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儿还昏暗暗的,吴富民就早早的起来了,肚子里饿的睡都睡不着,睁着眼睛直到现在,他扒拉出一身补丁最多的衣裳穿上,又往肚子里灌了两碗水,从灶屋里捡了一只豁口的大碗,就打算就这么出去要饭。
在爹娘门口站了一会儿,吴富民摸了把眼睛,转过身就往外走,不能再磨叽了,再等一会儿爹就该起了,再想走就走不了了,他爹早说过自己想出去逃荒的,他不舍得自己爹那么大年纪了还要出去要饭。
“爹,娘,我走了,你们在家一定要好好的,等我淘到吃的就回来给你们。要是,要是秋天我还没回来,可能就是饿死在路上了,你们就全当没生过我这个儿子吧。但是只要我还有一口气在,就是爬我也会爬回来的。”吴富民在心里默默的说。
他怀着永别的心思,步履沉重的一步一步往大门口挪,一步三回头,可是这小院子很小,短短的几步路终有走到的时候。
他家的院门跟别人家的不一样,是往外开,吴富民心不在焉的往外推们,就感觉今天的门比往日都要重,阻力特别的大,好像有什么在挡着一样。
吴富民还以为是自己饿的时间太长了,手上力气不够,可他憋了一口气继续使劲儿,就发现好像真的是有东西挡在了他家大门前。
他好像瞅见自己院门口的蒿子堆里放了一堆粮食。
吴富民不敢相信,怕自己是饿昏了脑袋看花了眼,他揉了揉眼睛,又立刻瞪大看了一遍,那堆粮食还在!
吴富民手里的豁口破碗“啪嗒”一下掉了下来,他三步化作两步冲到了蒿子堆里,看着手心里金黄的小米,浅黄的麦子,比拳头还大的红薯,他整个人颤抖的跟个筛子一样,眼泪一下就冲出了眼眶。
因为家庭成分的问题,他家周围没什么邻居,离的最近的人家离他家也得有百十米的距离,而且大门的方向都朝向了别处,门口这条短短的小巷子平常根本没有人来,这些粮食出现在这儿,肯定是有好心人特意放在这里的,不知道为什么,他直觉就是这样。
摸着被露水打湿了的麻袋,吴富民又摸了一把眼泪,他没本事,没什么能报答好心人的,就跪在地上冲着这顿粮食“咚咚咚”磕了三个响头。
“爹,娘,你们起了没?快来看看这是啥!”吴富民高兴地冲屋子里喊。
不过他的声音并不大,算上今天他已经三天没吃过饭了,身上根本没什么力气。
吴长生已经坐了起来,他觉得饿的有点头晕,就靠在土墙上缓缓精神,听到儿子异常高兴的声音,无力的问了一句:“你是不是在河沟里找到啥能吃的了?还是又去爬坟地里那颗榆树了?我可跟你说,那榆树可千万不能爬,万一抓不住掉下来可就要了人命了。”
村后坟地有一颗十几年的榆树,大炼钢铁的时候没有被砍掉,今年春上闹饥荒,社员们老早就跑去把上面的榆钱、榆树叶子都摘完了,也就最顶上有一点,但实在太高了,哪怕竹竿上绑着镰刀也够不着。
吴富民忙收:“没有,河沟里现在哪还有啥东西,野菜都被抢光了,我也没有爬榆树,是粮食,好心人给咱家送粮食来了。”
什么?粮食?送给他们家的?
