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君芫一家才回来,太夫人冯氏早有吩咐,头几日都不用小辈们去寿安堂请安,萧氏却不愿被人说道,只顺着太夫人休息了三日,就惦记着差自己身边的管事媳妇季嬷嬷去寿安堂给太夫人告个罪,言老祖宗宽宥让小辈们休息了几日,小辈们也不能轻狂还应该到老祖宗跟前尽尽孝心才是。说白了一句话,老祖宗该给您请安了吧?
季嬷嬷听了萧氏吩咐,知道萧氏看重这件事,立刻去了寿安堂。
冯氏上了年纪,每日午后必要歇响半个时辰,季嬷嬷来时,冯氏刚歇响醒来,正在燕嬷嬷的服侍下梳洗。听到丫头的禀报,插簪子的手停了停,想了想偏头吩咐:“让她在偏房等一刻,一会儿再传她进来。”
正站在冯氏身后帮她挽头发的燕嬷嬷看着镜子里的冯氏笑道:“老祖宗好福气,二夫人孝顺,只怕这是要来请示您,明早要来寿安堂给您请安,赶着要上来伺候老祖宗呢。”
冯氏笑得舒心,反身轻拍了燕嬷嬷的一下:“你这老虔婆到来取笑我了,看我怎么收拾你。”转过身来却叹了口气。
燕嬷嬷诧异的问:“老祖宗这是怎么了,可是有什么不好吗?”
冯氏对燕嬷嬷还有什么不可说的:“到不是为别的,还不是家里这些事烦恼。我这几个儿媳妇倒是都是孝顺的人,可偏没一人能撑起这家事。”
又叹了口气接着道:“前儿济忠他媳妇马氏那事你也知道,你说好好一个掌家夫人你跟个姨娘在那较劲,也不嫌掉身份。还好意思挑唆家里的姑娘们为那口吃的吵得上上下下都知道。”
想到马氏最近的作为,确实有些失了身份,可马氏毕竟是主子,冯氏说得燕嬷嬷却不好说什么,只劝解道:“大夫人最近也是为大少爷的事着急上火,行事才不周全了些,好在不是有老祖宗您这个定海神针在吗?夫人们不压事,有老祖宗在后面帮衬着,也不会出什么大问题。”
听到燕嬷嬷的奉承,冯氏笑骂了一句:“我和你说几句知心话,你到还奉承起我来了。”
见已经梳好了头,冯氏就着燕嬷嬷的手,坐到上首的榻上,还示意燕嬷嬷也坐下,才接着说道:“我也一把年纪了不比年轻时候,现在想操心也是有心无力了,你看为着前儿的事收了老大媳妇账本子,可这才几日,头发都要白一大半。唉!”
冯氏抬手接了燕嬷嬷递过来的茶,喝了口接着道:“说句糙话,我那几个儿子论本事倒都不小,可这内宅的事哪能让爷们插手,爷们已经在外头辛苦了,这内宅的事就该女人管起来。偏这几日我仔细琢磨了我这三个媳妇,还真没有一个能单独撑起这满府事的。”
燕嬷嬷知道这会冯氏就是需要一个听的人也不多话,坐一旁认真听着不时劝慰几句。
“说起来我这三个媳妇到没一个是我自己找的。你是知道的,你们大老爷找媳妇的时候,公公还在世,为着当初他救过马氏的祖父,马氏的祖父定要和我们家结儿女姻亲,当时两家儿女辈找不出年龄相当的人,就找到孙辈,定了你们大老爷和他们家大姑娘。
马氏人不坏,只一直把娘家看得太重。偏她几岁母亲就去了,如今马家的当家夫人是个续弦,对马氏也就面子情,马家嫡出子女除了马氏都是这个续弦夫人生的和马氏也不怎么亲近,偏偏马氏被她养的有几分喜欢掐尖好强。
当年为着她生完俊浩后二房连生了三个儿子,她却连生了两个女儿,一直憋着口气,硬抬了几个姨娘,等到她又生了俊杰硬气了,整日里又看那些姨娘和那些庶出不顺眼,好在还算明理也没做出什么伤天害理的事。只是说到掌家她还少了一份气度啊!”
