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种忌讳的话题被何鹭晚猛地提出,殷封阑反而被打了个措手不及。
何鹭晚也觉得自己有些唐突了,她探查了一下琳荷苑里藏的人,一共有暗卫十四名。
虽然不知道他们的听觉水平是怎样的,但若是以正常人的标准来算,有六个人可以清晰听到他们现在的谈话。
就算看不见,可知道有这么一群潜藏的“听众”,何鹭晚还是有点不舒服的。
“阑王殿下,接下来的话可能有点外人不宜,不如您先遣散下属?”何鹭晚说。
殷封阑沉默着看了她一会儿,觉得这姑娘也是心大,刚说了那样敏感的话题,转瞬就跟没事儿人一样,提出了一个更过分的要求。
“不需要,他们都是本王的死忠,绝不会泄露一字一句。”殷封阑淡淡道。
“我不是怕泄密,我是怕有人在旁边听着,我膈应得慌,就不会说话了。”何鹭晚耸了耸肩:“那样阑王殿下怕是要和我对坐一晚上了。”
面对何鹭晚的再三挑衅,殷封阑的脾气也终于压不住了。
“你这样口出不逊,当真是不怕死!”
何鹭晚平静地回应着殷封阑的怒意,她跪立起身,拎着桌案上的茶壶给殷封阑续了杯茶,然后缓缓推到他的面前。
这一系列的动作简洁流畅,让人看着十分舒服。
让殷封阑惊讶的是,何鹭晚全程与他对视,没有看茶杯一眼,但茶水却倾倒得刚好,没有洒出来分毫。
而在她的注视和行云流水般的动作下,殷封阑明显地感受到自己的怒火渐渐平息,直至消失。
“请殿下用茶。”何鹭晚的声音没有什么起伏,却异常好听,如同清泉击石,听了沁人心脾。
这让殷封阑的心情不由自主地愉悦起来。
他端起茶杯,将温度适宜的清茶饮下,甚至觉得这第三泡的茶比头两泡的香味要浓郁得多。
何鹭晚看着殷封阑的表情慢慢柔和,同样心情大好。
看来她的精神力场作用依旧,只要她稍微专注一点,就能将自己的情绪影响同化其他人。
她以平和安宁的心境去感染殷封阑,自然顺利地抚平了他一时上头的怒火,并引领他在宁静中寻找乐趣。
至于她自己的情绪……若不是来新世界的适应期还没完全度过,只怕何鹭晚会持续性波澜不惊,根本生不出什么负面情绪来。
现在虽离那样的大成境界还有一段距离,但快速调整心情本身就是神念者的基本功。
“阑王殿下,接下来的话很重要,我不希望有我不认识的人在旁边打扰我的思绪,请您让手下的暗卫退下吧。”何鹭晚又商量了一遍。
这次,殷封阑很轻易地点了点头。
“你们都退下吧。”他只道了一声,外面的暗卫就退去大半。
何鹭晚感应到院子里还站了几个不肯走的,想来这是贴身的护卫。
“还有三人,阑王殿下这是觉得我好骗吗?”何鹭晚故作不满。
殷封阑略有些惊异,但也没说什么,吹了声哨,外面的人应声消失。
“你不谙武学,是如何察觉到那些暗卫的存在的?”殷封阑好奇。
“我自有我的方法,阑王殿下想知道的话,等我们的合作关系正式达成了,再知道也不迟。”何鹭晚微微一笑。
“合作关系?”这个词引起了殷封阑的兴趣。
“不错。”何鹭晚抿了口茶,摆正身姿。
她严肃问:“阑王殿下,您可有意皇位?”
殷封阑面色沉了沉,眸中情绪一变再变,沉声道:“本王自然是有意的,只怕不会有哪个皇子对那个位置没兴趣。”
何鹭晚愣了一下,轻笑着缓缓摇头:“您的回答真是出乎意料。”
殷封阑挑眉:“怎么?在你看来,本王不应该对那个位置有兴趣?”
“我是在惊讶,您身为皇子,居然真的对皇位一点兴趣都没有。”何鹭晚叹了一句。
下一瞬,她的身体猛地僵直,一柄袖中利刃已然抵在了她的喉间。
冰凉尖锐的触感在她的皮肤上瞬间蔓延,炸开了全身的每一个细胞。
何鹭晚惊恐地瞪大了瞳眸,死亡的威胁让她刚刚平静下来的心境剧烈震颤。
房中没有杀意,殷封阑的神色也很平静,就好像他是伸手爱抚了一下何鹭晚的脸颊一般。
但何鹭晚知道,他是真的动杀心了!
必须要开口说点什么,不然会死的!
何鹭晚知道,但她的嘴唇颤动半天,也没吐出来一个字,舌头好像僵在了嘴里一样。
“阑……阑王殿下……我对您并没有恶意,您应该也清楚……不妨……先听我说完……可好?”
