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十八章
明明是谢珺前来查探消息,却真的变成了纪甜小姑娘的夏日避暑郊游。
和谢珺牵着手在庄子的田野边走一走,路上遇到好看的花就随便采一小把放进小篮子里,欣赏着沿路的风景,沐浴着舒适的凉风,再找一个遮阴的小山坡,铺上特地让人准备的小碎花毯子,放上各种好看好吃的美食,享用完一顿美餐以后,再惬意地躺在毯子上,看着蓝蓝天空里飘着的白云,作怪的拉着谢珺的手在空中比出各种形状,再咯咯地笑出声音。
或者是一起去小溪边玩耍,为了防止惊扰到两位贵人,庄里的小孩子都会避开这个时候前往溪边,刚好没有别人的目光,纪甜调皮的心思上来,穿着鞋袜跑到溪水里面去趟来趟去,还故意撩起几缕水花去戏弄谢珺,弄得浑身湿淋淋的,就吐着舌头跟谢珺撒娇。
最后无奈的谢某人只能把她抱在怀里,给她把鞋袜脱下,两只白生生的小脚被谢珺的外衣罩得严严实实,只叫别人瞥不到一丝问题。这样当然也不能让纪甜走回去啦,谢珺就把人公主抱着抱回去。
调皮完的纪甜十分不好意思,只能把小脸儿往谢珺的怀里藏,假装自己睡着了,就看不见别人的灼灼目光。
再或者,哪怕只是和谢珺一起放一个西瓜在井里冰镇,再拿出来切都很有意思。
虽然庄子是这么一个小庄子,可供玩耍的东西却很多,许是纪甜平日里都是拘束在王府中,哪怕出门也只是去逛逛街,乍然到了这样的环境,可不得使劲儿闹吗?更何况谢珺还纵容着她的每一个小行为。
庄子里面许多地方都留下了她们甜蜜的记忆,唯一让纪甜比较遗憾的是,这个时代没有相机,否则,她和谢珺就可以保存好多照片和vlog,做成情侣的纪念物一定会很幸福。
不过也没关系,纪甜的大脑都把那些记忆记下来啦,就像她让胖大厨加了糖腌渍起来的梅子,成为这个夏天里纪甜想起来就觉得甜津津的专属记忆。
当然,纪甜也没有忘了敦促谢珺做正事。
夕阳西下,纪甜没精打采地趴在谢珺的背上,回味着今天的晚饭,有一搭没一搭地跟谢珺说着话,突然想起了这一茬。
“王爷,你查到有用的东西了吗?虽然庄子很好玩,也不要忘记你的正事哦。”纪甜甜摸摸谢珺的耳朵,凑到她的耳边小声道。
浑然不觉晚饭吃太饱了缠着谢珺出来散步,结果走太远了回去走不动只能可怜巴巴地让谢珺背回来的小朋友是谁。
“嗯,放心。”谢珺并不宽广的背上背着一个小姑娘,走得稳稳当当。
“那就好,呀,王爷,你看那边的红果子,看上去好好吃啊……”纪甜的目光被路边的一簇红色果实所吸引,垂涎的目光已经盯着人家不放了。
谢珺好笑地背着她走到那丛果实旁边,看着小姑娘摘了一大捧。
到达这里的第二日,谢珺已经看过了名单上的那人——头发花白,五官歪斜,左半边脸的地方还有烫伤。谢珺远远看到他时,他正瘸着一条腿,佝偻着背在河边挑水。看上去好像只是再普通不过的一个孤家寡人,孤苦伶仃还带着许多生理缺陷,好不可怜。
谢珺却一眼就发觉了他的不对,她们明明只是远远看着他,他却下意识地低着头,背更加佝偻了,看上去格外矮小——但其实,普通老人是不会有这么敏锐的观察力的,何况谢珺们都是习武之人,于气息的收敛上就与常人不同。
他就是谢珺此行前来的目的——安大,准确来说是宁大。
没错,提到这个姓就证明,他与宁家是有关系的。
谢珺此前一直没有查到安大的存在,还是因为无名人士送来的那封信,让他对上面的这个普通人很感兴趣,一番打探之后终于找到了安大背后的蹊跷之地。
他的弟弟宁三,曾经是宁老将军麾下的一员家将,宁家出事的前几个月,他正因为在战场上断了一臂而退伍回家种田,宁家出事后,他悲痛欲绝,追随旧主自绝而去。本来这样的忠仆去世,家人应该得到宁家更多的抚恤,然而宁家已经荡然无存,等到谢珺和太子成长起来,有自己的能量,这些旧人也已经在时光里潇然无踪。
还是因为有名单的提示,谢珺才理到这条线。
看着那人挑着水进了草屋,谢珺不紧不慢地走到门口敲了敲那扇并不能遮挡什么的破木门。
安大正在哆嗦着整理着什么东西,听到这敲门声,回头露出一个卑微的笑容:“公子……公子有什么事吗?”那声音苍老又卑微,带着几分不知所措和讨好,仿佛一个被贵人惊扰了的乡下老汉。
“可是宁老汉家?”谢珺勾唇,温言问道。
安大一双手不知道该放到哪里,“公子认错了,这人没有你要找的人哩。”
“我观老汉十分面善,许是我要找的人。”谢珺不动声色地轻笑。
“公子肯定是认错人了,小人只是个村野老汉,容貌丑陋,不要污了贵人您的眼。”
谢珺不再与他虚与委蛇:“安老汉,或许我应该称呼你一声宁老汉。”
“哐当——”安老汉碰倒了屋内唯一的一个瓦罐。
“公子认错人了,认错了,小人该做晚饭了,恕不能招待公子您了。”他连连上前,一副赶课的模样。
谢珺也没有纠缠,真的转身离开。
接下来的几天,这位老汉都心神不宁,却没有想要离开或者暗中联系某人的行为,他应该就是侥幸留下性命的知情人。
谢珺很有耐心地等待着,距离真相这么多年,现在她也不急于这一会儿。
果不其然,第四天的晚上,那老汉就期期艾艾地等待了起来。
谢珺又等了两天,才再次前往那间小破屋。
这回不用她开口,那老汉已经自己跪了下来,一张老脸老泪纵横,枯树皮一样的手擦拭着脸上浑浊的泪珠:“小主子,小人一看就知道您是小主子,主子们去得冤,小人这么些年来,也是一直苟且偷生,为了活着啥都没了,脸毁了,腿瘸了,奴才害怕,小人不敢说出来啊,说出来,小人就没命了。”
谢珺神色不变:“没命?”