燕嬷嬷也跟着叹一回:“老夫人也不用担心,大夫人也不笨,您只好生教导就是,总能教出来。再不行不是还有二夫人和三夫人帮衬嘛。”
冯氏到也不是真的担心,和燕嬷嬷分析道:“老三媳妇?德安郡主?!那就算了,当年她和老三是怎么凑到一块的你还不清楚。
她就和老三一样是小孩子心气,宁王一家子都是好武的,宁王又是个粗人混不吝的宠着德安这个唯一的女儿,把德安当小子一样养的好动活波,她女扮男装带着丫鬟出门和老三认识了瞧对眼了,宁王倒是不说二话叫他家的小子来和老三打架,他自己却转身到宫里求了张圣旨就把事定下了。
当年德安嫁过来,她娘宁王妃专门为她请太后送了四个宫里的管事嬷嬷陪嫁,一方面是为了老三被打的事给她撑面子,一方面是宁王妃知道德安也是个不通事的。
好在自从生了萝姐她也有了几分为母则强的架势,这些年慢慢也学了不少事,只要她能照顾好老三一家子我也就求神告佛了,也不指望她其他的了。”
“至于,老二媳妇,她本事到不错,人也够伶俐。就是把儿女看得太重,和老二感情又好,老二还愿意宠着她,她偏不爱沾事,我要硬把掌家的事给她,怕是明儿老二又要跑我这来絮叨。老二他啊,就是焉坏的。”
燕嬷嬷想起二老爷曾经为了娶二夫人,在老夫人房里打着进孝心的名义,硬是陪在老夫人身边,也亏二老爷耐心足一天都在老夫人房里磨,偏还不明说,让老夫人真以为他孝心呢,也打叠精神培养母子情分,最后知道是为了请老夫人出面给他定亲,老夫人都被气得苦笑不得,偏还拿他没办法。
“二老爷那回也真是,不敢和老太爷讲,就来磨老夫人你,一整天一整天的在您跟前端茶倒水的,那个殷勤劲,想来都乐。”
“可不是,一开始我还道他是长大了懂事了知道要孝顺我的,半响我是明白过来了,只管指示他院里院外来回跑腿,他也不声不响的都担下了,后来我虽然生气倒也应承了他去看看萧氏。
萧氏是他老师骊山先生的女儿,和他算是师兄妹,骊山先生倒是家教严谨把她教的很好,我见了也没什么不满意的,便和老爷说给定了下来。这几年她和老二琴瑟和鸣,也算是一桩好事。”
想起以前的事,冯氏也是会心一笑,又带着几份惆怅感叹。
燕嬷嬷见冯氏感怀,担心她想起老太爷的事伤心,转了话题:“老夫人,那管家的事,您可有什么打算,这账册子还在老奴那呢?”
冯氏也是一时感怀,听到燕嬷嬷的话,沉思了片刻:“你之前说的也对,老大媳妇也是听教的,仔细教教总能教好,再说要是越过她给了老二只怕不仅她多想家里下人也人心不稳。不过这一时也不能再让老大媳妇一个人揽了所有的事,再加上要过年了,今年祭祖要开祠堂把后面几个哥儿姐儿的名字记到族谱里,这是件大事出不得错。
嗯,还是让老大媳妇来管事,只是老二媳妇和老三媳妇都得在一旁帮衬着,若有什么也有我在后面盯着,应该是不妨事。”
想起二房的季嬷嬷还等在偏房,便对燕嬷嬷说:“正好你去问问季嬷嬷是什么事,若真是老二媳妇问请安的事,你就告诉她我准了明儿过来吧,要是其他事再回我。”
燕嬷嬷应了身行礼退下,自向偏房行去。
季嬷嬷来回话时,萧氏正在偏房带着丫头们归置带回来的物件。因这次从茂州回来沈济堂是要留京的,茂州那边很多用惯的物件便都带了回来,大大小小的东西堆满了一屋子。这些东西有些是当下要用的,有些需要放到库房里存起来,零零碎碎的整理起来很是费时。
忙了这几天物件也归置的差不多,并不需萧氏再亲自盯着,见季嬷嬷过来便让她身边的大丫头鸣红、瑶黄和汀蓝留下来带着小丫鬟们继续整理,又在黛绿的服侍下简单梳洗过,才到正房坐定。
“可见到太夫人了,太夫人怎么说?”萧氏喝了口茶直接问道。
“回夫人的话,奴婢去的时候太夫人刚歇响起来并没有见我,只让燕嬷嬷出来回说,若是请安的事,太夫人已经知道,让夫人明儿带着哥儿姐儿过去就是。”
萧氏点点头,想了想对季嬷嬷吩咐到:“你再去趟大夫人和三夫人那,就说……”
沉思了片刻,又接着道:“算了,燕嬷嬷定会派人去通知的,你还是去趟熙哥二他们那,告诉熙哥或者他们的奶嬷嬷,让他们兄弟几个今晚早点睡,明儿一早早些来我这里好去给老祖宗请安,去吧!”
季嬷嬷应了声,退了出来。
一旁的黛绿见萧氏不适的动了动肩膀,一边走到她身后给她捏肩,一边不解的问:“夫人,我有些不明白,不知道该不该问。”
萧氏笑了笑:“有什么想问的尽管问就是了,季嬷嬷、武嬷嬷、鸣红、瑶黄、汀蓝还有你,都是我身边得力的人,有什么事我瞒着其他人,我还能瞒你们几个?”
黛绿听了不好意思的笑笑:“奴婢就是笨,不知道夫人为什么这么急着给老妇人请安,老夫人都特意说了让咱们多休息一阵呢。”
萧氏安慰的拍拍黛绿的手说道:“笨有什么要紧,只要忠心给我办事就行,夫人我不嫌弃笨的。至于给老夫人请安这事,本是我们为人媳妇应该的。说起来我嫁来沈家也是积福,公婆都明理和善,妯娌里也没糟心事,我又跟着老爷外放了这么些年,说起来满京城都没我这么享福的媳妇了。而且要过年了家里的事多,就算你夫人我不特意提前,只怕这两天燕嬷嬷也要来通知我们了,不如我主动提出,还在太夫人心里留下几分好。”
黛绿似懂非懂的点点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