冯氏如遭雷击,她千挑万选给儿子选的姑娘竟然身怀隐疾?
她简直不敢置信,可是李大夫是寿安堂的老大夫,早年也确实频繁出入周家,给周家人看过诊,他虽喝了酒,神智仍是清醒的,而且这种事他绝不会乱说。
这是真的,周大姑娘不能生育。
难怪周家放着京中那么多的好人家不要,独看上了楚家,原来是这个原因。
周家瞒着此事不说,显然是想骗婚,周家太过分了。
她恼怒不已,就想去周家讨个说法,可理智还是战胜了怒火,她思来想去假装刚刚才到,轻咳一声打断了小儿子和李大夫的话。
李大夫不好多留,告辞而去。
冯氏看了喝得脸颊微红的小儿子一眼,道:“跟我来。”
母子二人去了楚寒的屋子。
楚寒并没有睡觉,而是在桌前看书,房门突然被推开,母亲和弟弟进来了,他假装被吓了一跳,忙将书往身后藏,“母、母亲?您怎么又回来了?”
这一幕落在冯氏眼中便是大儿子不听话好好休息偷偷看书被抓了正着的窘迫,要是平时她肯定要训斥大儿子几句,怪他不保重自己的身子,而现在,她没心思训斥他,一门心思都在周家之事上。
冯氏将房门关上,母子三人坐下来,冯氏看着两个儿子愧疚道:“寒儿,茗儿,母亲险些害了你们,母亲对不住你们啊。”
“怎、怎么了?”楚寒一脸不明所以,“母亲,是我自己撞到头,不关您的事,我听话不看书了,我好好休息,您别自责啊。”
楚茗则一脸气愤,没有说话。
见儿子误会她是因为他撞头的事而自责,冯氏道:“不是因为这件事,而是……周家。”
“周家怎么了?母亲,我说了,我不喜欢周家姑娘,周家的亲事就作罢吧!”楚寒忙道。
冯氏看了小儿子一眼,道:“刚刚李大夫和茗儿喝了些酒,说出一个秘密,他说周家姑娘身怀隐疾,不能生育。”
“什么?”楚寒假装震惊。
楚茗道:“哥,是真的,我亲耳听到李大夫说的,此事绝对是真的。”
“周家大姑娘有此隐疾,竟然还堂而皇之的与人议亲,她这是想害人吗?”楚寒气得道。
冯氏拽着帕子也气得不轻,“谁说不是呢?若是旁的病倒也罢了,这种断人香火的病,他们这样瞒着,岂不是想害人?”
“有这种病,哪怕身份再高再出色,也无人敢娉,只能与人为妾,周家大姑娘定是不想与人为妾,这才将事情瞒下来。”楚寒分析道。
楚茗有些愤愤:“母亲,我就说了,周家姑娘要不得,你偏不信,大哥不娶你还逼着我娶,现在总算知道错了吧?”
哥告诉他周家姑娘不能生育时,他还有些不信,觉得周家好歹是朝廷命官,怎么会做出这种害人之事,直到李大夫亲口说出来,他才信了,这周家真不是个东西。
更气人的是,先前周大姑娘还私下找他说什么和他有缘,真是恶心死了。
冯氏后悔不迭,“我错了,我大错特错,要早知道周家是这样的人家,我无论如何也不会与他们议亲,好在现在还没酿成大错,一切还来得及,明天我就去和王媒婆说,两家的亲事作罢了。”
兄弟二人对视一眼,放下了心中的大石。
次日,冯氏就找到王媒婆,将议亲之事作罢了,王媒婆也知道楚寒坚决的态度,并没有多说什么,拿了冯氏给的谢礼,转身往周家去了,想给他们说其它的人家,可是她没想到,周家铁了心要与楚家定亲。
“大姑娘的意思是想与楚家二公子议亲?”王媒婆看着周夫人张氏吃惊问。
张氏点点头,“小女也觉得与楚家大公子不合适,但与楚家二公子有过几面之缘,觉得二公子才是良配,麻烦王姐姐再去楚家说和说和。”
她也有些不解,女儿先前对婚事并没什么要求,只要是与人为妻,家境差些便也罢了,而且先前对楚家长子也很满意,不知为什么突然间就不想嫁楚家长子,想嫁楚家次子了。
而她之所以挑中楚家是因为楚家比周家官职低,就算女儿不能生育,亲都成了,以自家的官职,楚家也不敢休了女儿,二则,楚家为人厚道,连娘家侄子都能一养就是十几年,可见不会因为女儿不能生育就苛待了女儿。
至于女儿是嫁给楚家的大儿子还是小儿子她都不在意,只要女儿能嫁进楚家就行。
她算盘打得好,一门心思只想着女儿和自已家,丝毫没有为楚家考虑过。
“这……”王媒婆哪还好意思去楚家张口?