“是啊……小主子您肯定也知道,当年,将军是被冤枉的!将军一生慷慨磊落,怎么会做通敌卖国的事情?都是有人在背后陷害,小人也是后来才知道,是从中间出了内奸,出了内奸!”
“内奸?”谢珺不动声色。
宁老汉痛苦地抹起眼泪:“小人一家对不住您啊,都是我那不争气的弟弟,他,他竟然……竟然……”老人哽咽着,显然在这里已经说不下去。
“宁三一生忠于宁家,外祖去世后更是以身殉主,此等忠肝义胆之人,怎么会与外人有所勾结。”谢珺冷声道。
宁老汉瞪大眼睛,激动地喘息起来:“小主子!知人知面不知心,我也以为我那弟弟一心为了将军,谁知后来将军离世,我家屡屡遭受暗害,我才知道,他当年为了一己私心,一直在与虎谋皮,这才害了将军,害了宁家!”
“小人毁了半张脸,毁了腿,这才侥幸能活到今天,能见到小主子您啊!”宁老汉痛心疾首地哭起来,边哭着给谢珺讲起当年的那段故事。
“京中有人要将军的命,最好要将军永世不得翻身,后来也不知道是什么被泄露给敌人,将军被敌人堵在了雁南谷里,迟迟等不到援军,死伤惨重,偏偏消息传回来,就变成了将军与敌人私通,故意葬送了数万将士的性命,谁都知道,将军怎么可能会做这种事!”
“偏偏流言可畏,完美有了缝隙,人人都想要上去踩一脚,紧接着,四公子战死,将军重伤,宁家乱了起来,谁知道真的有人在宁家翻到了私通的书信证据,一局一篇写得清清楚楚,皇上震怒,决意处罚将军,后来……后来……”宁老汉掩面哭泣起来。
比起谢珺曾经的推演,这样的走向多么像个小孩子讲出来的故事,拙劣极了。
即使是谢珺来评价,这个骗局仍然拙劣得不堪一击,可偏偏,再拙劣的布局,只要有人愿意相信,它就是真的。
即使这个骗局,是用无数忠臣的鲜血,无数家庭的分裂来填。
在有些人的算计里,只要走向目标的道路,无论踩着多少人的尸骨,都不是问题。
耳边还有宁老汉浑浊的讲述声音,谢珺无声地闭了闭眼,手心里握着的粗劣茶碗变成了一手齑粉,洋洋洒洒地落到地上。
叩开真相的门,真不让人那么舒适。谢珺的眼睛里涌起无数的黑雾,又悄然消散。
而那边的纪甜正在和庄子里的几个小朋友一起摘甜瓜。小孩儿虽然被大人们千叮咛万嘱咐,千万不能惊扰了贵人,奈何纪甜是个活泼宽容的性格,看到小孩儿就要给人家塞点糖果和零食,久而久之小孩儿们也敢大着胆子找她玩儿。
此刻就是纪甜一人感到无聊,小孩儿们就带她去庄外摘甜瓜。
小孩儿们还在嬉闹玩耍,纪甜体力可不比他们,眼尖地瞅到那边有个凉亭,她就跟小朋友们说了一声,捧着一个甜瓜,深一脚浅一脚地去找救命的阴凉。
脚刚触到凉亭落下的阴影,纪甜就迫不及待地深吸一口气,没骨头一样倒在边上的长椅上,发出一声满足的叹息。
“甜甜终于活过来了qaq”
就在这时,纪甜抬眼,发现凉亭里坐了一个戴着幂篱,看不清身形的人。
刚刚颇为没有形象的纪甜:……
她尴尬地抬手,强装镇定地招呼道:“你好啊……”
作者有话要说: 纪甜甜:怎么突然被别人撞到这么没有形象的一幕,尴尬。
辛苦查探却总是比不过纪甜随意撞见关键人物的谢珺:……
可能这就是天赋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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