柳光耀又攥着他那条鞭子,叉着腰站在地头,拿着扩音喇叭喊:“那些没长好的嫩棒子,发现了全都要交出来,等晚上下了工平分下去!相互监督着,都别偷吃啊,要是被我逮到了,偷吃一个玉米棒子,罚10个,偷吃一个红薯,罚20个,到时候就从你们自己家口粮里扣!”
他吼的声音贼大,但也挡不住社员们的小动作,玉米可是细粮,谁能忍的住?
发育晚没长好的小棒子虽然籽粒不多,但是玉米粒个个甜滋滋的,一咬一口浓白的汁水,社员们碰见了都会偷偷的掰下来吃掉。
说是让相互监督,其实社员们是相互盯梢,看见大队干部来巡查了,赶紧相互提醒。
林谷雨在玉米地里绕了半圈,看见了几个人偷吃玉米,也没吭声。吃进社员肚子里,总比交上去烂在公社粮库里强的多吧!
看见有的社员豆秧子没捶干净,里面零零散散藏了几个饱满的豆荚,她也不作声,只当没看见。
等她巡查到红薯地里,看见有些破了点皮的红薯,就扔到那堆被钉耙刨坏了的红薯堆里,义正严辞的说:“这些皮子破了的,都投出来啊,坏的咱们自己吃,得把好的完整的交上去,不能让工人和军人吃到一颗坏红薯。”
赵小果捅捅王秀娥的背,问她:“咱们队这是怎么了?大队长光站地头吆喝,地里头一步都不踏进来;谷雨这孩子倒是进来巡查了,可·······”那不是暗示社员们多弄坏点红薯好自己留下来嘛?
王秀娥回了头,“咔嚓”一下把一颗完好无缺的红薯掰掉了一截,然后扔到了坏红薯堆上。
赵小果目瞪口呆:“你·······”干嘛破坏粮食啊?
王秀娥拍拍手上的灰,感叹道:“这块地也太硬了,刨个红薯还一不小心就给刨成两截了,唉!人老了,干活儿也不利索了。”
赵小果:·······这还是以前那个带头大公无私的大队长媳妇么?这可食带头搞破坏呀!
昨天说旁边那块红薯地浇水太多,地给淹了,红薯别看长的大,但不耐放,是坏红薯的人也是你吧,我的婶儿!
所以,这些好好的红薯为什么非得“被坏掉”?
怎么一个两个的都这么奇怪呢?
赵小果百思不得其解。
她想不通,也就不管,看见稍微有点磕碰缺边缺角的红薯,也全都扔到了坏红薯堆里去。
还别说,这样干活快多了,不用小心翼翼的担心把红薯给刨坏了。
一队的社员们正在玉米地里掰棒子,远远就听见大路上锣鼓被敲的震天响,高音喇叭里传出了激动的声音:“喜讯!喜讯!西阳公社丰收大队秫秫高产2000斤!火箭大队玉米高产5000斤!先锋大队红薯高产10000斤!”
“喜讯!喜讯!······”
等通讯员骑着车子过去,柳文明还大张着嘴巴,震惊到眼睛瞪开了两倍大。
地里面干活的社员全都震惊的停下了手中的活,坐在地里嘀嘀咕咕。
“不是,刚刚那通讯员是不是多说了点什么?”
柳东旗没明白他叔的意思,“多说啥了?俺没听见啊。”
“多说了个0啊!谁家种地能收这么多粮食的啊,还有啊,咱们生产队今年秋收算早的了,怎么咱们还没弄一半儿呢,人家都已经称完粮食了?他们咋干的呀?这么快。”
柳东旗撇撇嘴,今年老多稀罕事发生了,哪有那么多为什么?!
柳东睿很淡定,“人家通讯员肯定没说错,不信,你过两天再听听,还有更高的呢。”
柳文明一脸不相信。
今年麦收柳文明不在家,等回来后,也就帮着交了个公粮,事情都是柳光耀办的,他没上心,自然不知道发生了啥事。
柳东睿也无意跟他多讲,这不是说了就能相信的事。
“喜讯!更大的喜讯!谢庄大队今年谷子高产5000斤,周湾大队红薯高产30000斤!”
