丁晓沁的座位有些偏远,靠着殿外,虽然救援的人来得稍为有些晚,但是极为方便从殿外运水来,所以不过一刻后这火便被扑灭了。
洛云晟率先冲进火中,将丁晓沁抱出后便将她安置于离薛贵妃宫殿稍近的位置上,细心喂她喝了些水,还用帕子小心地拭去她脸上的污渍。
薛贵妃听闻自己的园子竟然在宴会时走了水,当下顾不得手中的琐事,急急出了殿指挥侍卫们移走烧毁的杂物,安抚众人。
太子妃率先带着孟平乐,将惊慌失措的贵女们组织起来,指挥着侍女带她们去男宾席歇息。
待侍卫们终于将已经一片狼藉的园角收拾妥当时,乞巧宴已经过了大半。原本精巧华贵的瑶玲宫此时有些狼狈,薛贵妃紧蹙着眉,立在高处等待侍卫排查可疑人物。
不一会儿,侍卫便将几个举止有异的侍女带了上来。
比赛自然是不能进行了,薛贵妃命侍女们将巧果等糕点端上,示意太子妃继续主持余下的吟诗宴后,便眼神凌厉地看向那几个侍女,令侍卫捆了她们带进殿内。
“勐儿,你跟本宫进来。晟儿,你也过来。”临走前,薛贵妃看向依然站在丁晓沁身旁的两个皇子,语气不善道。
等众人重又归座后,太子妃与孟平乐一边努力活跃着氛围,一边时刻分心关心着殿内的动静。可经此变故,众人都没什么心情继续宴会,有好几个贵女止不住地抽泣,更减了几分乞巧节的欢快。
对视一眼,两人纷纷叹气,只得匆匆宣布结束了宴会,将簪花奖给了出事之前穿针引线最快的一位贵女。
太子留在最后,等人都离开得差不多的时候才缓步走向太子妃。
“你无事罢?”太子终于开口,语带关心笑意却不达眼底,向太子妃问道。
“谢太子关心,妾身无事。”太子妃娇娇柔柔地福身,似是终于找到了依靠却又故作坚强回道:“只是三弟妹约是第一次遇着这等意外,有些吓得不知如何是好呢。”
本在太子妃身后当透明人的孟平乐突然被提到,连忙上前一步:“给太子请安。”
太子没有立刻让孟平乐起身,盯着她打量了好一会儿,才力图让自己的声音显得柔和些:“三弟妹无需多礼,快快请起吧。”
“此次来宴会,本殿身上也没带什么好东西给弟妹见礼。”太子随手将身上带着的玉佩扯下,递给孟平乐:“这块玉佩虽称不上名贵,但是由前朝名匠磨制而成,做工颇为精巧。”
见孟平乐没有立刻去接,太子示意太子妃拿给孟平乐:“弟妹便不要推辞了,拿着吧。”
太子妃拉住孟平乐将玉佩塞进她的手里,掩嘴笑道:“上回妹妹来东宫,本宫也没给妹妹拿些什么。现在殿下在这儿,倒是将本宫这份一块儿补上了。”
孟平乐垂眸,看着手中温润的玉佩。这玉佩的成色极好,正面雕了一只栩栩如生的小老虎,活泼可爱地在打滚。
“谢太子、太子妃。”孟平乐温婉行礼,摆出了十足地内秀弟媳模样。
太子仍然打量着她,倒是很快便让她起了身。没有再说什么,太子见人都走得差不多了,便示意太子妃一同离去。
太子妃歉意地看了看孟平乐,随着太子离开了瑶玲宫。
孟平乐一边翻来覆去地看着手里的玉佩,一边等洛云晟从薛贵妃殿内出来。
直到所有铜盆里的冰都化了,周遭的温度慢慢升了起来,孟平乐等得都有些烦躁时,洛云晟才和洛云勐出来。
一抬头,洛云晟便见到了自己的妻子在园里把玩着玉佩等着自己,突然觉得有些温馨。他快步走向孟平乐,温声道:“久等了,咱们回府吧。”
话音刚落,洛云勐从旁突然出声:“这就是三皇嫂?”