吴长生身上突然好像有了力气,鞋都顾不上穿,光着脚“蹬噔噔”跑了出去,就看见儿子手里拎着的那堆粮食。
吴富民她娘则跪在地上,双手合十,嘴里喃喃说道:“祖宗显灵了啊,一定是祖宗显灵了,咱家从来没干活缺德的事儿,从前对待长工和短工也都是管饱了饭,给足了钱,祖宗们这是看不下去咱家受那么大的冤屈,来救济咱们了。”
吴小妹又哭又笑,说:“哥,说不定昨天有神仙听到咱们说话了呢,知道咱们快要饿死了,就赶紧来给咱们送粮食。”
又说:“爹,娘,哥,这几年我总觉得咱家成分不好,村里人都看不起咱,从今儿开始,我再也不会那么想了,村里还是有好人的。”
吴长生也是老泪纵横,说:“可不是嘛,虽然人家不敢跟咱们家过多接触,但还是送来了粮食,我就说咱们没干过亏心事,呜呜······”
其它社员就没那么好的运气了,还在苦苦的等待着。
就这么等啊等,转眼劳动节过去,还没见着救济粮的影子,又等了大半个月,眼看着都五月下旬了,地里麦子的叶片慢慢由青转黄,籽粒里面的水分越来越少,又一年的麦收都快要到了,救济粮还是杳无踪迹。
柳光耀从最初的激动不已到后来越来越平静。刚开始他隔三差五的就往公社跑,每次问都说:“快了快了,已经跟上级单位申请过了,安心在家等着吃粮食吧。”
他就真的安心的在队里等待,也是这么安慰大队里的社员们的,可没想到等来等去,等了个没有结果。
他搞不明白,到底是哪里出了问题,怎么主席同志亲自下达的指示也有人敢不完成?中央派下来的救灾荒的人又到了哪里?
***
西阳公社会议室
公社各部们的主要领导干部正在开会讨论如何开展这次春荒救助情况。
“要按照之前登记好的表格一个大队一个大队的逐步落实下去······”
“还要统计好外出逃荒的社员数量,把这部分人的口粮先扣下,联合县里和市里的有关部门,督促灾民返乡······”
突然,“叮铃铃铃”的电话声响了起来。
那部手摇式电话就放在王明德的手边,他顿了一下,然后接了起来。
那边劈头盖脸的就先批评了一顿:
“······农民本来就是给国家生产粮食的单位,粮食越多,为国家做的贡献就越大,现在不但故意不完成去年的征购任务,反而还厚着脸皮伸手问国家要粮食,我就问你们脸上臊不臊的慌?心里愧不愧疚?”
“中央救荒小组是把粮食带来了,可是你们敢收吗?啊!”
“你们作为全国第一公社对得起党,对得起主席同志的对你们的期待么?你们就是这么跑步建设共产主义的?”
话语中汹涌的怒气好似沿着电话线穿越而来,王明德低着头不停的点头哈腰,承认错误,解释道:“消息真不是从我们这里传出去的,您也知道,咱们县里的火车站不在我们公社这边,最近也没有别的地方过来参观采访的同志······”
就听那边叽里呱啦的又说了一堆话:“······粮食既然已经来了,那就先放到粮站去,暂时先不要分下去。”
电话线那边市越说越生气:“都说穷山恶水出刁民,我看你们西阳公社里的刁民也不少,去年明明是超级高产,有几个大队死扛着说没有粮食,特别是那个什么柳河大队,一点救济粮都不许给,逼也得把去年偷藏的粮食给逼出来······”
传统电话的外音很大,整个会议室里的人都能听的一清二楚。
王明德脸上讪讪的,然后把电话转给了公社财经部部长谭武。
“你就按我说的那么做,得让那群泥腿子知道,跟政府作对是没有好下场的······”
就听见谭武说:“您放心吧,我会把您的原话告诉志国同志的,让他一定照办。”
其实张志国就坐在现场,里面说的话他听的一清二楚。
就这样,一通电话把近在咫尺的救济粮锁到了粮库中,柳河大队那边自然等不到任何的结果。
麦子去年冬天遇上干旱,春季又遭了霜冻,今年麦田里麦子的长势真是惨不忍睹,高高低低的参差不齐,有的麦穗籽粒不饱满,瘪了一半,有的麦苗上甚至都没有结麦穗,可是不论收成好与坏,仍是倒了麦忙季。
柳光耀这回拿出了那个扩音喇叭,他饿的身上没什么力气,已经不能像之前那样喊话,“社员们,救济粮咱们等了这么久虽然没有看见,但是老天对咱们不薄,现在,救命的粮食就在地里头,咱们怎么着也得把地里的粮食给收回来啊。”
其实不用他鼓励,社员们就干劲十足,只不过有心无力,回应的声音一点不响亮:“大队长,您就放心吧,俺们还想活命呢,这回俺们就算是爬,也得爬到地里头去把麦子给收了。”
行吧,有这股干劲儿就行。
食堂里已经完全没有东西可以下锅了,这两天吃的全是赵小果和王秀娥去河沟里、地里找的野菜,甚至以前拿来喂猪的野草也都挖了回来,上面撒上一点薄薄的玉米面,蒸一下就是一顿饭,这还是为了麦收特意省下来的一点粮食。
可是野菜一点都不扛饿,社员们只好饿着肚子去地里抢收麦子,有的饿的实在扛不住了,干活的时候趁人不注意就揪下一把麦穗,双手使劲儿搓一搓,往手心里呼呼吹几下,也不管里面还有外皮和麦芒,一把闷到嘴里,然后迅速的低下头继续干活,嘴巴快速的咀嚼几下,赶紧咽进肚子里,生怕比别人看见。
这种担心现在基本上是多余的,因为每一个人都很饿,前心贴后背,每个人都低着头,嘴巴里面嚼着麦仁,眼前只有麦穗,根本没精力看别人在干什么。
柳光耀哪里就看不到呢,可是他能有什么办法?社员们现在顿顿只能吃点野菜,管饱不经饿,每个人都是一脸菜色,半上午吃的,还不到下午呢,就又饿了。
这么重的农活,再不让社员们吃麦仁,那肯定就没人愿意干,也没人有那个力气干。
看着社员们拿着镰刀的胳膊直晃悠,割一把麦子就要歇上几分钟,特别的耽误时间,这哪里还能叫抢收啊?