人群里议论的声音更大了。
柳光耀经历了夏季的丰产大会,以及县城的电话会议,碰见这种情况,哪怕心里着急上火,可面上显的很淡定了。
他是一队之长,如果他先乱了,那社员们心更稳不住。
他瞧见很多社员心不在焉的干活,憋着气痛骂道:“别的大队收多少那是人家大队有本事,社员们能干,咱们犯不着跟他们比,今年没种好,明年再好好种就是了。”
可别说明年了,就是再等二十年,盖上恐怕也很难吧?
社员们心里乱糟糟的。
柳文明心里还抱这最后一丝希望,期盼这回的新品种能带来异常的丰收。
这天下午刚好各收了一块地的庄稼,柳文明激动的说:“赶紧的!咱们也好好称一下,看看咱们大队高产多少?”
也不管里面水分多不多了,先称一亩地的,自己心里好有个数。
也不知道谁给出的那个倒霉的主意,每天听着那些报喜的锣鼓声,不是几千斤、就是几万斤,从来没有三位数的,柳文明就心里就焦急的不行。
称完,他一下愣住了!
真不多,高粱200斤,谷子300斤,玉米到底旱了点,带芯才300来斤,才是人家的一个零头?!
柳文明颤抖着手,摸着秤杆子上的刻度一条线一条线的数着,生怕是自己数错了,要不怎么能跟别人差这么多呢?
柳光耀看见他那个样子,将秤砣拿走,“行了,别数了!再数一百遍还是那么多,你知道我啥意思!夏天我们就是这么过来的,别不信。”
柳文明是有点不相信,“他······他们胆子也太大了。”
直到他又听见了一阵“铛铛铛”的响锣声从远处传来,“喜讯!天大的喜讯,西阳公社柳河大队玉米高产8000斤!!!”
“喜讯!天大的喜讯!········”
从天儿降的大喜讯,一点没有给柳河大队的社员们的脸上带来欢喜,反而,每个人的脸上都是深深的恐惧。
夏收的交公粮的场景还历历在目,要不是自留地里有点瓜菜,哪能够吃啊?秋收这是又要折腾他们?!
柳文明看看柳光耀,又看看旁边那杆秤,嘴角剧烈颤抖,竟不能成声。
他想问,到底是谁报上去的那个数?这是要害死一个大队的人啊!!!
秋粮分完,下一次就得等到明年麦收了,这···这让老百姓还咋活?
柳东睿和柳东来扶他坐下来,喂他喝了一大碗水,他这才慢慢的缓了过来,却不知道该说什么了。
现场的所有人都沉默不语,没有一丝喜悦,只觉得荒谬无比。
气氛焦灼。
有的人看了一眼手里刚才还在掰的玉米,心中的怒火越燃越烈,“腾”的一下扔出老远去。
破口大骂。
“他娘的!夏天搞了一回,俺们才弄明白是怎么回事,这就先不说了。今年秋粮已经加了征购任务,这8000斤产量是谁他娘的报上去的?交完征购粮还让咱们社员们吃啥?”
更多的人反应激烈起来,“是啊,没有粮食吃咱们还在这干个屁呀?这是要咱们的命啊。”
“不会又像四几年那次吧?再来一回俺肯定活不了了。”柳骆驼惴惴不安的小声嘀咕了一句。
这句话就像一滴水掉进了滚烫的油锅中,一下子砸在社员们心底那条不能触碰的心弦上,噼里啪啦,灼烧着社员们焦躁不安的心。
突然间就有人绝望的哭喊道:“乡亲们,这是不给咱们活路了啊!俺看这劳什子生产队就是骗咱们干活的,干了活全交上去,一点都不想给咱们留,比那时候的地主老财还要黑!咱们不如先把这些粮食抢回自己家去,就算死,咱们也好吃顿饱饭再死!不能当个饿死鬼!”
对没有粮食吃的恐慌,一下子远远超过了对大队长的畏惧,场面一下子混乱起来。
不少社员惊慌失措,跪在地上忙着把自己跟前的玉米、红薯圈了起来;
有的甚至把身上的外衣脱掉,打了个结,就手忙脚乱的往衣服袋子里装粮食。
这种恐慌的情绪很快蔓延开来,没有人再继续干活了,也没有人发愣了,几乎所有的人都努力的往自己身边搂玉米棒子和红薯,有的人因为抢同一个玉米棒子而动起了手,然后有人就恶狠狠的去抢别人圈子里的棒子········
林谷雨看到场面失控,着急大喊:“大队长!”