张氏看她一眼,从袖中摸出一个荷包来,塞到她手上,“王姐姐,你就帮个忙,成就一段姻缘也是行善积德不是?”
王媒婆捏了捏荷包,立即就笑了,“周夫人说得对,这行善积德的事我当然得做了,周夫人就放心吧,这事包在我身上了。”
冯氏没料到王媒婆出去打了个转回来还要继续说周家的亲事,顿时语气就不善起来,“我家寒儿不同意,我也没办法,孩子大了,总不能逼着他娶一个不喜欢的姑娘不是?”
“这个我当然知道,这大公子不同意,可还有二公子啊,周家说了,他家姑娘配才货横溢的大公子确实有些勉强,不过与二公子却是绝配。”王媒婆笑得跟朵花儿似的道。
冯氏闻言有些生气,周家什么意思?觉得自家女儿配不上他才华横溢的长子,难道就配得上次子了?
在她心中次子虽然玩性大了些,可也不差。
周家要是老老实实将事情与他们说了,她还敬他们人品好,这样瞒着隐疾还强求婚事,岂不是成心要害他们楚家?
她当下恼道:“我家茗儿也不同意这门亲事,我们楚家不想与周家再议亲,王姐姐还是给周家再找个更好的人家吧,我还有事就不留王姐姐了,送客。”
王媒婆高高兴兴的进了楚家,却沉着脸被赶了出来,她心中很不痛快,这楚家先前还求到她面前,让她一定要给他家儿子说周家姑娘,如今怎么态度这么强烈的拒绝周家姑娘?
真是气死她了,她非得去同行那说几句楚家的不是,让楚家公子以后找不着好姑娘。
隐在暗处的楚寒将一切看在眼里,眯起了眼,看来周家还不死心,要是他再不做点什么,不知情的人反会觉得楚家出尔反耳人品恶劣了。
想了想,他叫来小厮一品在他耳边说了几句,一品连连点头,出门去了。
王媒婆气呼呼的往相熟的同行老姐妹家去,走在半道上听到有人在议论什么,做她们这行的最主要是消息要灵通,于是赶紧竖起耳朵听。
“老大姐,我最近听闻了一个秘密。”
“大妹子,什么秘密?”
“我听说怀阴巷周家大姑娘有隐疾。”
“什么?有隐疾?老大姐,什么隐疾啊?”
“好像幼时受了寒,导致伤了根本,无法有孕。”
“不会吧?这周家大姑娘不是在议亲了吗?而且还有不少达官显贵想要娉她为妇。”
“这事旁人不知啊,要是没这事,周家大姑娘那般出众,岂不是门槛都要被踏破了?”
“哎哟,我说嘛,以周家的家境和周大姑娘的条件,周家怎么会看上了比他们官职低的楚家?明明可以高嫁却要低嫁,原来是这个缘故。”
“谁说不是呢?这事极其隐蔽,我也是听我一个在周家当差的亲戚说的,大妹子可千万别往外说。”
“老大姐放心,我绝不对旁人说。”
两个妇人说着便远去了,留下王媒婆愣在当场。
王媒婆手隐隐发抖,周家大姑娘竟然有这样的隐疾,难怪楚家那么坚决的拒绝这门亲事!
要是传出去她做了这样的亲事,害别人家断了香火,她王媒婆的金字招牌岂不是要砸了?
好你个周家,险些害得我成了罪人,看我怎么收拾你!
“周家做的这是什么事?女儿有隐疾他们竟然瞒着,还托人四处说媒,把别人都当傻子呢?”
“可怜我一片好心,四处奔波给他家姑娘寻找良配,忙活了大半年才定下了楚家,要不是我提前得知了这事,岂不是要害了楚家?”
“要是别的隐疾还好商量,这样的隐疾嫁到别人家就是断人香火的缺德事,周家做得出来,我王媒婆可做不出这人来,楚家的亲事我给主动作罢了。”
“周家这样的人品,他家的其它姑娘公子咱们也不要与他们说亲了,搞不好都有隐疾,做成了岂不是害人?”
