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晓萱没曾想一觉竟然真的睡过去了，再睁开眼睛的时候，发现一屋子的人。
“晓萱醒了，婶子给你穿衣裳。”
眼前一个有些面熟的女人，听声音就知道是昨天的春兰婶子。
白白净净一张圆脸，瞧着就不像是庄户人家的人。
这就是李晓萱对春兰婶子的第一印象。
“姐。”
小五不知道什么时候起来的，此时已经被大家伙七手八脚的收拾妥当。
李晓萱看了看姐弟俩的穿着打扮，就知道是要给娘出殡了。
想到昨天听到的那个秘密，李晓萱暗自叹了口气。
庄户人家一般停灵三天，从母亲的衣裳被发现，到如今正好三天了。
想来是都准备好了，院子里也吵吵嚷嚷的，明显来了不少劳动力。
小五大概有些害怕，往她怀里挤。
“别怕，姐姐在呢。”李晓萱下意识的把弟弟护在怀里，惹得周围的女人直抹眼睛。
“晓萱才七岁，这就知道护着弟弟了，可怜见的，这以后可怎么是好？”
“晓竹那丫头也是个烈性子，咋就咋就走上了这条路啊，连人都不能嫁，她这小小年纪的。”
“唉，亲娘出殡，晓枫那孩子还不知道是死是活呢，听说啊”
周围七嘴八舌的，什么声音都有。
小五努力往姐姐怀里挤，像是这样就有了安全感。
李晓萱一句话也不说，她不知道姐姐和哥哥在哪儿，只是紧紧的搂着怀里的弟弟。
李晓枫，你可一定要活着啊！
浑浑噩噩的，在天还没亮的时候，李晓萱被人抱起来，她忙道“我自己能走，我抱着小五。”
外面已经有哭声传来，小五也不知道是怕的还是母子连心，竟也呜呜的哭起来。
这样软软糯糯的小团子，李晓萱哪里舍得撒手。
“不哭不哭，小五不难受，姐姐在这呢。”说话的功夫，李晓萱的眼泪也下来了。
大哥在前面抱着牌位，李晓竹从她怀里接过了小五，另外一只手紧紧牵着妹妹的小手。
四个孩子走在棺材的后面，晨光微熹里，是让人移不开的萧索。
李家的祖坟很大。
他们这一股在一个山坡的边上，那边已经有了几座坟头，其中一座比较新，是年前刚过世的李家老爷子的。
母亲的坟坑已经挖好了，随着大哥铲下第一锹土，众人都上来帮忙。
李晓竹又呜呜的哭起来。
“娘，娘，我要娘呜呜呜，娘”
小五趴在大姐的怀里嚎啕大哭，李晓萱也跟着抹泪。
哪怕知道母亲的事情另有隐情，可此情此景，还是忍不住落泪。
族长没有亲自到场，毕竟年岁大了。
倒是来了几位族老。
“事急从权，晓林他娘，你九泉之下泉下有知，也要保佑几个孩子平平安安的。晓竹他们都是好孩子，这一片孝心，你也应该感受到了”
李晓萱随着哥哥、姐姐一起磕头。
“人死不能复生，你娘也知道你们的孝心。好孩子，快别哭了，你们也别太伤心了，这人啊，啥都是个命！”
族老年纪大了，感叹了两句，又安慰了几句。
“你们几个孩子家家的，我让人跟春兰说了，心意大家伙都领了，饭呢，大家伙也就不吃了。”
其中一位族老道“大家伙都不是外人，都是你们叔叔、大爷，兄长啥的，你们几个孩子有心，以后多敬着点儿大家伙。”
一般遇到这种丧事儿，大家伙忙活一通，吃一顿饭是免不了的。
可是李家这情况特殊，李良轩几年未归，不知道是死是活。
如今只留下几个孩子，没人有心情吃饭。
“那咋行呢？”李晓林一听就有点儿着急，“大家伙帮着我们，我们心里感激，可也不能让人都饿着肚子。”
李晓竹如今已经自梳，她是长姐，自然有说话的权利。
“是啊族老，情分我们领了，可事情该办也得办。我们不能太好的款待，可喝一碗热乎粥，也是我们姐弟的一点儿心意。不然我爹回来，知道我们慢待了各位叔叔、大爷，也是要数落我们的。”
“他敢！”
族老呵斥一声。
“他自己一个人跑外头潇洒去了，留下你们这些孩子，唉”哪怕知道，人可能已经没了，这此情此景，也不能多说。
正好远处有个半大小子跑过来，低声说了几句。
族老就叹了口气。“罢了罢了，春兰那也是个较真的。”
族老索性招呼道“辛苦大家伙了，晓林是个有心的孩子大家伙也别挑拣，孩子们不容易，我舍了脸皮说一句，以后大家伙多帮衬帮衬。”
众人过来帮忙，本来已经做好了准备饿肚子的，没曾想主家还准备了饭。
这时候自然是痛快的答应。
众人往山下走。
李晓竹姐弟几个走的最慢。
“晓萱，你干啥呢？”李晓林发现妹妹没跟上来，走过去一看，就愣住了。
李晓萱在坟地边上埋了一套原主旧的衣裳，看得出来原主大概很喜欢，都已经洗的发白了。
“我让这衣裳陪着娘，娘在天上就不会害怕了。”李晓萱看似天真的嘴上说着，心里却默默念叨着。“愿天堂没有恶人！李晓萱啊李晓萱，你的亲人，我会帮你照顾好的。”
李晓竹张了张嘴，最后却什么都没说。
小姑娘下意识的四处张望，不知道是不是她的错觉，总觉得远处的山峰上好像站着人。
等她再想仔细去看的时候，却已经看不到了。
是眼花了吗？
回到家的时候，众人已经吃上了。饭，还真是米粥。只是这粥还挺粘稠的。
没办法，粮食不多，吃干饭真就吃不起。
上房屋里，李王氏摔摔打打的。“也不知道自己是谁，还想学人家讲场面，自己几斤几两都弄不清楚，我呸呀”也不知道老太太骂了多久，估计是没什么好话。
好在有外人在，李王氏也不敢太放肆，也就这么指桑骂槐的。她这一次，算是在村里彻底出名了。
李德贝也不吭声，只是在人群里忙活着帮大家伙添粥、添咸菜。
是的，咸菜。
这春天正是青黄不接的时候，就是这些咸菜，还是春兰婶子从家里带来的。
李晓萱看着安静的人群，没有一张桌子，连一个像样的椅子都没有，大家伙安安静静的喝粥，或蹲着或站着，有的干脆在墙根坐着。
看着这些在他们最困难的时候伸出援手的人。
李晓萱默默地想。
不管以后发生什么，就冲眼前这一切，她都要把日子过好了。
空间啊，可就指望你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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