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九章
“青羽，你先把吃的拿去小厨房炖上。”纪甜老成地交代青羽,自己则是举着两个牵着手的小姑娘糖人去了柳阁,一路上遇见一些步伐匆匆的下人,纪甜也没有多想，脚下不停地进了柳阁。
“云姐姐,你看我给你买了什么,超级可爱，你一定会喜欢的。”隔着屏风,纪甜就开始欢快地嚷嚷起来，她想让自己的活泼感染云姬也开心一点。
然而,回应她的只有满室静谧。
纪甜的说话声突然停下,她傻乎乎地看着面前的床，整整齐齐地叠着。
云姐姐出去了吗？
纪甜举着手里的糖画走出去，看向沉默不语看着她的素兰。
“素兰，云姐姐去散步了吗？”
一贯能干持重的素兰不言不语地低下头。
纪甜睁大眼睛：“素兰？”
素兰慢慢地跪到地上,双手放在面前垫着垂下的头，行了一个格外郑重的跪礼,一举一动都无限被放慢。
“素兰,你怎么了？”纪甜迷惑不解。
她一字一句慢慢道：“回娘娘,云美人走了。”
“云姐姐离府了吗？去哪里了？怎么都没有先和我讲。”纪甜心里的沉重轻松了许多,她问道。
“娘娘,云美人突发血崩，人已经去了。娘娘节哀。”素兰抬头看着她，神色复杂。
“啪嗒——”纪甜手里拿着的糖画落在地上,沾了一身的泥土。
“怎么可能，素兰，你是不是跟青羽学坏了，怎么学着她随便开玩笑，我出门的时候云姐姐都还好好的。”她辩解。
素兰并不辩驳，只是重复：“娘娘节哀。”
纪甜颤抖着嘴唇：“不可能……”
“云姐姐？云姐姐？”她踉跄着步伐回到身后的屋子里，不可置信地呼唤着。
云姐姐肯定还在，她才出门不到半天，怎么可能。
空荡荡的屋子无人应答。
纪甜捏紧拳头，转身撞到了云姬的小丫鬟。
“云美人呢？”她问。
“回娘娘，美人她，她去了。”小丫鬟跪在地上，长长流泪。云美人温和善良，对她很好，小丫鬟也不免悲痛。
纪甜扯起嘴角，好像在听什么笑话，“怎么可能……我出门时还好好的。”
“云姬现在在哪里？”纪甜站到素兰面前，沉声追问。
“娘娘请跟臣妾来。”素兰颔首。
纪甜的心里像吞下一千根针般，密密匝匝地疼，她还抱着一丝希望，云姐姐的身体没什么大碍了，不可能血崩，而且她出门时云姐姐还笑语嫣然地和她说话。怎么可能呢？而且……谢珺答应好她会放过云姐姐。
一定是骗人。
素兰带她来到了一处偏僻的院子，进了门，来往的下人们都拘谨地抵着头，神色匆匆，纪甜抿紧唇，跟着她进了门，一颗心沉甸甸地往更深处坠落，最终，还是啪地摔到了地上。
纪甜看到了云姬。
她还是和平时一样温柔，表情温和，双眸微闭，双手交叉在小腹前，好像睡着了，只除了脸色和唇毫无血色。
“云姐姐……”纪甜踉跄着扑到棺材前，小心翼翼地伸手去触碰她的指尖。
入指是全然的冰冷，那人也没有笑着拉住她的手。
怎么会……
纪甜只感觉到眼前无声地湿了一片，她垂着头，固执地去攥着云姬的手。
“云姐姐……”
“娘娘节哀。”素兰劝慰她。
“这根本不是云姐姐，素兰你说，你是在骗我，你在骗我对不对？？”她扭头，不甘心地看着素兰。
素兰脸色平淡：“美人今天下午突然不好，大夫前来，也无济于事。”
纪甜心里生出一小分怨怼：“是谢珺吗？是谢珺不想放过云姬？……”
“娘娘节哀，美人确实是自己故去的。”
纪甜听不到她的话，她喃喃道：“明明谢珺答应我，会放过云姐姐……”。
“是我的错，我说我会保护你，我说我会把你送走，对不起，云姐姐，对不起……”纪甜像犯了错的孩子，颠来倒去只记得那一句“对不起”
素兰站在她身后，无声地看着她，心里悄悄叹息。
“我要去找谢珺……”纪甜猛地站起来，“他答应过我，会放过云姐姐的。”
“姐姐倒是情深义重。”一道声音不合时宜地出现在纪甜身后。
“不过就是一个美人，姐姐可千万别气坏了自己的身体，再说了，你当她是姐妹，人家可只当你是个椽子，也就是仗着姐姐的宠爱，才做下这种胆大包天的事情。姐姐还是别伤心了。”柳琳琅聘聘婷婷地走进来，上挑的眉眼里却看不到几分关心。
素兰目光深沉内敛：“娘娘请慎言。”
柳琳琅不显恼怒，笑意依然：“姐姐的丫头倒是很护主。我也是为了姐姐好，姐姐还是太心软了，容易被别有用心的人利用啊。”
纪甜一言不发地看着她。
柳琳琅兰花指微挑，上前想要去搭她的肩，却突然往后踉跄了几步——纪甜突然狠狠地给了她一拳。
她本来是想给柳琳琅一耳光的，最后的理智让她忍住了。
“柳琳琅，柳侧妃，请你离我远一点，再远一点。云姬从来没有做过对不起你的事，我已经没有去追究你那些幼稚的行为带来的后果了，我也不奢求你能感到忏悔，我只希望，你能安安静静的走开，不要再出来跳脚了，我可能会控制不住我的情绪，所以，请你离我远一点。”
