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叮——]
[欢迎载入“理想人生”系统]
[请在本页面输入您的人生理想]
“嘶——”
“操。”
艾萨克·菲尼克斯把刮胡刀扔在洗手台上,随手抓了一张湿毛巾捂住被不慎刀片划开的伤口。
他看起来最多不过十五六岁,耳朵挂满银色的耳环和耳钉,带着美人尖的姜黄毛寸在太阳底下透出层毛绒绒的薄光,灰绿色的眼睛满怀戒备地盯着眼前突然弹出来的光屏。
[ovo?]
[正在解析语境]
[语境解析失败]
[欢迎载入“理想人生”系统]
[请在本页面输入您的人生理想]
棕黄色羽毛的鹰隼扑扇着翅膀从光屏上穿过,荡开一圈不稳定的波纹。
降落在洗手池边缘的时候,它又成了一条危险的黑曼巴蛇,维持进攻的状态嘶嘶吐着蛇信子。
[等等!这这这!这是什么!]
突然出现在他眼前的光屏被这幅完全无法用通俗科学来解释的画面吓出了机械音。
[我之前解码的世界观相关背景文件里面明明没有这个啊!]
[稍等一下!我马上回去找附加文件的压缩包!]
艾萨克放下毛巾拧开水龙头冲洗伤口,洗手池里哗啦啦蓄起红色的积水。
黑曼巴因为光屏的消失疑惑地歪了歪脑袋,它转变为沙色的锯鳞蝰,沿着手臂缠在他肩侧。
它当然不是他的宠物,而是他不可分割的半身。
每个人都拥有自己的伴生动物,有人称呼他们精灵,也有人称呼他们守护灵或守护神。它们在幼年时期诞生雏形,在少年时期固定形态,又在余下的光阴里和人们一同经历生老病死。
通常而言,人们习惯用伴生动物是否固定形态作为成年和未成年的区分。也就是说,在正式固定形态之前,这些守护灵通常会随着心情变化随时改变自己的种属。
他推门从汽车旅店里出去,紧皱的眉毛和英挺的眉弓加剧了不好惹的即视感,覆盖着一层肌肉组织的胸腔随着呼吸的节奏微微起伏,更多的都被包裹在材质粗粝的皮制外套里面。
艾萨克·菲尼克斯的视线投注在楼下用黄线画出来的简易停车场,他快步走过去,单手提着后衣领把在自己那辆老式摩托上乱涂乱画的小屁孩儿拎了起来。
[我看完资料回来了!果然有我之前没发现的附加文件!伴生动物的设定也太棒了吧!]
那块莫名其妙的光屏再一次出现,他忽视脚下蹦来跳去的老鼠,把那小子翻了个面正对光屏。
“能看到什么吗?”
他用力摇了摇头。
“说实话。”艾萨克的话语里透露出威胁的意味。
[咳咳,欺负小孩子是不对的,况且他本来就看不到我,我可是你的专属系统]
小屁孩偷偷回过头看了他几眼,一脸“这人脑子有问题”的惊恐不似作伪,艾萨克把他放下去,脱掉背心不爽地擦拭摩托车坐垫上乱七八糟的墨渍。
[那个那个,你难道就没有什么问题要问我的?]
“我没钱看心理医生。”他从摩托后备箱里拿出一件干净的t恤衫套在身上,语气平淡得过分。
[我是来帮你圆梦的“理想人生”系统!不是幻觉!我都自我介绍过两遍了qwq]
“呵。”艾萨克嗤笑一声,“你能怎么证明。”
[喏,在这里——]光屏上的输入框被瞬间放大到几乎快要占据整个屏幕三分之二的空间[具体原理解释起来有点复杂,总之只要在这里输入你现在最想实现的人生理想就行了]
他坐上摩托,随手打了个rich(富有),引擎轰鸣的响动惊起几只藏在行道树里的麻雀。
[已确认目标:足球]
光屏像没电一样闪烁了两下,随即消失不见。
“……”
艾萨克觉得自己刚刚大概是脑子进水才会想要去相信这玩意儿,他用脚后跟踢起侧撑,骑车沿着一段狭窄的小巷离开旅馆。
呼啸而过的风吹鼓起皮衣,他的侧脸棱角分明,青涩而又冷硬。
[诶不是!你等一下!你听我说!刚刚数据测算出来对你来说能最快实现暴富的职业就是足球运动员!我没开玩笑!这是真的!]
