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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017章

终于到秋收了!

老魏家这边高兴得就跟过大年似的,大牛二牛倒是还好,关键在于婆媳三人。

这仨呀,一想到过不了多久就能过上大鱼大肉的美好生活了,那叫一个走路生风浑身带劲。

因为家里的地并不算多,甭管是平日里还是春耕秋收的时候,多半都是男人下地,女人最多也就是去地头上送个饭。可方氏惦记着“带银子出门打零工”一事,特别主动的下地干活,将家里的活儿交给了小杨氏。

小杨氏一点儿也没偷懒,生火做饭喂鸡打扫,样样没问题。别看她平日里又懒又馋的,其实关键就在于这个“馋”字,只要好吃的到位了,干点儿活计又算得了什么呢?

唯独杨冬燕,就算巴望着大牛二牛赶紧出门一趟好将碎银子过了明路,可指望她帮忙干活那就是白日做梦!

干活是不可能的干活的,这辈子都不可能。

好在,秋收时节家家户户都忙碌得很,倒是没人关注老魏家这边。就连隔壁魏大嫂家也忙得脚不着地,一则他们家田地要比老魏家多不少,二则也是担心这天说变说变,全家老小齐上阵,赶紧将粮食收上来才是最要紧的。

地头上是干得热火朝天的,老魏家倒是一派风轻云淡。

杨冬燕坐在屋檐底下的竹椅上,边打着蒲扇边吧唧嘴挑着刺:“咱们这前院光秃秃的,也太散了,回头往院子里栽些果树,搭个葡萄架,夏天乘凉多好呢。这椅子坐着太不舒服了,赶明儿叫大牛给我买一把竹编躺椅来,到时候葡萄架下搁把躺椅……啧啧。”

小杨氏在灶屋里忙活,她今个儿炖了一大锅的绿豆粥……或者说是汤?反正稠点儿就算粥,稀了就是汤,左右她加了好几勺糖,味儿肯定好。

煮好后略凉了一下,她盛了一碗走出灶屋,正好听到了婆婆在屋檐下嘀嘀咕咕的,那声儿不算大,外头人肯定听不见,可她听见了啊!

“买啥躺椅呢,叫大伯子给娘供一把!”小杨氏随口接了一句。

杨冬燕:……

在供桌上摆一把竹编躺椅?

纵然她折腾起儿子来半点儿不心疼,也干不出这等缺心眼的事儿!

“闭嘴,有吃的还堵不住你的嘴!”杨冬燕顺手接过粗瓷大碗,喝了一口,嫌弃极了,“家里没糖了?这没滋没味的。”

“我搁了好几勺糖呢!”小杨氏小声嘀咕着,还是老老实实的回了灶屋拿了装糖的罐子又给加了两勺,“糖罐子快空了。”

“一大锅的绿豆汤你加几勺糖?”杨冬燕都不想骂她了,“糖没了再买,回头还得要些上好的红糖来。”

过日子啊,就是柴米油盐酱醋茶,偏老魏家底子太薄了,等于啥啥都缺。

原本,家里的吃食只有粗粮,调料只有粗盐,还是带着苦味儿的那种盐巴。整个家里最金贵的也就是后院养的那些鸡,就连母鸡下的蛋都得攒起来,等赶场子的时候拿去换钱。

对于原主来说,她一直都是过着苦日子,甚至相较于以前挨饿受冻的日子,如今这种生活已经很不错了。

可换成了杨冬燕……

太苦了,比生吃黄连都要苦!

她都不求顿顿八个肉菜,跟前十几个如花似玉的俏丫鬟伺候着,像什么织锦华服、金玉珠宝就更别提了。就盼着过上三菜一汤一碗饭的生活,这很离谱吗?

杨冬燕一面喝着甜津津的绿豆汤,一面忍不住嘀咕起了上辈子的儿子们。

“大郎二郎,你们娘命苦啊!忙活了大半辈子,没享几年福就去了。以前是想吃口啥,牙口不好,胃口也不成,还总是吃药,嘴里老有怪味儿。眼下倒是吃嘛嘛香了,又没得吃没得喝……还是你俩命好,有我和你爹给你们攒下这么多家当。”

“你俩可悠着点儿,咱们老刘家可没祖宗基业,这些家当都是我跟你爹风里来雨里去,拼了老命才攒下来的。你俩千万要守住家业,别让我和你们爹死不瞑目啊!”

上进是必须的,倒不是为了光宗耀祖,老刘家如今已经顶天了,异姓郡王就到头了。

杨冬燕只盼着那俩兔崽子别祸霍家当,不然她靠谁养去?

又想起在这乡下地头过得苦日子,杨冬燕不由的叹息着人跟人的差距真大啊,她上辈子的大孙子这不吃那不吃的,小嘴叼得很,放在窝头身上,那是吃啥都香。

等絮絮叨叨了半天,一直到大牛二牛并方氏干完活回到家,她才恍然大悟。

对哦,差点儿忘记要糖了。

自打实行了大房、二房轮流管祠堂后,刘二太太就觉得婆婆也没那么糟糕,哪怕时不时的要只老母鸡、要几斤面条、要羊肉馅饼……

没啥啊!