王媒婆一张嘴吧拉吧拉的一通说,不到一个时辰,全京城都知道周云清身怀隐疾的事了。
街头巷尾都议论开了,都说周家为人太过缺德,要把不能生育的女儿嫁出去害人断香火。
先前有意要与周家议亲却被楚家截胡因此而怨恨上楚家的人家纷纷倒戈,大骂周家的同时同情起楚家来。
一时之间,周家的名声一败涂地,周云清也由原来那个貌如仙才华过人的出色姑娘成了暗藏祸心的蛇蝎美人。
周家陷入一片黑暗之中,周家那些旁支都怪上了周云清,觉是是她害了他们,想与他们划清界线,免得继续被他们连累。
“怎么会这样?”周云清得知消息后整个人都懵了。
上辈子她有隐疾的事并没有被人知道,她风风光光的嫁进了楚家,大家都说她不恋慕权贵,是个踏实会过日子的好姑娘。
可如今,她有病的事被人知道了,所有人都骂她暗藏祸心存心要害人。
现在别说嫁给楚茗,就是小门小户也不会要她,她只能自降身价成为别人的妾室。
“大小姐,不好了,老爷发了很大的火,让夫人赶紧将你嫁出去,还说孙大人正准备纳妾,让夫人把你嫁给孙大人为妾。”丫头玲儿急匆匆进屋道。
周云清脸色大变,拽紧了手中的帕子,父亲好生绝情,竟然这么着急将她嫁出去,以免影响到他的名声。
不行,她怎么能成为别人的妾呢?她长得貌美如仙,满腹才华,身份贵重,她绝不为妾。
她一定要嫁给心爱的男人,哪怕她有隐疾的事情被捅了出去,她也要想法子让楚茗不得不娶她为妻。
*
楚家得知周云清的事情闹得满城皆知后,心中出了口恶气,让周家害人,这下所有人都知道了,周家再也不能暗中害人了。
只是这日,冯文才来到了冯氏的院子,向冯氏提了一件事。
“什么?文才,你要娶周家大姑娘?”冯氏看着面前一脸坚定的侄子,震惊问。
周家的事情不知为何就被人传了出去,现在满京城的人都在责骂周家和周家大姑娘,事情虽不是楚家传出去的,但她却是乐见的,这样一来周家就不能害别人了。
只是她没料到,侄子竟然会找她提出要娶周家大姑娘,侄子是受什么打击了,竟然会想不开要娶周家大姑娘那个人品恶劣身怀隐疾的女子?
就连一旁的翠竹都险些洒了茶水,表少爷竟然还要娶周家大姑娘?
冯文才道:“姑母,侄儿倾慕周家大姑娘,侄儿不嫌弃她,愿娶她为妻。”
起初刚得知周云清不能生育时,他也很震惊,也跟其它人一样觉得周云清故意瞒着这事不太对,可转念一想,周云清也不能将这样的事到处去说,而且她那么出色,家境又好,就算不能生育又有什么关系?大不了娶了她以后多纳几房妾室,还怕没有子嗣吗?
这样一想,他便觉得机会来了,既然所有人都介意周云清不能生育的事不愿娶她,那他若是这个时候说不介意,要娶她为妻,周家和周云清一定对他感恩戴德,周家的人脉和资源都会倾向他,他还怕不能出人头地吗?
楚家人虚情假意,是不会让他继承楚家的一切的,他一定要早些替自己做打算,所以,他一定要娶周云清。
“糊涂啊。”冯氏急着劝道:“文才,你怎么这么糊涂?周家大姑娘隐瞒自己有隐疾的事,有意要害别人断了香火,这样的姑娘人品不行,你就算再喜欢也不能要。”
侄子是娘家唯一的血脉,她绝不能让侄子娶周云清,虽然也可以纳妾,不至于断了香火,可没有嫡子又如何立足?侄子一辈子都要被人以此事嗤笑,她绝不能让侄子受这样的委屈。
冯文才却十分坚决,“姑母,我非周家大姑娘不娶。”
娶了周云清他的前途将会一片光明,哪怕楚家人再偏心他也不怕了。
“你……”冯氏气得狠了,“你这样对得起你死去的父母吗?你可有想过,你明明可以娶一个正常的姑娘,生下尊贵的嫡子延续香火,可你非得娶一个不能生育的姑娘为妻,哪怕你将来纳妾生下了儿女,那也是庶出,你一辈子都不能挺直腰竿做人,你父母泉下有知,该有多伤心?”
冯文才仍旧坚决,“父亲母亲最是疼我,他们泉下有知,也会支持我的。”
“你这孩子,怎么一根筋呢?”冯氏见劝不了他,实在没办法,将屋里伺候的下人都打发了出去,将他的亲事说了出来,“姑母也不是非得阻止你与心爱的女子在一起,实在是你自幼便定了亲,你是有亲事在身的人,怎么能另娶他人?”
冯文才一惊,“姑母,你说什么?我有亲事在身?是何人?”