没有反应。
“文明叔!你快管管啊!”
愣住了。
柳东睿看柳光耀和柳文明只是痴呆的看着社员们疯狂的抢打,忘记了反应,顾不上别的,他夺过柳光耀的鞭子就往社员们脚边的空地上抽去,一下!一下!又一下!
柳光耀终于被连连的鞭子声唤回了神儿,他横眉怒视着这一场闹剧,从胸腔里发出一声怒吼:“抢粮食的都他娘的给我住手——”
有社员没听见,或者是听见了当成没听见,继续我行我素的抢夺粮食,柳光耀跑到人群里边撕扯,边喊柳东睿:“大林子,谁再抢粮食,就给我狠狠的抽——抽坏了抽死了都不要紧——”
社员们现在根本不冷静,眼里除了能填饱肚子的粮食别的什么都看不见,听不进去。
柳东睿一点不敢掉以轻心,他拿着鞭子不停的抽打着往前,虽然很小心,可还是有很多鞭子落到了社员们的背上、小腿上。
有的社员以为他是来抢粮食的,拿起手边的工具就要往柳东睿头上夯。
林谷雨随手拽起一把镰刀,冲到他身边去,用力替他挡着。
谁要是敢跟柳东睿动手,林谷雨就拿起镰刀一阵吓唬,嘴里大喊着:“不准再抢了!都给我停下来,镰刀无眼,伤着谁可不怨我——”
柳建华愣了一小会儿也立刻拿了根棍子加入战斗。
看见大家抢夺的,他就实打实的敲上去,嘴里恨恨的骂道:“你们这群鳖孙,干活挑三拣四,这个活太累人,那个活工分太少,他娘的裹乱你们倒是很会,我让你们抢——,让你们乱——”
他身强体壮,又跟柳光耀学了擒拿的功夫,一会儿就把周围一圈的人给撂倒了。
终于,一队的社员们对大队长的畏惧,在鞭子棍子的敲打下,慢慢重新占据了上风。
他们停止了争抢,但还是一脸警惕的站在抢到的粮食前面,等着柳光耀给他们一个解释。
柳东睿悄悄吐了一大口气,事发突然,不第一时间把动乱镇压下去,难以想象会有什么样的后果,所以他不假思索就夺了大队长的鞭子,但真让他拿鞭子狠狠抽人,他还是有那么一点心里障碍。
林谷雨剧烈喘着气,仍紧紧攥着那把镰刀,盯着社员们,生怕有人再一哄而起,趁机捣乱。
柳光耀声如洪钟,响亮异常:“我和一队队长柳文明今天一直呆在大队,没有去公社报喜,今天这个喜报到底怎么来的,现在我也不晓得,但是!”柳光耀怒视那些蠢蠢欲动的,“这不能成为你们搞社员动乱来抢粮食的原因!”
“要知道,你们刚才的行为,足以让我叫民兵把你们一家老小投到监狱里去木仓毙了,连一秒钟悔改的机会都没有!”
他怒急攻心,破口大骂:“你!你!你!”他指着几个50岁上下的,“一个两个的,都多大年纪了,脑子都长到屁股眼里了吗?吃一顿饱饭就可以去死了是吧?那好,谁要不想活了,也别浪费那一顿饭了,老子现在直接拿木仓毙了你!”
林谷雨从没见过柳光耀如此生气过,他气的满脸充血,额头上的血管爆起,头发都竖了起来,说话时都是咬牙切齿的,沙包大的拳头一直紧握着,看样子恨不得一拳头捶死那些闹事的社员。。
社员们这会儿逐渐冷静了下来,特别懊悔的跟他承认错误:
“光耀叔,俺们刚才是昏了脑子,一想到又要过四几年那人不是人鬼不是鬼的日子,就忍不住先扒拉粮食。”
“是啊,大队长,都是那敲锣打鼓的瞎扯淡,咱们才吃了几年饱饭,再不想过从前饿肚子的日子啦·······”
“呜呜呜——,大队长,俺爷奶爹娘姐妹四几年全都死了,就我一个独苗吸着他们的血活了下来,俺不想死啊——,俺想替俺爷奶爹娘姐妹多活几年,哇!”
