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1、第 21 章(1 / 1)

醉仙楼的管事赶到房门外,恭敬道:“回各位贵人,行烟来了咱们醉仙楼十多年,除了半月前告假回家,再没离开过。小的实在不认得这位小姐。”

沈青松愣住,“不可能,你看仔细了,”捏过行烟肩头,行烟一声娇弱的痛呼,“我常到醉仙楼寻她,你难道不曾留意?”

孙婵把行烟上半身抱紧,拍落沈青松的手,斥诉道:“沈公子!你实在欺人太甚,分明是你做错了事,不认错也就算了,为何往我姐姐身上泼脏水,把她诬陷为青楼女子。你难道不知,女儿家的名声,重愈性命?”

管事擦擦额头上的汗,腰弯得更低了些,“回这位公子,咱们醉仙楼每个女子皆有户籍名册,行烟她已经三十八岁,绝不可能是眼前这位小姐啊。公子不信,请看名册。”

一本发黄卷边的账册高举过头顶,没有人去接,管事也不敢放下,两条手臂不住发抖。

多亏了行烟心高气傲,不愿沦落风尘,暗地里留了个心眼,买通管事,借用告病回家的“行烟”的名号,无需伪造物证。

至于醉仙楼的人……孙婵只能说,有钱能使鬼推磨,她用以行烟的身份,把醉仙楼买了下来,他们自然不会与自己的饭碗过不去。若有人要查……户部可是她爹的老巢,总算有些人脉,若要彻查,得花一番功夫。

朝堂里三大世家盘根错节,官员大都沾亲带故,沈青松无依无靠,唯得皇帝赏识。孙婵相信,待他因此事一蹶不振,没有人会再费力追究这件事,京城的贵人们,就这么趋炎附势,追名逐利。

久久无人发话,俞氏看向太后,“太后娘娘,人证物证俱全,不知道,沈公子还要如何伤害婉儿?”低头呢喃,“皇后娘娘还说,这沈公子青年才俊,要为婵儿做媒,不知是存了什么心。”

傅韫绞着手帕,嘴硬道:“这……沈青松这般才华,配你侄女绰绰有余,他一时糊涂……若是两人有意,就算阴差阳错,也总是一桩姻缘……”

俞氏早就对傅韫憋了一肚子气,红着眼呛声道:“咱们孙国公府的小姐,不至于这样卑贱,被人欺侮了,还上赶着倒贴。此事若不告到陛下那儿去,还婉儿一个公道,臣妇绝不答应。”

一直冷眼旁观的太后终于发声:“俞氏,不要冲动。此事传扬出去,于婉儿的名声无益。”

孙婵看了眼犹在垂泪的行烟,和垂下脑袋看起来深受打击的沈青松,觉着这场戏应该收尾了,劝道:“娘,咱们就听太后娘娘的吧。此事如何处理,还得看姐姐的意思,”转头看着行烟,“若姐姐对沈公子有意,咱们可以成就一桩姻缘,若姐姐无意,请沈公子私下赔礼道歉,不要闹大了,对姐姐日后的名声有碍。”

“正是。”皇后俯身,握住行烟的手,尬笑道:“婉儿,你怎么想?沈青松虽然人品不端……到底才高八斗,而且相貌堂堂,日后前途无量。家中又无妻妾,你嫁给他,就是正夫人。你说到底,也只是个平民出身的孤女,真要算起来,是你高嫁了。以后,若他敢对你不敬,尽管寻本宫为你撑腰。”

俞氏也道:“婉儿,你怎么看?”

行烟婆娑泪眼环顾四周,再瞟一眼床榻内的沈青松,又立即移开,鸦羽般的眼睫垂下,吸了下鼻子,缓慢又郑重地点了头。

傅韫欣喜,转身走到俞氏面前,“此事就算解决了吧?本宫保证,若沈青松日后再犯,本宫严惩不贷。”

太后附和道:“韫儿说得是,哀家看着,郎才女貌,也算美事一桩。俞氏,你就放宽心吧,婉儿日后就是金尊玉贵的大夫人。”

话已至此,俞氏总算颔首同意。

……

皇后傅韫为了找回面子,纠着沈青松不放,非要问他成婚后该种种这般,来证明他的人品尚可,只是一时糊涂。

然后这几位大梁最有权势的贵妇开始商议沈青松与行烟的婚事。

没有人询问沈青松的意见,他只全程低头,像只霜打的茄子。

孙婵寻了个理由溜了出去,门外还有不少人留下听墙角,见了她开门出来,都有些尴尬。孙婵礼貌一笑,轻快地走了。

大部分人都往这般看热闹了,只有,躲起来的凶手会趁这个时候逃出府,而四周守卫森严,唯一能进出的,只有前院大门。文昭玉已经在那儿候着了。

走到莲花池边,见文昭玉身后跟着几个国公府的侍卫,押了个人,孙婵觉着她有些眼熟。

那个女子的身上,穿着国公府丫鬟的杏色衣裙,但孙婵肯定她不是国公府的丫鬟。

文昭玉眼神晶亮,扯着反绑那人双手的绳子,朝她扬了扬手,“婵姐姐,抓住啦!就是她刘稚奴。她倒也不算笨,先让那个老妇夺门而出,侍卫抓住人后松懈了不少。她换了衣裳,但是我一眼就认出来了。”