“那姑娘姓林,是淮阳人,林家与冯家是世交,你和林姑娘是指腹为婚,可是当年冯家出事后,林家也出了事,林家搬回老家几年后遭了灾,然后下落不明,我和你姑父一直在暗中寻找,这才迟迟没有与你说亲。”冯氏道。
冯文才闻言拧起了眉,“姑母,事隔这么多年,林家人说不定已要都不在了。”
而且林家人就算还活着,都经历了那么大的劫难也一定一蹶不振了,这样的人家要与他结亲,只会拖累他,于他一点帮助也没有,哪比得过周云清和周家?
“你姑父也找了许多年了,不管怎么样也得再找找看,要是人没了婚事就只能作罢,要是万幸人还活着,就算你们双方都不同意亲事了,也得好好说清楚了才能另行婚配。”冯氏道。
冯氏劝走了冯文才,暗中祈祷,林家姑娘一定要活着啊,哪怕林家姑娘再落迫,家境再差,也好过周云清这个不能生育的,冯家就侄子这一点血脉,绝不能没有嫡子继承香火。
要是侄子真娶了周云清,她有何颜面面对死去的父母和兄嫂?
冯文才出得冯氏的院子,心里烦闷不已,原本以为姑母偏心,越过他这个兄长去给两个表弟议亲,可如今才知道姑母之所以不给他议亲是因为他有婚约在身,如今他倒不觉得姑母偏心了,可是有这样的亲事还不如没有,不但不能成为他的助益,还要拖累他。
可是如今未婚妻没找到,他也不能议亲,要是周云清被别人娶走了可怎么办?真是烦死人了。
心烦意乱的,他也没什么心情,正准备回自己的院子去,这时遇见大表弟捧着书往外走,他赶紧走过去问:“寒弟,你这是去哪?”
“去给我一个同年送书。”楚寒已经得知他要娶周云清的事了,看他一眼,淡淡道。
冯文才还真是为了利益什么事都做得出来,周云清都成了过街老鼠了他都不介意,装出一副情种的样子来要娶人家,他当然知道冯文才打的什么算盘,不过是想借周家为自己铺路罢了,只可惜冯文才的如意算盘终将落空。
冯文才问:“就是那个姓林的举人吗?”
“是啊,林兄家境不好,没银子买书,我给他送些过去,也好助他能考中明年的会试。”楚寒道。
冯文才哦了一声,脑中突然闪过冯氏的话,姓林,淮阳人,家中遭了灾……
他赶紧问:“寒弟,这位林举人是哪里人啊?家中都有些什么人?”
“好像是淮阳人,家中还有一个妹妹,早年家乡遭了灾,父母亲人都没了,这些年兄妹二人相依为命。”楚寒回道。
冯文才心头一跳,为什么与冯氏和他说的未婚妻家的境况一模一样,难道?
楚寒见他神色不对,疑惑问:“表哥,怎么了?”
“没什么,随口问问而已,寒弟,你赶紧去吧,不耽误你了,我也回屋看书了。”冯文才恢复平静笑道。
他以前并不喜读书,可自从楚寒考中举人后,他受了激励,也决定发奋读书,考娶功名,所以平时也经常在屋里看书,只是看进去多少旁人就不得而知了。
楚寒不疑有他,捧着书走了。
在冯文才看来,原主并不知道冯文才有婚约的事,所以哪怕冯文才打听林家的事他也不会起疑心,原来的故事中就是这样,冯文才得知自己的婚约后,从原主口中无意中得知了未婚妻的下落,从而对未婚妻下了毒手。
可是楚寒并不是原主,楚寒知道一切,所以他知道冯文才已经从冯氏那得知了自己有婚约的事,也从他口中察觉到林禹之的妹妹可能就是与他定亲的人,冯文才是一定会有所举动的。
果然走到大街上,楚寒就察觉到跟了上来的冯文才,他并未拆穿,往林家去了。
冯文才小心的跟着楚寒到了一条老旧的巷子里,见楚寒停在了一间破旧的屋子前,敲开了那扇破门,门打开,一个身着寒酸的少女出现在门口,少女长得还不错,只是又瘦又弱,看着一副上不得台面的样子,他心中一阵嫌弃。
待楚寒进了屋,冯文才又在门口听了会儿里面的人说话,然后默默离开了。
他托人打听了林家兄妹的事,证实了那个穷酸瘦弱的少女就是他的未婚妻,暗中捏紧了拳头。
不行,他绝不能让楚家知道未婚妻还活着,他得在姑母知道一切前将林家兄妹除掉,他不能让人知道他有一门这样寒酸的亲事,他要娶周云清,他要飞黄腾达。
作者有话要说: 火要烧起来了,吼吼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