柳光耀干脆让社员们捡向阳早熟的麦地,先割了一亩地的麦子,当天赶着碾打脱了粒,用石磨磨成了面粉,给社员们蒸了一锅的白面馍馍吃。
一边割,一边吃,一边干,用这个法子,柳河大队的社员们才算是把这次春荒给渡了过去。
但社员们也没能轻松多少,因为今年的小麦只有一百五六十斤,比去年至少减产了百分之五十!
柳光耀干脆把集体食堂给停了,“大家伙也都看见了,咱们食堂早就开不下去了,当下大家伙都没力气上工了,咱们就不管什么节省工时不节省工时了,从明天开始,大队食堂停办。”
社员们反而有点急了,纷纷问:“那俺们去哪儿吃饭,不是说公共食堂要一直开下去吗?”
柳光耀叹了口气,说:“我知道大家伙家里都晒的有菜干什么的,往年就算粮食不够,吃点菜干什么的也不至于饿成今年这样子。所以,干脆,生产队按人头数先把今年的夏粮分下去,你们呢,就自己开火,在家里想怎么吃就怎么吃吧。”
下面的社员们都讪讪的,羞红了脸,很不好意思。
柳文明走到柳光耀跟前,小声问道:“那万一上面再来检查的咋办?到时候又该批评咱们······”
柳光耀举手打算他的话,“且顾不上咱们呢,附近跑出去那么多逃荒的,都还没有人管,有的一个村子都跑出去了一半,食堂开不下去的多了去了。”
社员们当然同意了,去年一个冬天不能自己开火,又没人愿意把自己晒的菜干交到食堂去,于是就只能那么饿着。
如果自己能做饭,现在蔬菜瓜果什么的也都多了,当然能比食堂要吃的好点,就算麻烦一点也值!
再说了,谁知道食堂里那些干活的偷占了自己多少口粮?要不自己咋老是吃不饱,老是饿呢?
柳河大队一队的公共食堂就这么悄悄的停办了。
林谷雨家有四个人的口粮,每人分了小半口袋的麦子,总共约莫有个一百来斤。
听说这个消息,最高兴的就要属柳大灿同学了。
“娘,咱们能自己个儿做饭啦?就别吃红薯了,好不好?”大灿同学本来就很不爱吃红薯,这么一个冬天吃下来,他对红薯的态度简直就是深恶痛觉。
“就这么讨厌?红薯是多好的东西啊,今年救了好多个人的命呢。”
“再说,就算你想吃我现在还真给你弄不到红薯呢,自留地收上去啦,咱们今年可没有种春红薯,得等秋天才能再吃到呢。”
口中包含着淡淡的遗憾,她现在是真的觉得红薯真的真的很不错!
柳大灿才不管这些,没有红薯的日子万岁!