相较于刘二太太,二老爷的日子才叫一个苦。以前,老太太托梦过来,每回都是好一通的指天骂地,挨骂是挺惨的,可讲道理,比打感情牌把他说哭好太多了。

老太太啊,不知咋地就变了画风,在梦里絮絮叨叨的说着她这些年的不容易。

刘二老爷跟他的父兄不同,因为自幼体弱多病的缘故,他始终不曾习武。幸好书读得还差强人意,也顺顺利利的通过科举走上了仕途。没敢放他去外头任职,只让他一直待在翰林院里,横竖家里也不指望他来顶门立户。

简而言之,刘二老爷是个心思敏感的读书人。

特别容易伤春悲秋的那种人。

以前老太太指天骂地也没把他骂哭,一通回忆过往,他醒来后差点儿哭死在床榻上,直呼儿子不孝。

最近一段时日里,为了及时给老太太换上她想要的供品,刘二老爷一直都是歇在二太太房中的。

不过二太太起得早,她正在那儿梳洗打扮呢,就听到二老爷“汪”的一下哭开了。

扭头一看。

噫——

二老爷哭得眼泪一把鼻涕一把,关键他年岁还不轻了,看着完全没办法产生怜惜,就觉得特别荒谬。

“老太太啊……儿子不孝啊……都说‘树欲静而风不止,子欲养而亲不待’,我刘诰活了几十岁终于明白了这话的意思,可是太晚太晚了,太晚了啊!”

“老爷,您先别忙着哭,先跟我说说,老太太在梦里又要了啥?”

眼见刘二老爷又要继续开哭,二太太就毛了:“先说正事儿!可别耽搁了老太太花用!”

“哦,老太太要糖,土红糖。”

刘二太太仔细问了没别的特殊要求,立马干脆利索的拂袖走人,临走前只道:“老爷您接着哭吧,下回哭之前先使个人把老太太的要求告诉我。”

撇下哭得上气不接下气的刘二老爷,二太太很快就吩咐管事去街上买土红糖去。

王府里是没这玩意儿的,他们一般用的是蜜糖,还有冰糖、饴糖等等。

好在,土红糖也不难找,吩咐底下人快去快回,二太太总算在平常的时间点,将土红糖供好了。

“老太太,儿媳跟您说个事儿。不知道您还记得吗?您最疼爱的侾哥儿,后年就该参加秋闱了,您保佑保佑他,好叫他得个好名次,给咱们府上争个光。”

守孝倒是不禁止孙辈考科举,横竖就算一切顺利,等刘侾通过殿试,那也是大后年三四月间的事儿了。到时候,整个王府都彻底出孝期了,更别提顺不顺利还不一定呢。

刘二太太供好装红糖的罐子后,就是好一番虔诚的焚香。

她私底下就觉得大嫂太爱使小性子,一点儿大局观都没有。

南陵郡的世家大族们,为了图个心安,就没少往寺庙里砸钱。光是给全府上下点平安灯,一年下来都得花个千八百两银子的。

那还不知道管不管用!

就算管用好了,这么多人都点了平安灯,谁知道菩萨顾不顾得过来?

再看他们府上,那是自家的老太太显了灵,就算老太太的品位是独特了点儿,可那算啥呢?只要能保全家平安康泰,不就是供点儿吃的喝的用的,外加费些银两吗?

刘二太太就想得特别开,尤其老太太生前多疼她幺儿刘侾啊,只要儿子以后前程无量,她这个当娘的,费点儿精力又算得了啥!

“老太太您想吃口啥就说!别怕麻烦,咱们府上除了龙肝凤胆弄不到,旁的再稀罕的吃食都能为您寻到!”

前脚刚夸了口,后脚刘二老爷就做梦了。

因为白日里哭了个够,又是伤心又是伤神的,刘二老爷这天晚上睡得格外早。

结果,二太太正准备歇下呢,二老爷……

当真是垂死病中惊坐起!

就跟那鲤鱼打挺似的,陡然间坐直了身子,吓得已经挨到床边的二太太跌坐到了脚凳上。

“老太太啊!”二老爷高呼一声,“老太太要猪油!”

二太太:……

她第一次感到了无比的茫然,比听说老太太要擦屁股的草纸时还要迷茫。

她问:“猪油是什么?”

问得好。

“老太太说了,要买生猪,杀掉以后用肥膘炼油……”二老爷一面回忆着梦境一面开始复述老太太的话,他深以为老太太可真聪明啊,连怎么炼猪油都知道,还知道他完全不懂这个。

别说从不理会后宅事务的二老爷了,二太太也是头一次听说这个事儿。

并非他们不知道炒菜需要用油,而是没人明确的告诉过他们,用的是什么油,又是从哪里来的。更别提,南陵郡这边讲究一个精致体面,贵人们使用的多半都是麻油、菜油、豆油,甚至还有茶油,也就是山茶籽油。

富贵人家不食豚肉,即猪肉,连带着也不喜猪油,久而久之有些人连猪油都不曾听说过。

二太太脸上闪过一丝嫌弃,但还是用心记下了二老爷的话,又琢磨着,买猪杀猪还要炼油……

得了,这觉还是别睡了。

这一夜,永平王府灯火通明,连夜买来生猪,开始了炼油大业。

按说这个月不需要管祠堂的事儿,王妃应该能好生歇歇了。可大半夜的啊!猪的惨叫声响彻半空,尤其是在这夜深人静之时,那凄厉的猪叫声几乎传遍了整个王府各处。

永平郡王望向传来猪叫声的前院方向,不禁感概道:“怪道有人说,杀猪般的惨叫声,原来果真凄惨绝伦。”

王妃:……

本王妃比猪更惨。

这是何等人间疾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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