然而，萧思蕊才走到锦衣坊的门口，便被容远拦住了去路。
她瞧着自家四哥似笑非笑的神情，不自然地缩了缩脖子，干笑一声：“阿远哥，你怎么来了？”又转眸看向萧思轩“三哥也在啊。”
容远挑了挑眉角，唇畔含笑，声音微凉：“公主如此慌张，是有什么要事吗？”
“没有没有。”萧思蕊摇头否认，双眸滴溜溜地打转，绞尽脑汁地思索着该如何辩解。
她瞧着站在容远身后的楚燕燕，双眸倏然一亮。几步上前亲密地挽住楚燕燕的手臂，笑道：“燕燕，我正想去找你呢，锦衣坊新出的几款衣服都很适合你。”
容远暗暗瞪了眼萧思蕊，不动声色地伸手抚开她挽着楚燕燕的手臂，将楚燕燕拉到身边。
“燕燕，我和豫王有话要问三公主，你先上去找你二姐。”
眼角眉梢皆是柔情，全然没有方才面对萧思蕊时的厉色。
“师兄，那你们快点。”楚燕燕全然无视萧思蕊哀求的目光，嫣然笑着。
她这个人，可是很记仇的。
萧思蕊瞧着楚燕燕毫无留恋的背影，又看见容远冲她轻柔一笑，邀请道：“公主，借一步说话。”
她内心泪流满面，忍不住挣扎着看向萧思轩，却见后者一副事不关己地模样、望着天上的云卷云舒。
萧思蕊认命地跟在容远的身后、向锦衣坊的后院走去。心中默默呼唤楚燕燕的名字，希望对方能良心发现，回来拯救她。
*
可是此时的楚燕燕正陪着楚妙彤挑选衣裙。
自从方才从萧思蕊口中得知萧思亦请旨娶楚燕芸为太子妃、被皇上亲自驳回后，楚妙彤整个人都畅快了起来、神清气爽，连带着先前因为春闱产生的紧张感、都抛到了脑后。
故而，在锦衣坊掌柜的忽悠下，她买了几件衣裙后，又一眼看中了一件艳紫红绘纱湘裙，却听到有人开口：“这件裙子我要了。”
楚妙彤转首一看来人，唇畔溢出了一缕冷笑：“哟，原来是大姐，我还以为是那支叽叽喳喳的麻雀呢。”
楚燕芸伸手拿起托盘中的湘裙，冷漠地瞟了一眼楚妙彤，以及她身边的楚燕燕，回头看向锦衣坊的掌柜：“孙掌柜，帮我包起来，结账。”
“你！”楚燕芸的无视成功激怒了楚妙彤，她扯住湘裙的另一端，冷声道，“楚燕芸，你什么意思？这件湘裙是我先看中的！”
“二妹妹，自家姐妹，何须分得那么清楚？”楚燕芸语调轻柔，手中动作却紧了几分，眸底含着几分挑衅。
“自家姐妹？”楚妙彤笑意嘲讽，“你这是左边脸长到右边了吧，左边不要脸，右边厚脸皮。”
她楚燕芸这些年暗中给她使绊子时，可没有顾忌过“自家姐妹”。
楚妙彤瞧着楚燕芸面颊涌起的怒意，由嫌不够道：“你这般‘没脸没皮’，难怪皇上说你品性不端，不可嫁入皇室。”
楚燕芸又羞又恼地瞪着楚妙彤，却反驳不出半个字，双颊憋得通红。
“大姐不会生气了吧？”楚妙彤故作惊讶地瞧着楚燕芸，而后没什么诚意地道歉道，“我这个人说话一向如此，还请大姐不要怪罪还好。”
不待楚燕芸回答，楚燕燕又添了一把火道：“二姐，大姐的性情最是宽厚温柔，当然不会生你的气。”
她们二人的一唱一和，令楚燕芸的怒气直冲头顶，双眸冰冷地盯着她们。
几息后，楚燕芸勉励平复情绪，目光直接掠过了楚燕燕，落在了楚妙彤的身上。
自从皇上亲自驳回了太子表哥的请旨赐婚，她便成为了全长安的笑柄，名声一落千丈。连带着先前上门求亲的世家，都对她避之如蝎。
楚燕芸的双眸渐渐变得深邃，看向楚妙彤轻轻一笑，将手中的湘裙往自己身边扯了扯。
“二妹妹，你这说话的语气还是一如既往的那么令人厌恶，难怪会受长安贵女们的排挤。”
楚妙彤沉下脸：“贱人！”
她在长安一度受贵女排挤，还不是她害的！
若不是楚燕芸总是让人误以被她欺负，她何故会不受贵女的欢迎。
那些陈年旧事，楚妙彤根本无意再提，加之她现在又有萧思蕊、秦玥、易烟三位好友，以及楚燕燕这个亲妹妹，也不再在意他人的眼光。
但是，被楚燕芸算计的仇，她一辈子都不会忘记！
楚妙彤越想越气，也顾不得先前楚熙对她的警告，放开手中的裙子，伸手便欲摸向腰间的鞭子。
楚燕燕快她一步抢过她的鞭子，一边示意呆站着的孙掌柜去请萧思蕊，一边在楚妙彤的耳边低声道：“二姐，你冷静点，这还在外面。”
真要抽人也回府再说。
而且，她总觉得楚燕芸是在故意激怒楚妙彤。
楚燕芸眸光闪烁，目光飞快地滑过楚燕燕深思的面孔，心知自己的举动已经引起了楚燕燕的怀疑。
然而，她现在已经顾不了那么多了。
“二妹妹，你知道你为何总是被我玩弄吗？”楚燕芸几步走到楚妙彤的面前，面色含笑，眸光深处满是算计，“因为你蠢。”
楚妙彤心中怒意翻涌，睁开了楚燕燕的束缚，不管不顾地扬手就扇了楚燕芸一个耳光。
