待脚落至平地,漆黑一片的空旷瞬间被烛光填满,现于眼前的是一条不见尽头的走道,道壁上的烛光忽闪,发出微弱的光亮,却足以照明。
储瑾瑜将夜明珠收起,沿着走道往前走。
行了约半柱香左右的时间,眼前的视线瞬间开阔起来。
储瑾瑜停驻于门前,抬首望着门匾上‘冥昔室’三个字微微出神。
只片刻功夫,储瑾瑜收回了视线,推开了眼前的门。
这里是一间密室,却也不单单是一间密室。
冥昔室内布置简单,或者可以说是毫无布置。
室内四周石壁光滑,只挂着几盏烛灯,若不是门外挂着的精致门匾,说这里是囚室也不为过。
空旷的有些吓人。
储瑾瑜却习以为常,从善如流地走至门对面,对着石壁轻巧了三下,转身往前走几步,站到冥昔室的中心处。
随后像是触发了什么机关一般,四周墙壁微微颤动,原本光滑的石壁慢慢出现不规则的裂痕,前后左右四处移动,隐隐齿轮转动的声音。
储瑾瑜垂眸望着腰间的玉佩,抬手轻抚,摩挲着面上精细的纹路,忽而手指微顿,拿起玉佩低头两面瞧了瞧,脸上漾起一层浅浅的笑意。
怪不得她觉得眼熟。
而原本神色有些犹豫的储殊词,瞬时豁然开朗了一般,放下玉佩,走至门侧的一面墙前。
此时室内早已不像刚进来时那般空旷无物,空间更是变大了不少。
正对着门的那面墙上有一道只容一人的小门,门的两侧是普通的书架,架上摆满了书。
另外两侧墙上一面嵌着占据整个墙面的博古架,架上零零落落地放置些玉石玩物,或木盒。
对面的墙上看着则规整了许多,只挂了一副画,看着只是一副普通的山水画,细瞧却能隐约能看出画中有一小小的人影。
不似山水那般细致,只是简单的线条勾勒,画中人微微仰头,眺望远方,立在船头,衣袂轻扬,似要乘风而去。
再仔细看看,又隐约是幻觉,哪是什么人影,只是一白鹤展翅,欲乘风翱翔,船头桅杆也随风飘荡。
这幅画是储瑾瑜十年前醒来时,亲手所作,后一直未打开,直至建了这间‘密室’,便一直挂在此处。
储瑾瑜的视线在画上停顿了片刻,欲抬手,却克制般地放下了,随后走至门同侧的墙前。
在烛灯下方轻触,从右侧探出一个小小的方格,储瑾瑜伸手从方格里拿出一个小小的木盒,又将方盒推进墙中。
储瑾瑜直接将木盒放入怀中,也不细看,抬脚往门外走去。
刚走两步却又退回,转身行至画前,终是抬起了手,隔着画一段距离,轻轻触了触画中那似人又似鹤的简单线条。
随后毫不留恋地出了冥昔室,将门关上,又有轻微齿轮转动的声音从室内传来。
储瑾瑜不再多想,沿着走道往外走去,步伐轻快,比来时也快了许多。
再次回到书房,将一切恢复如常,储瑾瑜摸了摸怀里的木盒,眉目慢慢舒展,也不再犹豫,踏出了书房。
翌日,储瑾瑜刚出房门,便听到了一道熟悉的声音,欢愉的,雀跃的,由远及近。
“瑾瑜...”花漓漾刚进了清溪阁,心中的喜悦便再也抑制不住,扬声喊出她昨夜在心里念了一夜的名字。
“小姐,小姐...”木槿跟在花漓漾后面小跑着,气喘吁吁,很快便落下一段距离,只能看到花漓漾的背影。
紫荆望了望前面快消失的花漓漾,又看了一眼快虚脱的木槿,眼中闪过挣扎,最后伸手将木槿环入怀中,提气,运起轻功,追了上去。
“哎?紫荆!”木槿只觉身上一轻,下意识地搂住了紫荆的腰,往下看了看,松了一口气,还好不高,双手却依旧紧紧地搂着紫荆。
紫荆低头望了木槿一眼,又迅速抬眼望着前面跑得飞快的花漓漾,却一直僵着身体,直到将木槿放下,才暗暗松了一口气。
“快。”木槿刚从紫荆怀中离开,又拉住她的手往前快速走去。
“小姐,储小姐现在应该还没起来呢,你轻点儿声。”木槿边往花漓漾跑去,边压着嗓子喊道。
昨夜花漓漾回去之后,兴奋得近一夜未睡,怕白天精神不济,才在天边稍稍有些亮色时闭眼睡了会儿,可也仅睡了一个时辰左右,便耐不住爬了起来,迅速收拾一番,往储府赶来。
或许前几日花漓漾在床上躺得久了些,只睡了一个多时辰,非但不觉得困顿,反而神采奕奕。
尤其到了清溪阁之后,更是撒开了丫子往里跑,丝毫忘记了此时她比往日早来了半个时辰,储瑾瑜应该未起。
“对对对,我们都轻点儿。”听了木槿的话,花漓漾猛然刹车,食指放在嘴前,作嘘声状,更是放轻了脚步,慢慢往里走。
“......”木槿张了张嘴,没再说什么。
也不用这么夸张吧。
比往日也早起了半个时辰的储瑾瑜,刚听到花漓漾的声音,下一刻却安静得毫无声响。
莫不是她出现幻听了?