那个女子看见了她,眼神怨毒,剧烈挣扎,被身后的侍卫制住。

孙婵想起来了,她是刘稚奴,刘瑟的妹妹,刘家最不起眼的庶女。

高门大户一般少有纳妾,刘瑟的爹兵部尚书刘挈却是个另类,后院妻妾成群。这个刘稚奴,从小阴阴沉沉,没有丝毫小姑娘的活泼生气,她们小时候,都不太乐意与她一处玩闹。

孙婵越走近她,越发感觉她身上与刘瑟如出一辙的邪肆阴鸷气息,就像只能游走在刺骨阴冷之处,从未走到阳光下的恶鬼。

她顿住,在离她五步以远的地方,冷声问:“你穿的衣服是谁的?”

刘稚奴盯着她,不答,喘着粗气,想挣扎,被侍卫扭住手臂。

“她的衣裳领子上有血痕,”孙婵想到最坏的结果,鼻头发酸,吩咐两个侍卫道:“你们俩去寻一下,是否有人遭遇不测。”

“你为什么要伤害无辜之人?就因为你怀疑,刘瑟之死与国公府有关?”

“他是唯一关心我的人,你害死了他。”刘稚奴忽然撕心裂肺哀嚎,目眦欲裂,“为什么我爹那么懦弱,不去追究?我一定要亲手杀了你,为哥哥报仇。”

她浑身扭动着,两个侍卫险些制不住。孙婵不自觉退后两步。

“你说错了。”她看着刘稚奴的眼睛,冷静道:“且不说陛下认定此事与国公府无关。你觉得,你哥哥死得很冤枉吗?你知不知道,他与傅祎一起做了多少伤天害理的事情?”

“我不知道!”刘稚奴流下两行泪,摇着头,声音越来越细微,“我不知道我不知道,我要哥哥回来。”

“你傻了吧?”文昭玉拉紧缚住她双手的绳索,“你那坏哥哥刘瑟作恶多端遭了报应,跟婵姐姐有什么关系?”

刘稚奴像是放弃挣扎,垂着头,双眼失神,对文昭玉的话充耳不闻。

孙婵叹了口气,也许对外人来说刘瑟很坏,对刘稚奴而言,那是她的世界中唯一的光亮。但是,不代表她能胡作为非。

她上前两步,俯身直视刘稚奴的眼睛,一字一句问:“你再伤心,可以冲着我来,不应伤害无辜之人,你把我家的丫鬟怎么样了?她在哪里?”

“她死了。”刘稚奴默默抬头,散乱的鬓发下,斜着嘴角笑,淡淡地往风平浪静的池面望了一眼。

孙婵暗道不好,还未来得及退开,她已经一个旋身挣脱了身后稍微松懈的侍卫,狠狠冲过来。

文昭玉被她突然发力撞到一边,缓过神来,只见刘稚奴冲撞着孙婵,一起掉进满是淤泥的莲花池里,水面只留下几圈涟漪。

“这……”文昭玉惊道:“别愣着啊,赶紧去救你们家小姐。”

几个侍卫纵身跳入池中。

孙婵甫一入水,又冷又臭的池水涌入眼耳口鼻,淤泥和莲花的残茎绞着她的手脚,拼命挣扎,却越陷越深。

她好不容易从来一回,好不容易和侍卫大人心意相通,她才不要把小命交代在这里。

刘稚奴拼命推搡着她,将她推离岸边。幸好她被绑住双手动作不便,孙婵得以逃过,用尽全力扒拉手边可以抓到的东西,把头伸出池面。

似乎摸到了一块大石头,她抓住,惊叫一声,彻底跌落水中。

一具冷冰冰的尸体,是爹娘房中的二等丫鬟。

她没了力气,先前胡乱划到池中央,似乎池水清澈了不少,可以看到清澈的蓝天白云,她似乎逐渐不累、也不冷了,身体飘飘然……

柔软又温热的嘴唇触上她的唇,把生命的气息渡入她口中。

她勉强睁开双眼,熟悉的面孔就在眼前,透过不甚清晰的水,仍白皙如玉。分明才两个时辰不见,她怎么觉得,恍如隔世?

眼眶一片热乎,是她的眼泪吧,她终于活过来了。

她伸手,投入他的怀中,抱紧她的侍卫大人。

荀安抱着她往池子另一边游去,孙婵双手紧紧纠缠,遵循行将溺死之人的本能,尽管知道他绝不会松手。

冷得毫无知觉的脚上传来剧痛。

刘稚奴的头钻出池面,头发眼耳皆充塞了污泥,犹如修罗恶鬼。

她咬住了她的鞋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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