接到姚星河的电话是在晚上十点五十,还有十分钟,宿舍门就要关了。
他只说了一句话:“我在丹诸校区教5五楼会议室,有些事要跟你谈谈。”
说完就干净利落地挂了。
乔唯一看着手机不由气笑了:凭什么你要跟我谈谈,我大晚上的就要跨越校区跑去找你?
你算什么东西。
站在阳台上望着无边夜色,陷入长久的沉默。
心里骂了姚星河千百遍,却还是忍不住思索,他到底要找自己谈什么。
自从大一下学期发生那件事之后,她屡次三番想找他谈谈,每一次他都拒绝。甚至后来,不论她说什么,即便是故意侮辱他的那些话,这人都不答话,甚至连看都不看她。
就这样,完全无视她的存在。
所以他今天晚上抽的什么风。为什么会主动打电话过来,说要谈一谈。
心绪不宁,胡思乱想,心里什么章法都不再有。
攥紧手指抵抗了一会儿,最后却还是没有坚持住,抓起钥匙赶在宿舍楼关门前一刻跑出去,开车直奔丹诸校区。
不为什么,只因为她突然想起来,姚星河提到的那个地方,是他们大一准备比赛时一直待着的地方。
她能记得的关于他所有的温情,几乎都在那个地方。
一路灯火通明,车水马龙。
景行就是这样一个不分昼夜的城市,忙碌,慌张,一切都是快节奏。
此刻她开着车却难得地静下来,车上交通广播频道在播放的歌曲,是许嵩的《幻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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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远方的时候,又想你到泪流
这矫情的措辞结构,经历过的人会懂
那些不堪言的疼痛,也就是我自作自受
你没有装聋,你真没感动
……
如今一个人听歌总是会觉得失落
幻听你在我的耳边轻轻诉说
夜色多温柔,你有多爱我
//
乔唯一回味着这歌词,忽然发现,歌手用清润慵懒的嗓音唱着的,是很残酷的一个故事,而故事的每一句,都与她这两年的经历莫名契合。
等红绿灯的时候,甚至拿起手机又检查了一遍通话记录。
以确认,刚才那个人真的打来过,真的跟她说了话,而不是她出现了幻听。
就在这歌声里,看着建筑和行道树在灯光下迅速地撤退。
听到最后那几句——“爱已不在这里我却还没走脱,如果你回头,不要放下我”,乔唯一忽然生出些期待来。
忍不住跟着歌手的声音,在心里暗暗地期待着:
姚星河,如果你回头,请你也不要放下我。
我是如此如此地,爱着你。
如此不顾一切地,想去找你。
*
把车子停在教学楼后已经是晚上十一点半了,电梯早已停运,她一路跑到了教5五楼,还没推开会议室,就发现外面露天的连通走廊上,那个令她朝思暮想又令她无比抓狂的男生,正靠坐在玻璃门上吸烟。
白色的烟雾一圈接着一圈,从他耳后漫上透明的玻璃,这雾气将他的背影映得虚幻又凄迷。
就这么怔了好一会儿,才反应过来,这不是两年半以前。
于是打开另一边玻璃门,靠近他坐下来,平复了一下呼吸,然后问:“你要跟我谈什么?”
男生没有看她,也没有停止吸烟,仿佛当初说“下次再看到请不要走过来”“不然你会吸到二手烟”的人,根本不是他。
男人都是会变的,姚星河也是如此。
她早已经明白了这个道理,所以并不觉得有多失望。
尽管当初,她是因为这两句话才对他产生更深刻、更热烈的喜欢。
坐下半晌,依旧没有听到男生开口,反而见他发泄一般,把烟吸了一颗又一颗,最后大半盒烟都被他挥霍掉,乔唯一忍不住哼笑出声:“你特意把我叫过来,就是让我来吸二手烟的吗?”
男生终于转头看她。
乔唯一这才发现,他眼眶猩红可怖,在雪白肌肤的映衬下,鲜艳得近乎妖异,像极了《暮光之城》里渴血时候的男主。
男生又转回头去,看着苍茫夜色,指尖动了动,敲去烟头上细碎的火光与灰烬,眉梢缓缓地扬起来。
开口的时候明明是含着笑音的,可不知道为什么,在这个场景下,她觉得眼前这个人的一颦一笑都宛如杀人不眨眼的变态。
就连说出的话都很像:“乔唯一,你有没有产生一些,窒息的感觉。”
她猛地僵住。
男生轻快地笑着,又把指尖的烟送进自己嘴里,咬着滤嘴含糊地说:“你知道我为什么把你叫来这里吗?”