看着两个孩子隐隐泛着青色的小脸,林谷雨干脆拿出五十斤麦子磨了面,掐了院子里的小香葱,给孩子们做了一顿松软香甜的画卷,又有柳东睿买回来的两只猪蹄,做了一锅色香味俱全的炖猪蹄,猪蹄炖的时间很长,她又特意多焖了半个小时,特别的软烂,抿进嘴里就化了,狠狠的给两个大半年没见过肉的小朋友解了下馋。
当然了,她也是真的馋肉了。
其它社员家里也纷纷咬牙买了肉,主要的原因就是——铁锅太久不用,已经锈迹斑斑,只能再重新开一遍锅,要不根本做不了饭。
收完了麦子像是把一年的工作计划完成了一半,社员们猛松了一口气,都想着去年公社吹的牛皮满天飞,恨不得吹的一个麦穗有千粒麦粒,一颗棉花能长得跟天比高,一颗萝卜一辆架子车都放不下,结果“啪”一下牛皮破了,让社员们饿了大半年的肚子,在全国人民面前闹了个大笑话。
现在中央都看到农村社员日子过的有多困难,总该能不折腾,让大家好好的过几天安生日子了吧?
敲锣打鼓来报喜的收麦子这段时间一直都没看见,也没看见这个报纸那个报纸上吹着哪个红旗公社小麦亩产好几万,哪个卫星公社大米亩产几十万,看起来情况的确比去年都要安静。
一个吹牛皮消息都没有看见或者听见,连广播里说的最多的也都是分析去年大y进和人民公社化过程中犯了哪些错误,应该怎么样避免等等。
谁知,这样安稳的日子还没过上多久,一场更猛烈的攻势来袭。
1959年的7月底,各种地方大大小小的报纸上,又开始宣传“现在仍然是一片大好的形势”,屏南县本地的日报上说:“小麦产量比去年超过至少两成,夏粮大丰收······”
林谷雨就感叹说:“真是邪火烧不尽,夏风吹又生!”
这一回的邪火上浇了油,燎烤着整个中州市。
***
柳文明蹲在地头,额头上的皱纹比之前又多了好几条,玉米种子播下去也有一个来月了,却只有大腿一半高,而且叶子已经卷了边,往常的翠绿渐渐褪成枯黄,映衬着下面龟裂的地面,看的他心焦。
从六月中旬收完麦子开始,一直到现在,三十多天的酷暑日子里,总共就下了两场雨,雨量还少的连地皮都没有湿透。而且那两场雨都没有下到节骨眼上,正要雨的时候一点不下,这不,地里的庄稼都快要旱死了。
柳文明就跟柳光耀商量着说:“往年玉米播下去一个月都能长得比我的腰还高,今年才到大腿,眼看着这雨一直下不来,要不,咱们再浇一次地吧?您觉得社员们能同意吗?”
要搁以前,担河里的水浇地根本不是问题,从来不用征求社员们的意见,但现在不一样了。春夏连着旱,村里几个小水塘,塘底都干的开了大裂缝,柳河河沟那么深,也只有河底有那么浅浅的一层水,都漫不过小腿,而且眼看着干旱还在继续,水位有逐渐下降的趋势。
水井里的水更不要说了,水位下降的只剩下淤泥了,根本打不出来干净的水。
社员们现在每一家家里都摆了五六个大水缸,用来存水用,每天醒来第一件事就是挑着扁担去河里打水,现在也不分什么上游下游了,有水的地方就行。
河里的水也不像之前那么干净,越挨着河底,水越浑浊,那也没办法,每天担回家后要把水澄清了才能往水缸里倒。
现在说让社员们担水浇地,可真不是一件小事。
柳光耀又“吧哒吧哒”的抽着烟,说:“我估摸着这事儿够呛,社员们家里粮食虽然不多,可是春天夏天种的瓜菜还是有不少能吃的,可要是少了水·······”
柳文明当然知道,三五天不吃东西,饿不死人,可是三天不喝水,就真的能要人命,现在对社员们来说,水可能比粮食还要重要。
“那就不能往河里再放点水,去年我们去修的那水库,不是说能调节上游河和下游河的水量嘛,要不咱们找公社谈一谈?”
柳光耀一拍桌子,说对呀,“我怎么把这事儿给忘了呢!明天咱俩一起去,问问公社能不能给咱们河里再放点水?”
于是,第二天,两个人就去了公社。
王明德听见两个人问的是这一回儿事,无奈的叹了口气说:“早就让人去问过了,水库那边的人说放不了水了,再放水就耽误发电,发不了电很多个工厂就只能停止生产。”
柳文明听完就怒了,也不管这是在公社书记会议室,喊道:“啥玩意儿?工厂是搞生产难道我们就不是?我们大队地里旱的都裂手指那么宽的口子了,难道就不是耽误农业生产了?”
