业技术指导员,说俺们这基本上都是优等的好田,按照主席同志给出的指示,最多可以播30斤种子啊,俺们就是按照最高数30斤一亩地播下去的,有什么不对吗?”
胡先进蹲下身去,语气有些奇怪的说:“你来看看这亩芝麻地,苗很稠很密,是不是?”
柳文明眯眼看了一下,半晌才回答:“········是吧!?”
胡先进没有听出柳文明语气的异常,继续问:“那问题来了,既然播了同样重量的种子下去,那为啥刚才那块玉米地的苗就稀了不少呀?”
话音刚落,林谷雨胸腔里那颗心就蹦蹦蹦的猛跳,她赶紧捂住胸口,深呼一口气。
我艹,不会真看出来了吧?哈,差别很明显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