乔唯一咬了咬牙:“我们曾经在这里讨论过比赛。”
他点点头:“不错。”
下一秒,却把所有可怖的笑声收起,捏出烟卷,呼出烟雾,慢条斯理又无比精确地提醒她:“20xx年3月10日,周六,晚上20点33分,你在这边的会议室,用我的手机接过一个电话,”停顿片刻,啐出一口唾沫,盯住她的眼睛,一字一顿地强调,“没-有-经-过-我-的-允-许。”
因为这段话,乔唯一脊背生出一阵冷汗:这人把时间记得这么清楚,是要来跟我算账吗?
她早就忘了20xx年自己有没有接过他的电话,于是实话实说:“我不记得有这回事。”
男生沉默了一会儿,像是顾忌着什么,把烟按死在石阶上,才继续开口道:“我给她备注的名字是【小朋友】。”
乔唯一眉心一跳,她忽然发现一个让她揪心的细节:即便那个小朋友不在身边,他在提及她的时候,也会把烟掐灭。
在这样的震撼里,她也终于想起来一件事。
自己好像确实拿姚星河的手机接过一个电话,就在那年初春。那时候,她对姚星河正有信心,因为他只接受了她的邀请,也只跟她合作参赛了。
所以,看到他手机上出现的【小朋友】三个字,才觉得格外刺眼,趁他去卫生间不在旁边,就替他接了电话。
本想问一问她是谁,可那边一直不讲话,只有很重的呼吸声。
想来一定是一个软弱怯懦的人,打过电话来却不敢开口说话。于是她才兴致盎然地跟她说了那些话,后来那个小朋友好像听不下去了,匆匆把电话给挂断了。
她当时还看了手机一眼,内心满是嘲讽。
本来打算删掉通话记录的,但是又很想拿这件事,来试探这位小朋友在姚星河心里的位置,毕竟这个备注瞧着还是挺亲昵的不是吗。
于是就把记录留着了。
她都想好了:如果姚星河生气,那就代表他很在乎这小朋友,她就不能轻敌;如果姚星河没有生气,那这小朋友就也不必当回事儿了。
后来,她果然没有听姚星河提起这件事,她也就没把这人放心上。
以至于刚才他突然提到接他电话这个事儿,自己竟完全没有印象了。
“所以,你现在想起来了吗?”姚星河微抬眼睑,冷冽道。
乔唯一看着他这副阴森狠厉的模样就很想笑,忍不住扬起下巴:“记得又怎样,不记得又怎样?”
说完这些,还伸出手去拍了拍他的脸颊:“接你一个电话,你还要把我弄死吗?”
他半张着嘴,舌尖重重地扫过下排的白牙,两秒后,忽然捏紧了她近在咫尺的手腕:“告诉我,你跟她说过什么。”
乔唯一第一次产生手腕会被人生生捏碎的感觉。
她几乎不敢相信,从来不主动跟女生产生肢体接触、更不会跟女生动手的姚星河,有朝一日会用这么大的力道捏住她的腕骨,质问她一件已经过去两年半的事情。
“如果我不想告诉你呢?”她勾起唇角,尽管内心惶恐不安,却依旧装出轻松模样道,“或者,你亲我一下啊,我就告诉你。”
男生听到这句话,突然扯着她的手腕把她拉进自己怀里。
两个人从未如此靠近过,他们的唇角相距不过两厘米。
此时此刻,乔唯一分不清内心是愉悦更多还是失望更多,就盯着他猩红的眼眶,笑着调侃:“你真打算为了那个小朋友献身啊?”
男生就在这样一个危险又暧昧的距离中,慢条斯理地开了口:“凑近了看,果然发现你更恶心了。”
她被这话激怒,抡起另一只手想甩他一个耳光,但这只手也被他迅速钳住了。
“乔唯一。”
“你混蛋。”
他勾起唇角,凑近她耳廓,幽幽道:“是啊,我本来就是混蛋。跟你不一样,家,父母,钱,这些我都没有,一穷二白,无所惦念。所以我拉着你一起死,根本不会觉得可惜,反而觉得自己这波赚了。”
这话吓得她瞳仁皱缩,脊背也远离他几分。
但他又凑过来,用这种瘆人的语气继续在她耳边说着:“倒是你啊,你要是死了,还怎么拿着这些资本,在别人面前耀武扬威。”
说完,猛地甩开她的手腕。
她有些猝不及防,整个人都跌向玻璃门,碰撞出不大不小的声响。
男生站起身来,睥睨着她:“私自接别人的电话,就是错的。不计较,不代表我没有放在心上。”
说完这句话,转身就走。
乔唯一忽然想到什么,克制住剧烈的心悸,扶着玻璃门站起来,对着那个背影大喊道:“所以,你的小朋友就是宋杞对不对?!”
男生就这样停下脚步,回头看她的那一眼,仿佛已经把她千刀万剐了:“你根本不配,提到这个名字。”
他扬起下颌。
五楼的夜风吹乱了他的头发,发丝垂落额头遮住了他的眉目,却未遮住他鲜红的唇角和森白的牙齿:“要是敢找她的麻烦,咱们就一起下地狱吧。”
作者有话要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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