龙沁白将陪着她的四个人一起卷进她的身体中,倏地就带到了太微垣前头的迷雾中。
龙沁白觉得四象图的原理恐怕就是跟这种瞬移术学的吧。
木雀不明白自己为什么要跟着龙沁白一起,她刚宅出新境界,从龙沁白离开之后就没出过门,现在却被迫营业,让她十分抗拒。
看木雀一脸的受虐少女样,龙沁白说:“我是带你去找菩提,记得吗?就是星海上那108颗菩提珠子的主人,一天天要给人当人生导师的那个。”
木雀说:“记得……可是为什么要我去。”
“你不是喜欢他么?”龙沁白连哄带骗,“我让你去与他会面你不高兴么?”
“我不喜欢他……”木雀嘟嘟囔囔,“也不是不喜欢他,就是去见他跟我待在家里比起来,我更喜欢待在家里。”
龙沁白心说,不得了了,痴心绝对的木雀终于一点一点,让自己放下了对鬼手的执念。
龙沁白觉得应该是因为朱天的灵被万灵体吸走导致的。
其实哪怕是朱天,也在漫长的蹉跎之中,开始忘却当初为之付出生命的执念了。
真正放不了手的,是鬼手。
现在的木雀更贴近于白帝的某一种状态:宅、不爱见人、自得其乐。
事实证明无论在外头多么长袖善舞的人,都一定藏着一颗社交恐惧症的心:因为只有不去社交,才能最大化地保证自我的纯粹度。
只不过有可能会疯而已。
龙沁白说实话:“木雀,其实我是为了请你帮我去找暗中帮助墨漓的那浮屠,你拥有他心通么,没人骗得过你,我得找到那浮屠问问清楚。”
木雀说:“可是我不是很想要帮你诶……”
龙沁白:“……”
龙沁白觉得白帝要是看到木雀现在这样,没准能气得再死一回。
龙沁白知道强求不得,于是说:“事成之后,我就放你一个人呆着,你想呆多长时间呆多长时间,绝对不会有人打扰你。可是现在我很需要你,没有你我什么都做不成……”
龙沁白装可怜,木雀竟然看不出她是不是真心的。
木雀狐疑地看着龙沁白,龙沁白接收到她的目光,问:“你现在能看得出我在想什么吗?”
木雀忙摇头,说:“好像不行,你看起来不太像个人啊现在。”
龙沁白笑:“你眼神儿真好,我现在确实不是个人,雀妹,你帮我这一次。”
木雀垂头为难:“可是我有点害怕。”
她抓着自己的罗盘,看着上面明暗闪烁的光点,好像能盯出朵花儿来一样。
龙沁白知道从前的那个木雀的确是死了。
现在的木雀胆子很小,见了生人就要往红鸾身边挨,好不容易才跟龙沁白建立了比较稳固的友谊,不会见到就躲。
龙沁白说:“有我呢,没事儿,你要是害怕你就抓着我。”
木雀抓了抓龙沁白,苦恼:“抓不住嘛。”
龙沁白说:“那你抓萧浪。”
木雀转头看萧浪,说:“他好像睡着了。”
龙沁白转头,萧浪闭着眼睛站着,竟然真的像睡着了,他头发乱糟糟如鸟窝,闭着眼都能看得出眼窝深陷、憔悴不堪。
站着都能睡着,龙沁白竟然有些心疼萧浪,不过也得亏他睡着了,要是睁开眼龙沁白指定就一点都不心疼了。
龙沁白轻声对木雀说:“他太久没睡了,咱们不要打扰他,马上姜梓你二姐就来接咱们了。”
龙沁白用念力跟姜梓联络了一下,姜梓知道龙沁白他们进不了浮屠殿,跟菩提来接。
龙沁白叫风从龙扶着萧浪一点,风从龙碰了碰萧浪,萧浪睁开眼,皱眉说:“冰死了!”
风从龙是冰系傀儡人,武器是流星锤,可以锤出冰刃,冻结所有东西,所以他身上总是有种阴凉之意。
龙沁白听萧浪的声音那么无力,虽然一开口就惹人不快,但她还是尽量耐心,说:“萧老师,你再睡会儿吧,你这样怎么能行?”
萧浪说:“我马上就要参透坏空跟沉舟的秘密,还有创世者这大棋的真面目了,你们别打扰我,呼吸声音放小点,影响我。”
众人于是以一种做贼的方式呼吸。
龙沁白觉得萧浪不能再沉浸在这种问题里头了,这些问题固然十分重要,可是他的小命儿也很重要啊。
不然问题解决了,他也看不见了。
龙沁白不希望任何一个人看不见白昼降临。
她刚要说话,一声宣号,菩提跟姜梓出来了。
明离死之后,龙沁白第一回见姜梓,发现她头发竟然还在。
龙沁白说:“你不是要来当浮屠么?怎么不剃度?”
