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这孩子在说什么呀!”吉家芳惊了,第一次深刻地感觉到女儿大了,不知道在想什么?!怎么会说出这种话?
“既然叫人洗衣服就给钱啊?!不然就是赤.裸.裸的剥削!跟资本家榨取劳动者剩余价值一样的!”刚学了一套厉害的理论,尤秀恨不得将世间所有的事情都代入。
红砖小楼悟道之后,此女惊人的三观已初现雏形。
本来脸色不大好的吉家娇愣了一下,嘴角突然咧上耳朵,冲过来捏尤秀的嘴,“秀秀,你真是小姨的开心果呀!”
“放开我啦!妈!你看她!”尤秀很认真地跺脚生气,可是大人们完全不理她,吉家娇仰天大笑扬长而去。
送走妹妹以后,吉家芳决定跟女儿好好谈一谈,“都是一家人,洗两件衣服,什么钱不钱啊?”她温柔地埋怨。
“谈钱就伤感情?自古亲兄弟也要明算账!”尤秀被宠惯了,根本不怕妈妈。
“出口伤人一次得十次才补得过来,小姨爱你才闹你。”
“她闹我算了,可叫你给她手洗真丝衬衫,还有她儿子的球鞋也要你刷,什么道理呀?上次她婆婆做手术她不想去伺候,叫你去你就去,不知道的还以为你是她请的护工呢!”
吉家芳无奈道:“又不是长期的,就两三天而已。”
“护工一天给70块工资,她舍不得这么点钱?她和姨夫都是公务员,公公婆婆都体制内退下来的,两个老人每个月退休金合起来八千块!她儿子每月零花钱五百,昨天我还看他在街边吃烧烤呢,胖乎乎的满嘴油!”如果不是看到妈妈的小表情,尤秀多少有些不忍,她会更加激昂地讲下去。
比如表弟是他们家二代单传的男丁,姨夫上面有五个姐姐,然后到表弟这一代,除了他全是表姐表妹,不论姑表姨表里就他一个男的,宝贝得跟什么似的。
“她婆婆出了名的不好对付,我是娘家人能帮忙的肯定要帮啊。”
“小姨对付她婆婆有两张王牌,一是她生了儿子,二是她有正式工作。只要这两张牌在手,小姨就不会被欺负到哪里去,问题是她不愿意放下身段讨好婆家,就送你这没有工作的傻大姐去!他们家怎么看你呀!”这话说的重了,尤秀一出口就后悔了。
吉家芳撅起小嘴,抖啊抖。
看妈妈在抖,尤秀生来就比别人硬的心也跟着颤栗,“妈,我不是那意思……你知道剩余价值理论吗?”
吉家芳委委屈屈地用抹布擦本来就干干净净的桌子,尤秀跟只小鸡似的围着妈妈绕,试图跟妈妈讲解支撑她古怪行径的理论。
“爸爸是创造不了多少价值的劳动者,水电站效益又不好,一个月2000块养活我们3个人,咱家是什么阶级妈你有没有数?我没法跟你一样,一辈子围着老公孩子转没几个钱还乐呵呵的,我想改变命运有多难?我一定好好读书,带你和爸跨越阶级,咱家总有一天成为占有生产资料的大老板!”尤秀说到后面又开始跺脚,眼泪花子在眼眶里直打转,“我看不了你受气!”
“哎呀,怎么哭了呀?”吉家芳只读到小学毕业,哪里听得懂尤秀念念叨叨的什么剩余价值之类的,可是女儿一哭,她这当妈的心里马上软得一塌糊涂。
“呜呜~~我压力很大的!”尤秀直哭。
“别哭啊,才初二有什么压力?你是妈妈唯一的宝贝呀!”
尤秀擤了擤鼻涕,渐渐冷静下来,虽然她爱妈妈、妈妈也爱她,但是最近越来越有种鸡同鸭讲的感觉。
除了每天叫吃饭睡觉,更深层次的沟通不可能,如果要聊天,不是说一地鸡毛的家庭琐事,就是把陈芝麻烂谷子的家族故事再搬出来讲一遍。
妈妈这辈子就是做家务的命,她爱干让她去干好了,我专心读书才是正道。尤秀思定,指望爸爸也不可能了,他中专毕业后分配到水电站工作,干了大半辈子混个组长,一个月工资2000块,又是三句话踹不出个屁的性格,升迁是不可能升迁的。
我得靠自己,保持头脑清醒,做出正确选择,才能变成有钱人。
尤秀瞥了一眼时钟,闹了一中午,已经错过下午第一节课了。
“妈,你载我去学校吧。”尤秀说。
“今天别去了,好好休息。”吉家芳心疼女儿。
“我要去!”尤秀二话不说整理好书包,站门口等。
吉家芳无奈,只好摘下围裙,取钥匙去开电动车。
离家前,尤秀看了一眼卧室,爸爸吃完午饭就去睡了。
他一向很能躲清静。
“你爸今天值夜班,能睡先睡一会儿。”吉家芳说。
“随便吧,”尤秀嘟囔,“他没上夜班也天天睡午觉啊!”
“秀秀,你跟妈妈说,是不是开始叛逆期了?”吉家芳听不得尤秀阴阳怪气地说亲。
“快走吧,赶着上课呢。”尤秀不想听妈妈叼叼。
其实尤秀很喜欢妈妈骑电动车载她的感觉,风吹着,街景往后退,跟妈妈有一塔没一塔地说话,蛮惬意的。
由于刚才那一番小争论,母女两人谁都没有先开口。
05年满大街放着超女的歌,尤秀对音乐没有什么爱好,听着耳熟而已。
“草根选秀,草根能一飞冲天吗?”尤秀坐在后座上,突然对妈妈说,“妈,要是我也参加选秀,去唱歌儿,能不能一下子赚很多钱?不用苦巴巴地读书了!”