被人打量的不适感瞬间袭满全身,孟平乐勉强笑道:“四皇子殿下。”
洛云晟侧身拦住四皇子的目光:“你皇嫂今日累了,我先带她回去休息。改日再去你府里详谈。”
也不等洛云勐反应,洛云晟带着孟平乐就走出了玲瑶宫。
低着头跟在洛云晟身后的孟平乐始终能感觉到那一道目光,像是要看透她一般。她轻轻推了洛云晟一下,示意他快些走。
带着烦躁紧张,又异常疲惫的身躯,孟平乐好不容易才出了宫上了马车,洛云晟便贴心吩咐马夫快些赶回皇子府去。
累得腰酸背痛,孟平乐缩在马车角落里想休息一会儿,却怎么也睡不着,脑子里不断交替出现着洛云晟冲进火里和洛云勐打量自己的那一幕。
不对,洛云晟不是因为丁晓沁长得与自己相似,一时情急分辨不清才冲进火场的。
孟平乐依稀记得,当时是有侍女惊声喊叫,说相府二小姐那处走了水,洛云晟才急急赶去。况且夜色中男宾席与女宾席相隔甚远,就算是大师兄,也不见得能有这般眼力能看这么远。
嚯,看来这丁晓沁是洛云晟的青梅竹马。因着自己与她长相相似,才一开始就对自己颇为和颜悦色吧。
那洛云勐看向自己的眼神也很奇怪,会是同样的原因吗?
不善于掩饰自己内心想法的孟平乐不时看向闭目养神的洛云晟,每每想要开口便又欲言而止地闭上嘴。
“不是你想的那样。”洛云晟好像知道孟平乐的想法一样,没有睁眼就直接说道。
孟平乐没有准备,被洛云晟的突然开口吓了一跳,然后便懊恼地暗暗责怪自己。
半晌,她实在忍不住,小心挑着词:“你是不是……与丁晓沁……”
洛云晟睁开眼看向孟平乐,有些奇怪道:“我与她怎么?”
“啊,那你说什么不是我想的那样?”孟平乐茫然地反问。
洛云晟默了默,还是开口:“我是说,我没有安排走水。原本与四皇子的计划并非如此。
“丁晓沁旁边坐的是沈家嫡女。沈兆年先前已与我商量,这次在宴会中要逼出太子暗部。本意是要让沈家嫡女的针线被烧,制造些小混乱,让四皇子看顾下男宾席是否有异动。
“沈家嫡女自幼学武,此等小事自然是不会让她受伤,所以沈兆年和四皇子与我都同意了这一方案。”
沈兆年便是前些年南晟派去帮助北康驻守边疆的将军,孟平乐点点头,表示自己知道。
“但为何是丁晓沁那处起火?她伤势如何?”
“无大碍,不过刚起火时因为受惊过度崴着了脚,才没能逃出来。太医已经看过了,说是休息月余就可恢复如初了。至于为何在她那儿走水,晚些我会去沈兆年那儿问问。”
孟平乐又点点头:“我先前试探了下太子妃,瞧她的样子像是对皇后回京的消息一无所知,但是不是真的不知道我也难以辨别。”
“而且——”孟平乐从衣袖里掏了掏,拿出刚刚等洛云晟时把玩的玉佩:“太子说将这玉佩给我算见礼。”
洛云晟伸手接过,透过月色仔细端详着这块玉佩。
孟平乐见洛云晟看得仔细,突然想起先前自己的疑惑:“不过今日薛贵妃问我有没有消息,我也不知道她指的是什么,便没有回话。”
洛云晟神色一凛,将玉佩收进自己手中:“她是如何与你说的?”
“她看了看我的腹部……”孟平乐刚一开始回想,便睁大眼睛:“她是想知道我肚子有没有消息?”
接着她便不满道:“你母妃也太心急了吧,不说我才嫁过来将将一个月,就算有消息也没这么快。再者,我还没有及笄呢。”
“你何时及笄?”洛云晟刚一放松,便想起自己还不知孟平乐的生辰,略微有些尴尬地问。
“中秋。”孟平乐倒不是很在意,得意地看了眼洛云晟:“是个好日子吧。”
“的确是。可要大办及笄礼?”洛云晟忍着笑,拱了拱手。
孟平乐却突然安静下来:“办不办都是那么回事,成人就是成人了。再说我都嫁过来了,再大办及笄礼,总有些奇怪。算了吧。”
说罢孟平乐便觉得先前的疲惫一涌而上,加上脑子里总是有许多疑问,一时间突然累得一句话也不想多说,背靠马车歇着了。
说起来,丁晓沁与孟平乐长得确实像,自己在第一眼看到的时候也有些震惊。或许是这个原因,从一开始便未对孟平乐起过戒备。
而且不知为何,孟平乐的有些动作总是给洛云晟一种熟悉的感觉,但这种感觉总是一闪即逝,难以捉住。
时间一久,洛云晟便也不再去思考这感觉从何而来。
然而仔细观察两人,其实很容易就能将两人区分开来。丁晓沁总是像涉世未深的闺秀,面对自己的时候总是天真无忧地笑。而孟平乐虽笑起来甜美,但行事作风干净利落,平日里又不拘小节,颇有些男子气概。
比如现在,她正背靠着枕头眯着眼,整个人都放松下来,一只手撑着脑袋,有一搭没一搭地随着马车的节奏点着。
一缕发丝垂在她的眼前,她挠了挠鼻子,不耐烦地挥了挥。
“想和我一起去江南吗?”
洛云晟忽然出声问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