与此同时，御花园右方的角落里也有一道视线落在了楚燕燕的身上。
是姜皇后的远方侄女、姜家的旁支之女姜新柔。
楚燕燕敏锐地察觉到了她的视线，抬头与她对视片刻，微微颔首示意。
姜新柔，前世的豫王侧妃。
一直与她不对盘。
楚燕燕不甚在意地弯弯唇角，她打定主意这辈子不会再嫁入豫王府，可若对方执意凑过来，她也不介意出手小小地惩罚一下。
姜新柔看着楚燕燕与萧思蕊、秦玥、易烟笑语嫣然的样子，眉头下意识一拧，捏紧了手中的青花瓷茶盏。
楚燕燕和她们的关系当真极好。
与豫王关系最好的妹妹萧思蕊，尤甚亲密。
姜新柔垂下首盯着茶盏中碧绿的茶水，眸底的情绪晦暗不明。
皇姑母接她进宫的用意是让她嫁给豫王为侧妃，而正妃便是这位楚家才接回没多久的庶女。
她本没有将楚燕燕放在心上，可谁知对方回长安后一路顺风顺水、更是入了秦太后和三公主的眼。
加之现在楚家和姜家决裂，断然不会再支持东宫太子。楚燕燕嫁入豫王府后，得到的便是整个楚家的支持。
而她，一个姜家的旁支女，拿什么与她争？
姜新柔端起茶盏轻抿了一口，勉励压下心中的郁气。
忽然，御花园中一静，众人正了神色，是皇上、皇后，以及太子和豫王来了。
楚燕燕随着众人跪下请安，待那震耳欲聋的万万岁和千千岁过去后，她便被萧思蕊拉着坐到了角落。
“母妃打听了一下，皇后真的有意让你替嫁。”萧思蕊在她耳边小声说道，“所以今日咱们就缩在角落，别出风头。”
楚燕燕知道萧思蕊是好意，然她似乎忘记了一件事。
她方才落了楚燕芸的面子，姜皇后怎么可能轻易放过她。
不过，她还是努力减轻自己的存在感，因为她真不想嫁给豫王。
过了一会，园内一众人愈加放得开，氛围很快就活跃了起来。
一穿着鹅黄色裙裾的少女娉娉婷婷地走到中央，盈盈叩拜，怯怯道：“臣女愿献一曲潇湘水云，以助兴。”
姜皇后打量她几眼，笑着颔首应允。
一曲后，少女福了福身，娇柔道：“臣女不才，献丑了。”
说着还含羞带怯地瞟了太子一眼，却瞧见太子一副心不在焉的模样，不由失落的垂下了头。
姜皇后假装没有看见她眸底的失望，笑吟吟地夸奖了一番，并赏了支金厢倒垂莲花步摇。
有了这位少女的开头，在场的贵女一个个都跃跃欲试了起来。
楚燕燕一边感叹贵女们的多才多艺，一边吃着小几上的糕点，甚至还偷偷摸摸地倒了杯杨梅酒。
看着大家这么卖力的表演，她都不忍出言打击。
姜皇后早就属意楚燕芸为太子妃，不然前世也不会派人将她绑上花轿。
今日的花会就是走个过场，顺便再选几位侧妃。
可前世的最后，太子萧思亦只娶了一位侧妃，便是她师姐祁姝。
楚燕燕悠然地喝了口杨梅酒，酸甜的味道在舌尖绽开，让她愉悦地眯了眯眼，环顾四周。
今日花会并没有祁姝的身影，她虽然心存疑虑，但还是松了口气。
忽然主座上传来一道声音：“皇上，楚尚书的爱女燕燕今日也来了，不如让她弹奏一曲。”
楚燕燕呆愣了一下，抬起头便见姜皇后满面笑容地看着她，眸中含着几分挑衅。
楚燕燕心中默叹，她就知道姜皇后不会放过她。
不过，抚琴……
她起身走到中央，福身道：“回皇上、皇后娘娘的话，臣女学艺不精，怕污了在场各位的耳朵。”
坐在下首的容远，微不可见地点了点头。
宏正帝饶有兴趣地看着楚燕燕，问道：“你就是楚燕燕？抬起头让朕瞧瞧。”
楚燕燕依言仰面与宏正帝目光相遇，一点也不露怯，反而眨眨眼、大大方方地笑了。
宏正帝瞧着她娇俏的模样，忍不住笑出了声：“无妨，本就图个乐子，你随便弹奏一曲便可。”
姜皇后唇角微翘，什么学艺不精，根本就是不会。
她倒要看看楚燕燕现在该如何收场。
容远瞧见小姑娘僵硬地接过宫女递来古琴，眸光懊恼又伴着几丝狡黠，一时笑出了声。
据他所知，燕燕只会一首《韶华》。
思及此处，他面色一变，却又忍不住期待地看向宏正帝，不放过他的一丝神情。
楚燕燕在宏正帝期待的眸光中拨了一下琴弦，紫檀木古琴瞬间发出一声尖锐刺耳的声音。
园内气氛一滞。
楚燕燕却若无其事地断断续续地拨弄着琴弦，神情竟然还有着几分自我陶醉。
宏正帝的神色僵硬地扯了扯嘴角，要不是楚辰总是在他耳边念叨他的小女儿楚燕燕，他也不会一时兴起。
只是楚燕燕弹的曲调为何如此耳熟？
宏正帝垂首沉思片刻，再看向楚燕燕的眸光带了几分探究与恍惚。
楚燕燕磕磕巴巴地才弹完，姜新柔便忍不住起身笑了声，说道：“楚三小姐，我这人向来藏不住心思，你和燕芸明明同一个父亲，为何琴艺如此……天差地别？”
她这一说，园内却无人附和，皆低头假装在做自己的事情。
开玩笑，楚燕燕背后可有太后撑腰。
楚燕燕四两拨千斤道：“姜小姐，其实我也很好奇。”
她又看向宏正帝，行礼道：“臣女自知学艺不精，污了众人的耳朵，还请皇上赎罪。”
姜新柔见她这样爽快的认罪，面色微僵，却还是不甘道：“楚小姐不善抚琴，为何还要应下，想出风头也不是这样出的。”
“姜小姐，我不敢抗旨呀。”
楚燕燕委屈地眨巴眨巴眼，垂下了头。
姜皇后却难得没有发难，只是神色莫名地瞧着楚燕燕。
她怎么会弹《韶华》。
宏正帝一瞬不瞬地盯着楚燕燕，问道：“你这曲子是和谁学的？”
“回皇上，是并州祁府的祁姝姐姐。”楚燕燕欠了欠身，和盘托出事先想好的解释，“臣女有幸得到祁三夫人的照顾，成为了她女儿的陪读。”
她顿了顿，又道：“只是臣女在琴艺上实在没什么天赋……”
宏正帝眉头轻拧，又问：“你为何会想着弹这首曲子？”
楚燕燕羞涩地笑了笑：“臣女只会这首。”
容远最常弹奏的便是这首《韶华》，她听多了便记下了曲调。
而且，她听说皇家儿媳皆需擅长琴棋书画，所以她才会接了姜皇后的挑衅。
有了今日的魔音贯耳，想必她将来也不会再嫁入皇家、更不会嫁给豫王。
宏正帝垂首瞧着站在中央的少女，良久后，缓缓站起身，说道：“楚氏之女楚燕燕，德才出众，特赐婚于豫王为正妃。”
楚燕燕难以置信地抬起头，却瞧见宏正帝眸底的笑意，心头大震、欲哭无泪。
为什么这和她想象的不一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