“我给你两个选择,要么从我的脑子里滚出去,要么闭嘴。”他面无表情地下达最后通牒,锯鳞蝰蛇仰头环视四周,似乎想找出那个喋喋不休的理想人生系统。
[要不您先试试选个位置我再给您安排?就是中场前锋什么的……]
“——滚。”艾萨克·菲尼克斯握着摩托把手的十指关节用力到泛白,象征忍耐力已经到达崩裂的边缘,“我不需要足球,也不需要你这种莫名其妙的垃圾。”
没完没了的机械音终于停了下来,它悄悄偷看少年紧绷的面容,不敢出声。
他把车停在画满涂鸦的地下停车场,从那些踩着滑板的同龄人面前走过,满脸生人勿近的表情。
停车场不远处有家装潢温馨的甜品店,胳膊上全是肌肉和纹身的光头店长一边用裱花袋往蛋糕上挤装饰奶油一边和他打招呼,艾萨克嗯了一声,走进员工更衣室。
系统的视角被和谐程序无情切掉,等它再一次找回信号的时候,他刚刚往脑袋上戴稳棕色的花栗鼠玩偶头套,缠在肩膀上的锯鳞蝰蛇也转变成了系着红色蝴蝶结的玳瑁猫。
和其他的玩偶演员一样,他派发传单,递送试吃甜点,扒拉开玩他头套和尾巴的小鬼。尽管看那张时刻写满不耐烦的臭脸很难想象这一幕。
为什么要说不需要足球呢?
系统不知道他的过去和现在,但它看过他的未来,菲尼克斯其实是它作为实习系统的转正课题,它在那么多张3d照片里一眼就相中了他,那张俊脸桀骜难驯、傲慢天成,还有一股生机勃勃的野性。
主系统把他的人生经历剪辑成了一部电影放给它看,想让它知难而退另选一个中规中矩的目标,但它失败了。
驰骋在球场上的不死鸟又酷又帅,将注视他的人残存的理智和矜持全部焚烧殆尽,只能发出本能的欢呼,就算,就算它根本不是人也找不出理由不去喜欢他。
艾萨克·菲尼克斯流星一样从英格兰足球史上划过,让引燃的每一簇焰火都显得惊心动魄。
而它要做的,就是把他变成一颗隽久的太阳——
嗯,从能顺利沟通开始。
甜品店真正的服务员穿上制服开始营业,她有一头卷曲蓬松的栗发,画着老气的妆容,会笑容满面地对质疑她未成年的客人答复说她天生娃娃脸。
资料库里显示,她叫安妮·罗伯逊,是宿主同母异父的妹妹。
检测到他的心情在她出现之后明显好转了许多,系统趁机小心翼翼地向他解释它的来意,由于半天得不到答复,忍不住开始试探令他说出不需要足球这句话背后的真正雷区。
[后台给出的资料里说宿主小时候曾经在西汉姆联接受过专业的青训,对足球运动员这个行业的接受程度应该很高才对,您之前为什么要那么讲啊]
“因为你话太多了。”艾萨克这样回答,“听起来很烦。”
[那,那你选完位置我以后就减少说话频率]
光屏再一次弹了出来,这次显示的是纯进攻的433阵型,他微微眯起眼睛,瞥了一眼下方小图里显示可以切换的全攻全守和意大利圣诞树,无动于衷。
[足球运动员的主要目标已经没办法改了,接下来要进行选择的主打位置也很重要的,你不选我就一直烦你!balabalabalabala就像这样!]
花栗鼠动了一下象征门将的那个绿色圆点,完全没把它的话放在心上,“选完了。”
[门,门门将!好吧,既然这是你希望的,守门员也没什么不好qwq,我这就去加载门将的辅助资料包,以及新手礼包一号已经派送出去了,他应该很快就会到这里来]
光屏缩略成视角左下方转圈的圆点,艾萨克·菲尼克斯灰绿色的眼睛穿过玩偶头套嘴部的缝隙静默地凝望那个栗色头发的小姑娘。
等她看过来的时候,他又转头继续应付那些上蹿下跳的熊孩子。
他没有父亲,母亲沉迷于du品和xing爱,放任他在满地的针头和烟灰里爬来爬去。
直到那个栗色短发蠢货的出现,他那位血缘上的母亲才终于因为再孕拥有了一段短暂的婚姻。
尽管一年后她就死于吸du过量,这个名义上的继父依旧接过了他的抚养权。
显而易见,他不光是个老好人,还是个退役的三流足球运动员兼足球爱好者,他夸赞他的每一次触球,在他五岁的时候就为他联系了西汉姆联的青训营,那是他和足球运动产生过的唯一称得上正式的交集。
这样平稳的日子没过多久,他因病离世,把唯一的女儿留给了她的爷爷。
没有人愿意收养艾萨克,他被扔到孤儿院,很快又无所事事地出现在伦敦的大街小巷。
他有时会去看她,但更多的时候,他逃学、偷东西、打架斗殴、惹是生非。
安妮升进初中的那一年,抚养她的爷爷患上了阿尔茨海默症。
艾萨克·菲尼克斯坐在楼顶上,听她趴在阳台边缘绝望地低声啜泣。
夕阳随着黄昏的余韵缓缓沉入地平线,男孩就在一夜间长成了男人。
他不知道自己的未来究竟在哪个方向,也不知道生活遍地狗屎的苦难究竟什么时候才能结束,但他知道,至少他还有个妹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