何鹭晚好不容易挤出来一句完整的话,可自她话落,屋中就再没有过声音。
这让她不禁紧张地咽了口唾液,喉咙的起伏碰到了近在咫尺的匕首尖,那刺痛让她又是浑身一颤。
“呵呵……你当真是有趣。”殷封阑突然笑了。
他慢悠悠收回袖中匕首,动作从容不迫到近乎是放慢的镜头。
何鹭晚毫不怀疑,她如果现在说了什么不得了的话,那匕首定会再次折返,让她永远闭嘴。
所以这份刻意施加的压力,何鹭晚只能默默承受,直到殷封阑玩够了,终于收回匕首为止。
好了,好不容易争取过来的节奏,又被殷封阑拿走了。
何鹭晚大写的一个不甘心。
殷封阑瞧着何鹭晚强装镇定的表情,开怀而笑:“你能力出众、睿智过人、还这么有趣,本王倒是不小心捡了个宝回来了。”
何鹭晚低下头调整情绪:“殿下谬赞了。”
“看出本王在说谎的,你还是第一个。”殷封阑似乎心情很好,还主动帮何鹭晚添了一杯茶。
何鹭晚拘谨地接下,三次深呼吸强迫自己恢复正常,然后一饮而尽。
“怎么不说话?”殷封阑调笑地开口。
何鹭晚现在的反应他很满意,这姑娘人精一样,之前的对话节奏完全被她掌握,倒是让殷封阑暗存了一份不服输。
这下把她从猛兽吓成了兔子,细细欣赏下来倒是也别有一番风味。
“话说容易出事,我虽然不畏死,但不代表我想找死。”何鹭晚抬头看向殷封阑,不卑不亢道。
“你的心性强韧,本王很看好,看来本王之前还是低估你了,现在得需重新做一下打算才行。”殷封阑上下打量了何鹭晚一番,似乎十分满意。
“多谢殿下。”何鹭晚躬身致礼。
和聪明人说话真的十分省事儿,虽然殷封阑有存心戏弄她的嫌疑,但至少他明白自己想表达的意思。
真的正经起来,聊天还是很愉快的……大概吧。
“我吓到你了?”殷封阑突然问道。
何鹭晚一愣,他以“我”自称还是第一次,这语气柔和得也是不像话。
心猛地漏跳一拍,何鹭晚压下原主作祟的感情残留,平静地回答:“是有点,殿下不愧有着战神之名,铁血打磨出来的气场就是不一样。”
“行了行了,奉承也不是你的特长,有什么话就说吧。”殷封阑似乎并不屑于这个名头。
他换了个放松的姿势坐着,又给何鹭晚添了一杯茶。
殷封阑道:“有话就说,要是你也弯弯绕地打太极,那就未免有些太累了。”
“是,多谢殿下。”何鹭晚接了茶,思考着措辞。
“殿下能看中我的能力,想招揽我为下属,这点我很感激。只是,您方才也说了,要对我的能力重新进行评估……”何鹭晚抿了抿唇,道:“恕我冒昧,阑王殿下,若我一直在您的王府里待着,只怕发挥不了最大的作用。”
“哦?”殷封阑没有否决,而是举了举杯:“继续。”
何鹭晚深吸了一口气,道:“所以我有个不情之请,希望殿下能够答应。”
“你先说。”就是还不一定会答应的意思。
“我想出了阑王府,自立门户,有个外在身份,替您谋划出力。”何鹭晚神色坚定,丝毫没有玩笑之意。
这让殷封阑脸上的笑容僵了僵,然后黑了下去。
被纳为妾的女子还想出府自立门户?这简直闻所未闻!
可看着何鹭晚认真的模样,殷封阑眉头深锁,不禁思考着这份可能性。
“我知道这项提议有违常理,但请殿下想想,我一个被污了清白的女子,留在您的王府也只是个摆设。如今您既然看中了我的才能,那么找个由头让我‘暴毙’府中,换个身份在外为您做事,这样更好不是吗?”
何鹭晚盯着殷封阑看,他一丝一毫的表情都不想错过。
安静的气氛总是让人焦急的,但何鹭晚很能耐得住性子,只是事关她的未来,而决定权又在殷封阑的手上,这就不免让她在等待的过程中有些心跳加速。
若是殷封阑不同意,或许就只能先拖延一阵子,然后再找机会说服他了……
何鹭晚在这个时间甚至想好了后路。
可殷封阑还是没有表示,一副思考的表情挂了好久,依旧不做答复。
何鹭晚不禁试探:“阑王殿下,您觉得这样是否可行?”
可谁知殷封阑突然笑了起来,其中意味不言自明:“谁说你在府中只是个摆设?本王突然发现,自己没那么在意你被人占过身子的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