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说完这句话，坐在他正对面的一个留着半长发的男人刚好合上他的简历，说：“你是a大的在读生，为什么要来试镜？”
黎烨保持微笑。
他知道最好的回答就是：因为热爱，这四个字。
但是他做不到欺骗自己，他现在没有那颗热爱的心。
黎烨弯起的唇角落下，“因为需要。”
“需要什么？钱？”张邱眉头一皱，火一下就上来了，“就是因为你们这些外行才坏了风气，真的以为凭借自己的颜值就能够在娱乐圈里赚快钱了？最起码这里不欢迎你，出去！”
黎烨没有正面回答，“不是钱，只是需要各种机会去体验电影里的人生。”
张邱却步步紧逼，“就算是这样，你是非科班，怎么保证自己是有实力，有演技的？”
黎烨知道，这是圈子里固有的一种思想：非科班的比不上科班出身的。
当年他也是什么都不懂，硬上，被骂的劈头盖脸。时间被极限压缩，拍戏的空隙也观摩别人怎么演？怎么站位？怎么入镜？怎么在镜头里更好的表现人物情绪
……
甚至有时候一个演员过于精致的脸反而会成为限制，比如戏路的宽广性。
黎烨深吸一口气，道：“张老师，你可以让我先演一段吗？”
张邱旁边的工作人员，似乎是劝了几句。嗤笑一声，随手抽了张场次给他。
“就这个：第二十三幕，第三场次。”
底下一片哗然。
这个手气没谁了，这是作为长钰的试镜场次中，最难的一场。
黎烨从他们的反应中就能了解一些。接过纸张，上面写到：长钰的深藏的真面目第一次在二哥面前显现。
他深吸一口气，身上的气势顺间变得亦正亦邪。
黎烨半掀眼皮，往前走了两步，然后蹲下，右手虚握，然后用力掐住，“我的好二哥，人人都说你是个废物，那你就乖乖做个废物好了？为什么要跑到我面前撒野？”
他歪了歪头，似乎听到了什么笑话，仰天大笑，下一秒却收住，面露悲悯。
“人生下来就是恶的，我们被教导何以为善，但是百姓没有被教化，他们是恶人！他们没救了！！需要我们的挥剑斩断根源！！！”
他猛地站了起来，来回的踱步，“我能怎么救他们，只能杀了！你怎么就不明白？！”
他再次蹲下，用右手虚攥，手背露出青筋，然后用力拖着某物似的。
“怎么，吓到了？”他猛地张开五指，似乎是听到了什么愉悦的声音，“二哥，你不常说，六弟有着慈悲之心？”
“对，你说的对。我太仁慈了，我让百姓死亡，让他们获得幸福！”
“我是他们心中解决痛苦的神明啊！”
“我从未变过，装过，只是你不曾看清罢了，你们都是一群凡人。”
“哈哈哈……”
黎烨在睁眼的一瞬间脱离出入戏的状态，眼神清明，哪里还有一丝癫狂的气息
整个试镜房间一片静寂。
过了几秒，才从后方传来一句“卧槽！吓死我了！”
张邱盯着他半天就是不说话，眼神里甚至透露出半分可惜。
直到越来越吵，似乎有点控制不住时，他才开口道：“不合格。”
黎烨有些诧异。
在座的工作人员也有些不能理解。
可以说，黎烨饰演的这一场次是整部戏里人物角色转变的一个关键时刻。他们看的鸡皮疙瘩都起来了。
在那么多试镜的人里面，样貌、演技，通通对的上，这样有才有颜的人被刷……
“我能问问为什么吗？是我对人物的理解有问题还是？”
张邱烦躁地摆了摆手，似乎不想说什么，直接打断道：“下一个！”
旁边的工作人员大着胆子说：“副导演，这人刷了是不是太可惜了？等会儿导演回来，问——”
张邱一下子炸了，猛地将一堆资料砸在桌子上，“是你选？还是我选？！下一个！”
黎烨抿唇出去。
他完全没有想到会是这个结果。