她连姜念都敢抽，更何况一个受皇家嫌弃的楚燕芸。
楚燕燕阻拦不及，眼睁睁地看着楚燕芸硬生生受了一巴掌、看着她唇边绽开一缕得逞的笑意。
楚燕芸摸着略带痛意的面颊，紧盯着楚妙彤面上后悔的神色，唇畔笑意越加明显。
通往的二楼的楼梯上传来了由远及近的谈话声。
楚燕燕听出是其中一位是姜国公夫人。
她心中浮起一个猜测，面色微变，脑海中飞快地转动着。
楚燕芸捂着被打的面颊，正欲挤出两滴眼泪，便见楚妙彤不知怎么的，就倒在了地上。
“大姐，你若喜欢二姐看中的那件湘裙，直言便是，二姐又不是不会让给你。为何要打人呢？”楚燕燕把神色茫然的楚妙彤扶坐起来，让她靠在自己的怀里，一手轻轻拂在她的面颊上，悲戚说道，“我们可是亲姐妹啊。”
楚燕芸还没反应过来，姜国公夫人便带着一位雍容华贵的贵妇走了进来。
楚燕燕怔愣了一瞬，扶着楚妙彤跪在地上，垂首道：“臣女见过王妃娘娘。”
她未曾料到，来的人竟然是宏正帝胞弟的妻子，庄亲王妃。
庄亲王妃的目光扫过楚燕燕通红的眼圈和楚妙彤泛红的面颊，眉头微微蹙起，指责似得看向呆愣地站在一旁的楚燕芸。
然后看向楚燕燕和楚妙彤二人，柔声说：“不必多礼，快起来吧。”
楚燕芸似是才惊醒一般，屈膝道：“见过王妃娘娘。”
心中对当下的情形甚至有几分慌张。
楚燕芸勉励平复了心绪后，求救似得与姜国公夫人摇摇相对一眼，对方会意地询问：“燕芸，你们这是怎么了？起争执了吗？”
楚燕芸摇摇头，神色为难地瞥过楚燕燕和楚妙彤，最后眼圈微红、低声抽泣道：“二妹妹她打我……”
“她打你？”姜国公夫人走到她面前，拍着她的后背，“乖，不哭啊，舅母给你做主。”
说着便眼神责备地看着楚妙彤，厉声道：“自家姐妹，楚二小姐为何要欺负燕芸？”
“国公夫人，你在说什么？分明是大姐打了二姐……”楚燕燕双目盈盈含泪，痛心疾首地看着楚燕芸，“大姐，你为何要这般颠倒黑白？”
那充满委屈和心痛神情的脸蛋，任谁见了，都以为是楚燕芸做什么缺德的事情、欺负了她和楚妙彤。
楚妙彤嘴角抽搐、疑惑地瞟了一眼楚燕燕，却被对方不动声色地按低了头。
“哭。”楚燕燕小声道，她瞧着楚妙彤迷茫的表情，又说，“哭得越惨越好。”
与楚燕燕漂亮的双眸对上，楚妙彤瞬间福至心灵，在自己的大腿上狠狠地掐了一把，掩面哭泣：“大姐，你扇我耳光便罢了，为何还要污蔑我？”
眼角滚落的泪珠，哭花了她的胭脂，配合着红肿的面颊，看起来好不凄惨。
姜国公夫人冷笑：“胡言乱语，燕芸何时扇了你耳光？”
“二妹妹，我知道你不喜欢我，但是你怎能这般害我名声？”楚燕芸捏着帕子，低声哭道。
至于楚燕燕，先前在她身上吃了太多次亏，已经不敢在与她发生半点口角。所以，她才会决定从楚妙彤身上下手，借此挽回些许名声。
况且，今日楚燕燕也在场，楚妙彤与楚燕燕关系又好，楚妙彤名声受损，楚燕燕必定会受牵连。
可楚燕燕已经基本猜出了楚燕芸的盘算，又岂会让她得逞。
“大姐，我亲眼看见你打了二姐，为何不承认？”楚燕燕失望的目光落在了楚燕芸的身上，眼角还挂着盈盈泪水，“我和二姐都把你当作姐姐，为何你要一而再、再而三地欺负我们？”
楚燕芸抬眸瞧见庄亲王妃渐渐变得凌厉的眸光，心中微凛，眼神一瞬间有些慌乱。
长安城内都知，庄亲王妃为人处事上最是公正，也最不喜欢一家姐妹之间的互相陷害。她与舅母选择忽悠她前来，正是因为这些。
可是现在……
楚燕燕垂泪小声道：“三妹妹，我分明没有做过，你和二位为何要冤枉我？”
然而，她转眸便看见了楚妙彤“又红又肿”的面颊，神情猝然龟裂。
为什么会这样？
她突然体会到了以前楚妙彤有口难辩的苦衷。
“大姐，事情分明就是如此，你为何就是不认？”楚燕燕难以置信地看着她，“你怎么是这样的人？”
楚燕芸听到楚燕燕的语气、及问责，心中无比愤怒，却又不敢表露半分，只能默默落泪。
楚燕燕转身向庄亲王妃福了福身：“王妃娘娘，人人皆道您为人最是公允。”漂亮的脸蛋上还挂着泪痕，“臣女今日斗胆请您替臣女和二姐做主。”
庄亲王妃面色沉静地在楚燕燕身上扫了数眼，眸中神色不明。
楚燕燕却神色自若道：“我二姐性子最是宽厚、温润、柔弱，断不会做出打自家姐妹的事情，还请王妃娘娘明察。”
话音一落，屋内众人神色都有些僵硬。
一言不合就用鞭子抽人，这叫……柔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