王明德就说:“小柳队长,现在国家正一口气要把工业生产给搞上去,实现赶英超美,农业生产虽然也重要,但是不是那么紧急的······”
柳文明还要说什么,被柳光耀给拦了下来。
他说:“行,就算农业生产没有工业生产的任务紧急,可是社员们的生命总是比生产更重要吧?我们那边现在喝水吃饭都成了难事,这总得给我们解决一下吧。”
王明德也摊手,说:“甭说你们了,公社里现在也缺水缺的不行,我现在天天开会,可是一天连两杯水都喝不上,如果有办法,我还用得着这样?”
林谷雨和柳东睿也是真的一点办法都没有,缺粮食他们俩有的事办法可以弄到,可是缺水,她就只能无奈的摊摊手了。她那个破空间连一滴水都没有,自己喝水还得跟普通社员们一样去河里挑水呢。
说实话,她从来没有如此深刻的感受到水资源匮乏带来的不方便。
已经好几天了,她每天只舍得用一个小小的盆子装一点水擦洗一遍,她擦完后这水还不舍得倒掉,柳东睿要再用她的洗澡水冲一遍,大灿、二灿跟和和则合用另一盆水洗澡。
洗完澡后,她还要用这两盆洗澡水再涮一遍衣服。真的只是涮一遍,连肥皂都不敢使,就怕涤不干净。
最后还要用这点水来浇地。
充分利用到了极致。
林谷雨搓着水盆里的脏衣服,嘴里哼着:“噜啦啦噜啦啦······上冲冲下洗洗······我爱洗澡皮肤好······”
现在她听着“哗啦哗啦”的水声都觉得特别特别的好听,是世界上最美妙的音乐都不能比的,实在是太想念可以泡澡的日子了,或者痛痛快快的淋也行啊。
和和听见她娘哼出的歌声,乐的咯咯笑,小奶音附和着:“咿呀呀咿呀呀······麻麻!”
二灿洗完了澡在院子里乘凉,笑着咯吱她光着的脚底板,她趴在柳东睿肩膀上笑的直摇头,嘴里喊着:“咯咯咯咯。”
她笑起来是咯咯声,喊两个哥哥也是“咯咯”,“粑粑”和“麻麻”倒是叫的比较清楚,奶声奶气的,喊起来就跟在撒娇一样,是柳东睿的心头宝。
当然,林谷雨也很爱她,上大学的时候有一回寝室卧谈会,同学们都在讨论自己以后可能要什么样的小孩子,她那时觉得自己那么刚又大条的性子,大约只适合养男孩子,软软的女孩,额,想想都感觉自己可能养不好。
但是和和生出来后,额,真的觉得好好!特别是越长大就越可爱,每次听见她奶唧唧的喊“麻麻”,林谷雨心都酥了,感觉日子好像也没那么难熬了。
这时,大灿从堂屋里出来,从柳东睿手里抱过和和,坐在小板凳上拉着她的手陪她玩,突然出声说:“娘,老师说明天起不用再去学校了。”
林谷雨愣了一下。
村里小学的每年有三个假期,麦忙假、秋忙假、还有年假,都是农业生产忙的时候才放假,现在,麦子早就收了,秋收还没到,怎么就放起了假?
“是明天不用去,还是以后都不用去了?”
大灿低着头:“老师说明天开始学校暂时就不开了,什么时候复课要再等通知。”
二灿也点点头,“我们老师也说了呢,让我们回家自己学习呢。”
他今年暑假开学刚被林谷雨送进一年级,这才上了一个多月,就不让去了,虽然说学校也交不了太多东西,可是学籍很关键啊。
林谷雨晾好衣服,擦擦手,问:“你们老师是怎么个说法?”
大灿:“老师说没有水喝,讲一天课扛不住。”
林谷雨:“······”
这么个现实的理由,她倒是不好再说什么。
大灿和二灿就这样成为了失学儿童。
作者有话要说: 昨晚码字到一半,睡着了~醒来就是中午了,就想着连今天的一起发算了。
但人家还是要说,因为这样可以督促自己赶紧码字。
也希望大家多多评论哦,给作者君一点鼓励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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