林初在门口笑眯眯地等着他出来，看到他那张没有半分喜色的脸，他开心的迎了上来，“恭喜你，终于落我手里了。”
黎烨似笑非笑地看了他一眼，“你关系还挺广。”
林初个矮，勉勉强强地揽住他的肩，“怕了吗？我能让你这五年里彻底烂到根里。”
黎烨抬手将他的脏手甩开，将外套脱下来扔到垃圾桶里。
“看到了吗？我对你就是这个态度。”
就这样穿个薄毛衣去前面重新拿了个号，在队尾站定。
宋栎炘面瘫着脸小跑过来，嘴上却说着不那么正经的话，“你看，我们又见面了。你扫我，还是我扫你？”
黎烨眉角一挑，“我扫你。叫什么？我备注一下。”
“宋栎炘。”
“嗯。”
傅远到的时候看到就是黎烨身着薄毛衣，背对着自己和别人交换账号的画面。
他竭力压制住自己内心疯狂的暴戾，大步走过去，自己身上的西服外套拢在黎烨的身上。
黎烨感受到衣服的温度，想拿下，却碰到傅远温暖的指尖，缩了一下手，有些不自然地说：“费哥，不是说你有事不能来吗？”
傅远没有接这个话茬，“还没开始？”
宋栎炘被傅远的这一波操作惊住了，接着看了眼似乎什么都没懂的黎烨。
他同情地看了眼傅远，傅远却一个眼神也没分给他，反而不动声色地隔开两人，“试镜还没开始？”
黎烨觉得有些丢脸，他脚尖用力搓地，低头。
试图躲开费由可能露出的失望眼神，他小声说道：“参加了，没给我过。”
“我的名号不好用？”傅远觉得有些烦躁，抽出一根烟放到嘴里衔着。
“不是，我没用。”说完抬头看了费由一眼，觉得他脸色不好，黎烨又补充道：“只是我觉得自己可以。”
“那现在怎么回事？”傅远问。
“就……等个说法。”
说完陷入一片沉默。
林初在不远处气红了脸，看到费由后他又扬起招牌的笑容。
他显然高兴的有些忘乎得以，“费助理，你这经纪人是当不成了。”
黎烨懒得理他。
傅远喉结滚动，吐出一个字，“滚。”
林初的笑有些维持不下去了，他靠近几步，想站在傅远对面，却被身高腿长的黎烨挡住。
“你嘚瑟什么？助理懂吗？我是你直系上司！”
傅远在他背后轻笑一声，嘴角甚至露出一个小梨涡，接着又隐去。他半掀眼皮看着林初，“不滚？”
知道傅远脾气的人都知道，这人越生气话越少，最荣幸的时候，你还能看到那颗罕见的小梨涡。
黎烨觉得傅远今天状态有点不对劲，难道是有什么事没处理好，还是有人刺激他了？
林初显然也想到了周平跟他说的，不要惹费由。但是他梗着脖子站在原地，没动。
他顿了几秒，猛地伸出手，一把拉住黎烨的手腕，就想往外扯，可惜没扯动。
傅远盯着他的右手，将金属壳的火机拿出来，开关，开关……，瞳孔的颜色无限接近于墨色。
接着点燃香烟，随手将火机投掷到不远处的垃圾桶里。
傅远上前一步，一脚踹到林初的腿弯，“咔吧”一声，林初猛地半跪下去，他甚至怀疑自己的腿断了。
围观的人看到这样的一幕，有些不自觉的后退半步，接着噤若寒蝉。
好，好可怕——！
黎烨显然也没想到，他会直接上腿，他拉住费由，“你——”
“怎么，怕我？”傅远看着表情奇怪的黎烨。
“不是，这里都是摄像头，我们下次可以套他麻袋。”
“嗯。”
两人的对话显得极其有默契，且丝毫不顾林初在旁边呼痛的哀嚎。
黎烨看费由的似乎心情好了点，又恢复到了原来的状态。
好像刚刚疯批的那个人不是他一样。
工作人员听到声音，赶紧过来，看到似乎是暴力事件，他们也有些懵，这是砸场子的？
一个人给120打电话，安抚林初。
另一个瘦高个看了一圈，最后锁定在傅远身上，径直走了过来，语气有些不善地问道：
“这怎么回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