姜梓无奈,说:“那帮老……”
菩提看了她一眼,她改口:“那帮上师们,不愿意收我,说就没见过我这么六根不净的人,容易砸了浮屠族的招牌。”
龙沁白低头笑,这话没毛病。
菩提已经成一个小和尚了,他看见木雀很高兴,木雀却因为好久没见到菩提了有点认生,她朝龙沁白躲了躲。
“浮屠祖在等你。”菩提移开眼,合十双手对龙沁白说。
龙沁白说:“他知道我要来?”
“嗯,算到了,你还好么?”菩提问龙沁白。
龙沁白说:“好得不得了,你有鬼手的记忆了么?”
菩提点头:“善哉,开窍受戒之后,所有生世的记忆都已复苏。”
龙沁白惊喜:“那是不是你可以将皓哥身上的毒转到我身上了?”
菩提看龙沁白,说:“你现在是不死之灵,你的不死之身被心泉融掉了?”
“是啊,你看出来了?”龙沁白欣慰,“好眼神,本事一定也不小。我的身体确实已经被心泉融掉了,所以巫女那些掉头发斑秃老成大蜘蛛等可怖的未来,我就不会有了。上天待我不薄。”
菩提说:“巫女经年累月,也发明了转灵之邪术,可那诅咒是挟刻在灵里头的,她只要想要拥有身体,就必然会不断老去。”
“你不用提醒我,我都知道。”
巫女当时把龙天钺当成药引子,成天喂龙天钺服南灵草的毒,把他泡成了个毒罐子,然后喝龙天钺的血,这样她就不用亲身忍受南灵草毒发之痛,就可以转灵了。
其实龙天钺也已在南灵草毒中九死一生,具备了转灵的条件,可惜死的时候硬件没跟上——没有桥。
展炎皓中毒年限不够,要是能撑个十年八年的,也能转灵。
可为了抑制龙沁白巫化,展炎皓一直在喂血给龙沁白,因为这种血中含有某种密码,龙沁白的灵开始跟展炎皓对频。
龙沁白又很有当桥的经验,并且是一种主动的桥,主动帮展炎皓分担痛苦,甚至可以在展炎皓濒死之际,主动去抓住展炎皓的灵。
反正龙沁白不能让展炎皓死了之后,灵随随便便消失在众灵之境里头。
就算她所有的这些手段最后都没保住展炎皓,那她不介意去众灵之境把他救出来。
菩提对龙沁白说:“如果你中南灵草之毒,你将以不死之灵,承不灭之痛,永无可能消解。”
“知道,早有心理准备了,这点小事儿,”龙沁白说,“我那么好的皓哥能活,比什么都重要。”
菩提不自觉看了一眼木雀,他当时冒着逆天之险,把木雀带进了轮回中——木雀是个普通人,本不应该进入轮回。
因为这事,鬼手一身修为尽消,他只能重新搭建功德,重新修成浮屠。
浮屠比谁都知道:她能活,比什么都重要。
他微笑着对龙沁白说:“那么遇到展炎皓,我会如你所愿。”
龙沁白还是第一次来太微垣,她说:“怪不得那会儿大乾坏空之后,木雀来这里想找荏苒改时间那次,她能进来你们这地方呢。原来是因为她其实也在你们浮屠的名册里头啊。”
木雀怯怯地说:“可是我不想要当浮屠啊……”
龙沁白倒是奇怪了,她觉得木雀这种成天喜欢自己一个人呆着的人,最适合当浮屠了。
她问木雀:“为什么不想当?”
木雀说:“他们,没有心。”
龙沁白噗嗤一笑,看着菩提,说:“你这么说小和尚,小和尚要伤心了。”
木雀摇头,坚持:“他们不会伤心,因为他们没有心。”
龙沁白给菩提解释:“她的意思是你们没有喜怒哀乐,比较淡定。”
木雀坚持:“他们没有心。”
龙沁白说:“行吧。朱天的灵已经消融在了万灵体当中,后来又被我融化在心泉当中,进了仙境之门,此时还在我身体中。”
菩提垂眸说:“是。”
龙沁白说:“你们这么多纠缠,也该是放手的时候了。冥母绝对保不住了,你们的轮回是靠冥母完成的,所以轮回也就没有了。”
菩提说:“浮屠已经做好了殉世的准备,众生之苦,浮屠会分担。”
龙沁白双手合十,说:“谢谢你们的理解,菩提老师。”
菩提说:“末法时代,早已经算到了,谁也避不开。”
龙沁白沉默了一会儿,说:“如果真的避不开,我会请444的萧故过来,把你们的诵经声传遍星空。如果真的要终结,那我希望大家走得平静一点。”
龙沁白苦笑:“虽然不平静,也一样要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