储瑾瑜眉头微不可查地皱了皱,也没再多想,理了理衣服准备晨练。
“瑾瑜!”储瑾瑜刚走至院中,一道更清晰的声音传了过来,储瑾瑜闻声望去,只见一粉色倩影飞一般地向她奔来。
储瑾瑜下意识地往后退了半步。
“瑾瑜!你醒啦!今日怎么起得这么早?”花漓漾忍住了立刻抱住储瑾瑜的冲动,堪堪在她一步远的距离停下,轻喘着。
她知道储瑾瑜身体不好,要小心地呵护她。
“醒了便起了。”储瑾瑜淡淡地说道,随后转身,往另一个方向走去。
花漓漾转头示意木槿和紫荆将带来的糕点摆好,也跟上储瑾瑜,和她一起开启了一天的晨练时光。
半个时辰后结束,两人各自洗漱,随后坐在院中一起用早膳。
花漓漾生病前近半月的时间,日日待在清溪阁,除晚上睡觉回花府,一日三餐,皆和储瑾瑜一起。
两人可谓是形影不离。
甚至于晨练后沐浴也在清溪阁里,也因此在清溪阁也单独收拾了一间房给花漓漾放衣物所用。
而原本冷清空寂的清溪阁,因着花漓漾的到来,也热闹了不少,多了些人气。
两人约了今日出去游玩,刚用完早膳,花漓漾便有些迫不及待。
花漓漾以前常出去各地游玩,出行需要带什么最是清楚,也早已备好,现在只等着出游之人。
“瑾瑜...”待储瑾瑜收拾好一切好,花漓漾眼前瞬时一亮,却又有些欲言又止。
“嗯?”储瑾瑜转头望去,见花漓漾的视线在她的腰间徘徊,只装作没看见。
昨夜储瑾瑜睡前,又将放在书房的玉佩拿了回来,依旧挂在腰间,只是没再将花漓漾送她的那块玉佩装在里面。
“我送你的玉佩呢?”上次储瑾瑜去花府时,花漓漾说了让她以后日日佩戴她送的玉佩,那时储瑾瑜未应声,花漓漾当她同意了,现在便问的直接了。
“.......”储瑾瑜望着花漓漾,没说话,心里却庆幸她没将玉佩藏于她身上的玉佩里。
“在房里?”见储瑾瑜不说话,花漓漾试探地问道。
“嗯。”看出来花漓漾是打定了主意让她戴玉佩了,储瑾瑜点了点头。
“我去拿来给你戴上?”虽是问话,花漓漾却已经往内室走去,俨然一副将储瑾瑜的闺房当做了自己的模样。
储瑾瑜也跟着进去了。
没见花漓漾之前,储瑾瑜可以做到对她不闻不问,甚至主动避开,十年之久。
可一旦见过,却总是忍不住心软,忍不住一退再退,任之前做了多大的决心也无济于事。
储瑾瑜也知道这样不对。
可面对满脸笑容,满眼都是她的花漓漾,被她封寂了十多年的心又克制不住地向她靠近。
那是她寻了两世,放在心尖上的珍宝啊,又怎么舍得让她眼中的期待一次次落空呢?
这种感觉只要她知道就够了。
她的姑娘只要开开心心,追求心中所喜,所爱就够了。
这不是她上一世最后的遗愿吗?
只是她万万没想到,如今她的一切喜好竟是皆与她有关。
“瑾瑜!”花漓漾不仅从室内拿出来玉佩,手中还拿着一个木盒,刻着蓝桉的木盒。
里面装的是一对耳坠。
今日,储瑾瑜恰好未戴任何耳坠。
“我帮你戴上?”花漓漾扬了扬手中的玉,不知说的是玉佩,还是耳坠,或者两者皆有。
储瑾瑜点了点头,还未上前,花漓漾便两步作一步走到了她的面前。
花漓漾将木盒放在桌上,弯腰伸手欲去解开储瑾瑜身上的玉佩。
手刚一触上储瑾瑜的腰带,储瑾瑜身体一僵,往后退了一步。
花漓漾手依旧保持着前伸解玉佩的动作,手中却只剩玉佩上流苏滑落指尖的微小触感,酥酥麻麻,从指上传进心间,竟是带了丝痛意。
眸光微闪,花漓漾抬眼望去,脸上依旧带着笑意,眼底的恐慌却未来得及完全掩去,直击储瑾瑜的心底,储瑾瑜眉头微皱,抬手抚在心口处。
“怎么了?”花漓漾立刻直起腰身,有些急切,却不再敢碰储瑾瑜。
“无碍。”储瑾瑜摇了摇头。
见花漓漾站在远处,眼眶微红,眼尾更似染了胭脂般,却依旧一眨不眨地望着她,储瑾瑜掩于袖中的手指蜷了蜷,移开视线,轻声道:
“不是说要帮我戴玉佩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