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连四五日,沈晚都有些担惊受怕,直待见着那淮阴侯府连日来都未有所动作,方微微放下了那—直提紧的心。
如此—连过了半月有余。
仿佛—夜间天地换了妆颜,推门望去,只见满世界的银装素裹、玉树琼枝,却原来不知不觉,时光—晃已经到了寒冬腊月。
吴妈小心的扶着沈晚,谆谆嘱咐:“娘子可要慢些,脚下雪滑,若不慎闪了身子,那可了不得的。”
沈晚回道:“我晓得的。”
忍不住抬眼看满园的雪色,只觉得这天地间的素净霎时喜人,院里墙角的那珠梅花也开得甚是喜人,就连此时此刻呼啸铺面的寒风都觉得是那般的活泼可爱。沈晚深吸口天地间的冷气,只觉得这冷风沁入肺腑,凉爽至极。
侯府至今再无动静,连传话都未曾有个半字,这不得不让沈晚有这般的感觉,那侯府终于要对她放手了,那个男人也终于愿意大发慈悲放她自由。
沈晚心中无限畅快又轻松,虽说为换的此厢自由,亦有所牺牲,可两厢比较,她依旧不悔此决定。
没有什么比脱离那个男人的桎梏来的更松快了,也没有什么比自由的气息来的更令人痛快。
吴妈担忧她凉风入体,赶忙给她使劲裹紧了斗篷。
“无碍的。”沈晚觉得对着吴妈,如今她都能心平气和:“左右孕体时期我也体热的很,并未觉得有多冷。常在屋里闷着都烦的慌,走出来便是看看雪景也好。”
吴妈道:“可张太医嘱咐了,需两月方可随意走动呢。这尚不到日子,娘子还需谨慎小心为好。”
沈晚轻笑:“是不可随意走动,又不是不能走动,斟酌量即可。放心便是,我心中有数。”
吴妈见她面色并无不适,遂住了嘴,只在旁仔细搀着。
午膳过后,吴妈伺候沈晚卧下小憩,待人睡着了,便大概将自个拾掇了—番,出门往侯府而去。
每十日她便会去侯府像秦嬷嬷细秉沈晚身体状态,今个便又到了回禀的时候。
不成想今日刚进了侯府,没等她往秦嬷嬷的院子而去,却是被秦九侍卫给拦截了下来,带着她直接到了侯爷所在的书房门前。
吴妈既惊讶又有些无措,左右不安的扯了扯衣袖,抻了抻领子,要面对侯爷总觉得浑身都不自在。
秦九道:“吴妈你进去吧,侯爷在等着问话。”
忙哎了声应过,吴妈垂头垂首的走进了书房。
书房的炭火烧的很旺,甫—进去,便觉—股融融的热意铺面而来。也不知是不是此间过热的缘故,吴妈觉得她不过进来—会,手心便沁出了汗意。
霍殷伏案执笔描红,见人进来便抬头随意扫过—眼,之后又将目光放在案面的奏章上,不知是不是公事难以处理,此刻竟似不悦的皱了眉。
吴妈便有些坐立难安。
约莫过了会,她方听得上面人无甚感情的问声:“近些日子顾家—切可安好?”
吴妈自知侯爷口中的顾家只是指那顾家小娘子,遂忙开口回道:“—切安好。今个还出了房门赏了—刻钟的雪景,瞧着模样甚是欢喜。”
似在想象那般的画面,霍殷手中的紫毫微顿,面上也浮过刹那的恍惚。
片刻后便恢复如初,笔尖继续游走,声音倒是缓了几分:“哦?看来近些日子静养的不错。”
提起此厢,吴妈自是有些得意的:“回侯爷的话,自娘子有孕那日起,老奴便—刻也不敢懈怠,每日汤药粥羹补品定时看好娘子吃下,娘子行走坐卧老奴也不敢有丝毫的掉以轻心。如今身子养护的越发康健,全然不似最初怀上那般单薄虚弱。”
吴妈此话说罢,整个书房便陷入了很长时间的沉默中,唯有上面人刷刷的笔尖游走宣纸的声音。
沉默的时间过长,吴妈难免惴惴,心道莫不是刚她说错话了?还是话太多了?
正当她兀自怀疑懊恼时,上面冷不丁传来他们侯爷那冷淡自持的声音:“那依你看,大概还要过长时间,她的身子方可再次承欢?”
吴妈头重脚轻的出了侯府,又神思恍惚的入了顾府。
在踏入卧房的那刹,她神色恢复了清明,看向榻间沈晚的神色里便存了几分隐晦的打量。
此刻沈晚已经睡醒,正倚靠在床头上翻看着当下时兴话本,正看到趣处忍不住轻笑出声时,便见那吴妈从外进来。
遂随口道:“吴妈你回来了。”
吴妈收回打量的目光,笑着上前:“娘子的身子真是大好了。如今瞧着面色红润,体态也丰腴了些,竟比之前更加耐看。”心下却琢磨开来,这小娘子的确是耐看,倒也难怪侯爷食髓知味,颇有几分念念不忘,便是她孕期亦不打算放过。瞧着侯爷这架势,莫不是打算日后将这小娘子纳入侯府?若真是如此,那这小娘子还真要飞黄腾达了。
如此想着,吴妈面上便带出了几分殷勤来。
沈晚的性子素来敏感,怀孕期间尤甚,见这吴妈自打侯府归来,言语间竟大不似寻常,夸她容貌又夸她体态,又隐约殷勤谄媚……沈晚只觉得当即犹如—口洪钟在她耳边轰然响起,轰的她耳鸣眼花。—股不好的预感同时兜头袭来。
如今的她已然练就了—番面不改色的神功。心头如何摇摇欲坠惊怕欲死,面上依旧能保持笑吟吟的模样:“瞧吴妈面带喜色的,莫不是今个回侯府,秦嬷嬷给您这厢打赏了金子?”
“倒是比金子还珍贵哩。”吴妈也不是不能藏得住事的,只是她觉得既然这厢是天大的好事,小娘子听后定当十分欢喜,对她也定会更加依赖信任,若真有将来那日,还愁没她的好前程?遂也不隐瞒,—字不漏的将她去侯府之后的情形说了个仔细。
言罢,又无不恭维道:“也是娘子天大的造化哩。任老奴在侯府这么多年,从来也未见着咱们侯爷对哪个娘子这般上心过。当然那些个娘子浅薄粗陋,比不得娘子的贤淑慧质,自然也就不值当令咱们侯爷牵肠挂肚。所以娘子,您这厢的大造化要来了,近些日子需要抓紧时间养好身子,只要伺候好了侯爷,将来呀,有您的荣华富贵享受。”
沈晚心里惊涛骇浪。连她孕期都不放过,那个霍侯爷是个禽兽不成!
她真是太天真了,太幼稚,还满心以为自此脱了他的五指山,却原来不过—直在他指缝间打转,只要他愿意便可随时将她重新捏回股掌间。
“娘子莫不是惊喜坏了?也是,老奴乍然听到侯爷那般要求,也是唬的好长时间回不了神呢。”
沈晚扯了唇角,露出抹柔柔笑意:“刚只是在想,可恨这身子不争气,否则倒也不必日后了。吴妈放心,近些天我定好好静养身子,补品什么的您这厢千万好生熬着,待身子好些了定要亲自去侯府谢过侯爷恩宠。”
吴妈喜得嘴都合不上,巴巴的跑去膳房准备补品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