······
······
······
很快,好多人都哭的鼻子一把泪一把,都说自己不想再被饿死。
社员们着急,柳光耀心里更急!
西阳镇这一代的社员都曾亲身经历过四几年的大饥荒。
每个人都经历过没有粮食,饿的只能吃观音土,只能啃树皮吃野草,后来连树皮和野草都抢不到,饿的心肝肺都疼是个什么滋味;都曾亲眼看着自己的血脉亲人是如何痛苦的煎熬,为了省下一口野菜给家里人,活活饿死在自己眼前的。
也有不少人为了抢最后一口粮食,父不成父,母不为母,子不为子,说是人间炼狱也不过如此,哪怕活了下来,也成了一声的阴影。
悲惨的过去教会他们一件事——再没什么事情比能不饿死更重要。
一朝被蛇咬,十年怕井绳,那种等待死亡来临的恐慌会陪伴他们终生,没有人再想经历一遍人间地狱。
哪怕只是想一下,就能让已安稳度日十几年的老人顷刻间重回噩梦,为了活着,他们瞬间失去一切理智。
柳光耀大拳紧握,青筋暴露,郑重承诺道:“大家伙尽管放心,我柳光耀大的本事没有,但肯定会想尽一切办法,不让十几年前的惨剧重演,我不会让咱们队的社员们饿死的!饿死一个人,我就拿我的命来赔!”
好多女社员蹲在地上,捂着嘴唇嚎啕大哭了起来,悲怆绝望,很快,一队地里便哭成了一片,哭声震天。
男社员们通红的眼眶里也蓄满了泪水,他们用粗粝的大掌粗鲁的抹了把眼泪,灰白浑浊的眼珠里布满了红血丝,盯着柳光耀:“大队长,你说话算数,俺们信你一回!今天就把俺们的命交给你了!”
林谷雨捂着嘴唇,眼泪吧嗒吧嗒的往下掉,她没经历过那个年代,可是原主是经历过的,一幕幕的惨剧在她脑海里重现,冲击着她脆弱的神经,不能抑制的颤抖个不停。
柳东睿将她紧紧圈在怀里,大掌在她乌黑的秀发上,轻轻的摩挲安抚。
柳光耀双眼含泪掷地有声:“大家伙放心吧!从今天起,你们的命和我的命连在一起,只要有我一口吃的,肯定缺不了你们那一口。”
“但咱们现在不能乱起来!否则不等饿死,公安局就先把闹事的给枪|毙了!”
大家开始一边哭一边把自己抢到的粮食分类放回到原来的地方。
这时候,吴二有从远处大呼大叫,跑了过来。
他有点急不择路,看见玉米棒子堆也不知道绕一下,好不容易爬过去,又被红薯堆给绊了一下,跌倒在地上,气喘如牛,大声喊道:“大队长!十万火急!快叫民兵!俺们队里社员们打起来啦,全都在抢粮食!他们都疯啦!”
李开路紧跟在他后面,也是气喘吁吁的,急得满头大汗,“大队长,俺们队里也一样,都见血了,为了抢一个红薯打的快要死人了!俺可管不住了。”
柳东睿就猜会这样,一队社员向来比较稳重,也比较听柳光耀的指挥,今天都慌张失措了起来,二队和三队的人,更不用想了,打起来都可能算是轻的。
整个大队的人全都被刺激“疯”了。
好在,这会儿一队的人已经慢慢冷静下来了。
“建华!”柳光耀喊他儿子,“快把这里的民兵全部都先点出来,
一队社员里是民兵的,自动出列,不过才六个人。满大队的民兵加在一块一块不过才20来个人,其它在二队和三队,这会儿却是用不上了。
柳光耀:“男社员们,有身强力壮的,都跟我去二队和三队地里帮忙去!”
今天,无论如何是不能让社员们闹起来的,要是传出去,整个柳河大队的干部肯定得一撸到底。
林谷雨也想跟着去看看现场的激烈程度,可惜柳东睿不同意,他还帮她跟柳光耀请了个活儿——安排剩下的社员把粮食给运回去。
林谷雨红着眼睛嘟着嘴,清晰的表达自己的不满,却没有换来半分妥协,柳东睿摸着她的头,说:“乖!你刚哭脱力了,那边估计很乱,别让我操心。”
转身走了。
林谷雨想起来什么,赶紧冲着柳东睿喊:“东睿!那些个年轻人爱争强好胜,火气大,搞个小秋收比赛,输了竟然还敢撕破脸,打起来,你跟大队长说,要好好教训他们一顿,干活不老实,欠揍!”