“哈?!”吉家芳竟然一时分辨不出女儿是在开玩笑还是又突发奇想了!
“你看前面,我开玩笑啦!”尤秀捏了捏妈妈胳膊上的肉。
到学校后,吉家芳看着女儿走向教学楼,直到看不见人了,才叹了口气骑走。
尤秀一进教室,就感觉气氛不对。
许多双眼睛朝她身上瞟,她从小学起就是班长专业户,经常站在讲台上讲话,自然不怕人看,可这回明显不对劲。
怎么回事?不过晕倒而已,至于眼神怪怪地看着我吗?
还没等尤秀采取行动,铃声响了,她只好先上课。
这节是语文老师兼班主任的课,得认真听。
本来尤秀是班主任的宠儿,但是一个星期前,这位老师第n次发现尤秀在她的课上写数学卷子,终于忍不住灵魂发问:“你为什么老在语文课写数学题?”
尤秀同学脱口而出:“因为数学比较难啊!我白天提高效率,晚上才好空出时间预习。”
一句话成功让年轻的班主任愣住!偏偏尤秀语文成绩很好,一时间文采斐然的老师竟然无语凝噎。
自那以后,尤秀恩宠不再。
尤秀很快意识到自己错误,但是话已出口收不回来了,只好炯炯有神地上语文课,用全神贯注的表情和倾情表演的大眼睛来挽回当初嘴不过脑的错。
这节课偏偏有人给她传纸条,尤秀趁班主任不注意打开一看,上面写着:“你露了肚子,好多人都看见了!”
心中一颤。
“尤秀,这道题你答一下。”马上被点名。
“啊?!哦。”老师发现我传纸条了?不对,我露肚子了?!难道是晕倒时衣服往上跑?露到……什么地步?
情绪动荡影响了尤秀发挥,说话一向流利的她竟然答得磕磕绊绊的,班主任没有说什么,让她坐下了,可表情明显不满意。
隔了十分钟,又一张不知从何处始发的纸条传来,尤秀打开一看,差点没再次晕过去!
“to大班长:我拍了精彩的照片哦!有露.点哦!”
谁在搞我?!撑过第一波晕眩,尤秀暴怒!
她甚至可以感觉自己神经一抽一抽地跳动,要不是在课堂上,理智堪堪压住,她马上就要化身为爆炸樱桃了!
“尤秀!”班主任直接点名,“作为班长非但没有起表率作用,反而带头破坏课堂纪律,传纸条很开心吗?!”
尤秀一脸寒霜,“我错了,我检讨。可写这张纸条的人也应该受罚!”尤秀举起纸条,转着圈儿面向全班同学,大声质问:“谁写的?!”
班主任皱眉,“老师不过是批评你几句,闹什么情绪?”
尤秀又大吼了一声:“谁写的?!有胆做没胆承认是不是?!”
“尤秀,干嘛呢?!”班主任也感觉到不对劲了,语气严厉。
“王老师,我刚才晕倒,有人偷拍我照片,据说很精彩,肚子都露出来了!”尤秀气得小唇珠抖啊抖。
班主任一听,第一反应说:“哎呀,同学之间拍点丑照而已,你恼羞成怒什么?这些以后都是青春回忆。”
尤秀咬牙切齿地把纸条送到老师面前,“是丑不丑的问题吗?!王老师,你说句公道话呀!”拍到丑照是一回事,拍到露点照就是另外一回事了!
下课铃炸响。
其他同学蜂拥而出,走廊渐渐喧闹,而尤秀所在班级的同学们在最初震惊过后,开始蠢蠢欲动。
“下课啦!”坐在后门附近的几个男同学迫不及待地拿起篮球,“老师,是不是可以下课了?
“谁敢走?!”尤秀一个箭步冲过去,当着男同学的面狠狠摔上了门!超大声!所有人都吓了一跳。
“我照片没删掉,谁也别想出去!”尤秀气势惊人。
“你有没有当班干部的觉悟?小题大做闹什么?”眼见其他班同学趴在窗户上探头探脑,事态有扩大倾向,班主任拧起眉毛。
她第一次当班主任,好不容易做出一点成绩,可不想因为一点小事就把领导引过来。
“肯定是他们几个!”尤秀指着后排的几个男生,“把他们手机搜出来,一起去老师办公室查清楚!”
尤秀恨得牙痒痒,气死人了!这些个离扫帚和垃圾桶最近的,长大后肯定被社会淘汰的渣渣!
整天打架生事自毁前程就算了,居然敢偷拍我?!露点?我看你们才漏气!
尤秀心里对同学有非常明确的等级划分,哪些是好的同学,哪些是一般的同学,哪些是傻的同学,哪些是冷漠的同学……而那几个经常跟社会上不三不四的人混在一起,骑着摩托车在街上大呼小叫的男生,是她重点镇压的对象。
作为班长,不能让这些败类影响了班级风气!
尤秀冲锋陷阵,团结该团结的力量,然后班主任暗中提供帮助,经过一段你来我往的交锋,尤班长取得了压倒性的胜利。
再也没有自习课外校生来约架、早读放摇滚乐影响同学、用蟑螂尸体吓唬女同学等事情发生。
“刘子嚣,我告诉你,血气方刚的男生下几部黄片没什么,但是偷拍身边女同学就变态了!”尤秀指着“臭流氓”团伙的头头骂。
初二二班“游龙帮”大哥,全班最高、最多金、最胖的帮主大人霍地一下站起来,仿佛猛兽出笼!
“尤秀你.他.妈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