纪甜眼眶通红，一眨不眨地盯着柳琳琅。
柳琳琅捂着刚才被打的肩头，不知为什么心里觉得闷闷的，可她不是轻易服输的人，她挑起眉峰：“我只不过是安慰了你两句，王妃不领情就算了，怎么还打人？王妃就嚣张至此吗？”
“我再说一遍，出去。”
纪甜之前的人生里没有和人起过这样的冲突，在这一分钟，她真的想要和柳琳琅打起来。以此狠狠地，宣泄心中的愤怒。
但是，那样是不对的，所以，纪甜你要忍住。
纪甜的拳头紧紧地捏了起来，素兰已经上前请人了：“侧妃娘娘，还请您出去，奴婢没记错的话，您应该还在禁足中。”
“一个丫鬟，也配跟我说话。”柳琳琅咬牙，却对上纪甜的目光，她狠狠地甩了甩衣袖：“既然王妃不欢迎我，那我就不打扰了。”
“只是，妹妹会好好记着这拳的。”柳琳琅眼中闪过阴狠。
纪甜不理她，等人走了，纪甜垂下眼睫：“素兰，你也出去。”
“是。”素兰并不多问，关了门守在门口。
纪甜跪坐在棺材边，小兽一样悄声哭泣。
为什么……为什么……
是她太天真了吗？才什么也保护不了？
许久后，她站起来，最后深深看了棺材里的云姬一眼，走出屋子。
“娘娘在屋里呆了两炷香，现在正在朝这边而来。”暗卫禀报道。
“下去吧。”谢珺眼皮也不掀起，把玩着手边的一盏茶。
这个傻姑娘，下一步肯定要来找他兴师问罪了。
不怪被人拿得死死的。
果然，谢珺正想着，门就被人敲响了。
谢珺抬眼看她两眼，眼睛红彤彤，脸色冷凝，眼里带着凄楚和忧伤。
谢珺看着她，没有主动说话。
“王爷，您答应过我的，对吗？”纪甜平静地发问。
“王妃在说什么？”谢珺笑笑，自顾自地倒茶。
纪甜的视线和他在空中交汇。
她没有继续追问，而是坐到谢珺旁边的椅子上，哑着嗓子开口：“王爷，我给你讲个故事吧。”
“从前，有一个小女孩，她生下来就被教导，在家从父，出嫁从夫，她很害怕，将来可能嫁给一个不知道是谁的人，那个男人的后院里一样有很多和她一样的女孩，她们要互相争宠，等着男人的宠爱，就算一时得到宠爱也没用，因为男人的目光随时会转到后院其他人身上，要一直争阿争，抢啊抢，等到她有儿子，儿子长大了，才算安稳。”
“其实她也很羡慕男人，能入官拜相，做自己想做的事，娶自己喜欢的人。”
“也许在别的世界真的有这么一天，可在这个世界，这就是她的命运。”
“王爷，您知道吗？”纪甜嗫嚅着抬眼看着他。
谢珺眼神里夹杂着复杂的神色。
“女孩进了后院，她不受男人的喜爱，可是她遇到很好的朋友，她很高兴，她还有一个心上人，抱着一点点念想，她也能在这个后宅很好地生活下去。”
“后来，她找到了可趁之机，和她的心上人重新见面，她动了心思，和心上人悄悄地爱着，她想没关系。在这后院，她只是不被需要的那一个，而在她的心上人那里，她是唯一的那一个。”
“然而，她怀了孩子，她被发现了。”
“她本来是可以活着的，就算赶她出去，就算重重地惩罚她，她也罪不至死。”
“王爷，你可以惩罚我，可是云姬，她罪不至死，她不应该死。”
纪甜捂着自己的胸膛，带着哭腔发问：“你知道吗？”
谢珺挑眉：“王妃对本王的处理有意见？”
“王爷，你答应过我。”
“你骗了我。”她执拗地看着谢珺。
“本王的处理，自有本王的道理。”谢珺直视着她。
“不，你没有。”纪甜摇头，“在你们的心里，女人的命算什么？反正这后院多得是，哪里比得上你们清贵的名声？”
谢珺抿唇不语。
“砰——”纪甜把手边的茶杯挥到地上，她站起来：“我本来以为，你和他们都不一样的。”
“我看错你了。”纪甜惨然一笑，走出房间。
静谧的房间里悄无声息。
“主子，您为何不跟娘娘说明真相？”角落里传出一道声音。
“她太傻了，需要成长。”谢珺垂眸看着脚下的茶杯碎片，脑海里回荡着那句：我看错你了。不知为什么，心里蒙上了一层阴霾。
“柳琳琅去找她了？”
“是，娘娘和柳侧妃起了冲突，发生了些肢体冲撞。”
“柳琳琅擅自出门，禁足半年。”
“是。”
纪甜啊纪甜。
胆子倒是很大，给本王带来了一堆麻烦，还斥责本王。
就是太傻了点。太多的温情未必就是一件好事。
谢珺在心里头无奈地想。
作者有话要说： 当事人谢珺：唉。
云姐姐的故事下章就全部揭晓，小天使等等我马上写完，因为昨天立下flag说今天全部写完并且害怕断在这里被打的阿声声十指如飞ing感谢在2020-04-0320:35:54~2020-04-0418:55:50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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