柳东睿回头,跟她相视而笑,“知道啦!大队长肯定会狠狠揍他们一顿的。”
操的心还挺多,呵!
今天这场小动乱发生在意料之外,却也有其必然性,社员们只是淳朴憨厚,却不是傻,这种关乎能否活着的问题,不怨是不可能的。
社员们现在最紧张的就是自己的口粮。
林谷雨就索性在地里喊开了:“把好的红薯、坏的红薯分开装进麻袋里,一定要好好挑选,坏的放不了几天,说不定回家就给咱们分了,到时候晒成红薯干、做成红薯条、磨成红薯粉,就算有灾荒咱们也不怕!”
够明显了吧?!
一队的小伙伴还是很给力的,回应道:“林队长,今年红薯坏的太多啦,不及时处理只能喂猪了!”
说完使劲儿的往地上摔红薯,一个个卡擦卡擦断成几块。
赵小果摔的比谁都用力,摔一个烂一个。
林谷雨无语的耸肩,全当自己瞎了:“坏的多也没办法,今年地被晒的太结实了,钉钯又没长眼睛,刨断太正常了,那咱们今年就只好都吃坏红薯了。”
就算是坏红薯,那也比没东西吃靠谱啊。
大家干起活来更简单粗暴了,一声声“卡擦”组成一曲美妙的音乐,听上去悦耳极了。比丰收还让人觉得喜悦。
林谷雨也不藏私,还现场传授其它经验,比如说:“咱们队里的豆秧子和花生秧子,干净的连个壳都找不到,这样牲畜可不爱吃啊,吃了也不上肉啊!”
还比如说:“我咋觉得咱们今年这玉米地生了那么多种子呢,好些个棒子都不结籽,唉!这些空棒子只能分给社员们烧火用啦!也不知道哪个天杀的虫子,把咱们的玉米粒都给偷跑了。”
好些社员回过来味儿,破涕而笑,夸赞她:“林队长,你是个好汉啊!俺们记得你的恩情。”
林谷雨闭着眼睛,不甚在意的摆摆手:“好汉还是算了吧,梁山好汉没几个有好下场的,我还是当个小队长就行了,毕竟好死不如赖活着呀,大家可千万得给我兜着呀。”
谁要敢出卖她,哼!
晚上柳东睿回来,林谷雨赶紧围着他上下看了一通,紧张兮兮的,就差没把他全身衣服脱掉,仔细的检查一遍。
柳东睿失笑,心里暖暖的,“放心,没受伤,我没有动手。”
林谷雨这才拍拍胸脯,“那我就放心了”。
结果,晚上他洗澡的时候,林谷雨还趴在门缝里偷偷看他身上有没有伤。
“我这不是怕你不说实话吗?不说都见血了吗?”林谷雨窝在柳东睿怀里,秋风送爽,两个人紧紧贴着,一点不觉得热,很是舒服。
柳东睿闻言嗯了一声,劲瘦的下巴轻轻点在她额头上,给她讲起了二队和三对的“战况”。
“没人管,比咱们队乱多了,报喜的才嚷开,社员们就全抢起来了。”
“三队里有拿锄头柄乱敲的,把两个社员的脑袋给敲破了,大队长让送卫生院去了。”
“二队稍好一点,就是打群架,把地那边别别的大队的人都吸引过去了。”
不过,别的大队也没比柳河大队好多少,也都乱的不行。
林谷雨唏嘘不已,村里人真打起架来,还真都不要命,为了一个红薯打破头,搁以后,当笑话说出去估计都没有人信,觉得太匪夷所思了,可却是实实在在的真事。
“对了,”林谷雨从他怀里支起身子,“查清楚是谁报的数了没?这件事总不能没有个缘由吧?”
洁白莹润在眼前晃动出曼妙的弧线,柳东睿心里喟叹一声,把被子悄悄拉高,把她紧紧包裹住。
“李开路和吴二有这几天也都没出过村子,这几天都忙着在地里收庄稼,大家也没注意到有谁出去。”
林谷雨重新躺下,一只手放在柳东睿手臂上,无意识的捻动,心里不停捉摸着,到底是谁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