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随便。”璃珠跟着大鬼的脚步，回到了先前坐的石凳上。
何生紧随其后，坐在了大鬼对面的凳子上，四人围成一桌。
瞧着何生兴致勃勃的样子，璃珠没忍住问道：“你不怕吗？”
“怕什么？”
璃珠指了指他对面的大鬼，何生一脑门子的问号：“你为什么会认为我一个捉鬼的人怕鬼？”
璃珠双手合十点头：“好汉，打扰了，我的错。”
何生回礼：“不用道歉，毕竟我看着很年轻，的确会让人误会。”
璃珠：“……”
两人呛上几句，等到殁情将情染重重往桌上一放，才专心的听大鬼讲述自己的故事。
大鬼刚准备开口，何生突兀抢先插一句：“怎么一股浓烈的尸臭味儿？”还用力嗅了嗅。
殁情面无表情：“因为整个院子，都是尸体，你左脚边，就有一颗头颅。”
何生“腾”的站起来，正对上璃珠戏谑的眼神，又安然坐下：“我说呢。”说话很自然，就是这个背绷的有些不太自然。
璃珠也没戳穿他，说是不怕鬼，这会儿打脸不打脸。
何生安静了，大鬼这才有机会陈述自己的故事。
“我本是宜府的长子，名赫然，字闵怀，也是朝中二品将军，率三万精兵抵抗外敌，在家时间不长，父母担忧我的亲事，就在今年二月，将城中所有名门姑娘的画像寻来，逼我选一个。”
“孝字当头，我不能让母亲神伤，就随便选了一个长相尚可的姑娘，这姑娘也答应了，但是我知道女孩子家都矜持，大婚那天没有强迫她。”
“挺君子。”何生给个中肯的评价，旁边两人齐刷刷看着他，他“呵呵”干笑两声：“你继续说。”
“却未曾想到这女人竟是个蛇蝎心肠的，她与外人合谋，趁着我祖母八十大寿，宴请亲朋好友这一天，在饭菜，酒里下了五毒散，没有一个人能幸免。”
“成为魂后，我无意中撞见了她与奸夫的秘密谈话，怒由心生，无法控制的把院中其他的魂魄吞噬了，将这二人碎尸万段，自那以后，宜府成了府冢。”
听完这个似乎在话本上看过的故事，何生“啧啧”摇头：“可怜。”
璃珠也是摇摇头，为宜赫然感到愤懑：“世间怎么会有这么恶毒的女人！”
何生摇着摇着，突然想到什么：“原来民间传坊里说的‘赫然将军’就是你啊，说是当今圣上下令，以府为冢，安你祖上亡灵，三日后，京城就会派人，将宜府修建成宜冢。”
宜赫然叹口气：“圣上之恩，无以为报，赫然再不能上场杀敌，为国尽忠了。”
璃珠戳了戳殁情：“像他这种情况，你们冥府怎么判决啊？”
殁情：“死后伤人，算是恶鬼，吸食同类，算是阴魂，本该走青云台，按灰飞烟灭处置，但是念在事出有因，可降低惩罚，走畜生道，三世不为人。”
“三世啊~”璃珠何生一同看向宜赫然，不知道他对这样的结果满意不。
宜赫然舒一口气：“这样啊，挺好的。”
殁情眉梢轻挑，嘴角一勾：“那就好。”
于是伸手打了一声响指，一位鬼差的身形若有若无的现身，抱拳道：“情姑娘。”
殁情颔首，眼神看向了一旁的宜赫然：“将他带回去吧。”
鬼差：“是。”
*
何生看着鬼差带着宜赫然消失在眼前，有些神魂，不太相信事情就这么解决了，捣鼓了几下璃珠：“这就是鬼差吗？”
璃珠一脸莫名：“不然呢？你不会是没见过鬼差吧？”
何生坦言：“没有，我捉鬼从来不会将鬼往冥府送，都是按魂飞湮灭处理。”
璃珠：“所以你不专业，你看人家。”璃珠指了指殁情：“人家冥府出身的，你还要比吗？”
何生惊讶：“她不是人吗？”
“不是。”
何生沉默一会儿，心里算计着，眼前他正想找个鬼差合作，他收服，鬼差处置，可是一直找不到与鬼差相通的路子，这不正是个机会吗，于是何生提出：“我能不能跟你们一起抓鬼。”
璃珠还没来得及开口，殁情的声音传了过来：“不行。”冷漠且无情。
璃珠摊手，你看，不是我不同意。
何生再次踏步到殁情面前，璃珠看的扶额，这小子怎么这么执着？
“怎么不行，我这几年捉鬼的经验也累积的不少，咱们可以互相学习，融会贯通一下。”
“不行。”殁情再度开口，带着璃珠准备翻墙出去。
何生在后面喊着：“你们根本不会与人交际，只与鬼打交道，难道以后指望事事都从鬼的嘴里扒出来吗？就不问问周边的活人？”
殁情翻墙的动作一顿，璃珠在一边点头：“他说的有道理哦。”
“嗯。”殁情应一声，脚上一登，翻过了墙头。
璃珠跟上，没搞懂这个“嗯”是啥意思，于是问殁情：“你到底怎么想的，要我说，如果这人能帮招呼一下日常起居交际啥的，也是帮了大忙啊，你忘了昨天你帮大娘抢回被偷的钱袋，结果少两个子，你连解释都不会，差点被大娘放狗咬的惨痛经历了？”
殁情顿住，看向璃珠：“他太弱。”
璃珠还以为有啥大不了的，随口顶回去：“不是有你吗，你保护他啊。”
殁情一愣，也未接话，径直走了。
“哎你等等我，每次都这样，反驳不了就走的很快——”
何生看着殁情头也不回的样子，嘴唇紧抿着：“这个人怎么那么高傲！”
不过又想着自己的计划，拳头一点点收紧。
“得跟着他们，冥府出来的人，肯定认识很多鬼差。”
但是等他翻过墙头，外边早已没了两人的身影，何生气愤跺脚，原地不死心的徘徊了很久，才垂头丧气的回到了自己住的客栈。
等到第二天，何生硬是被客栈掌柜的大嗓门吵醒，闹嚷嚷的，也不知道在说个啥，何生晕乎乎的走出去，站在二楼准备看热闹，结果在人群中一眼看到了殁情与璃珠两个，眼睛瞬间瞪大，使劲揉了揉，确定这不是梦。
“踏破铁鞋无觅处，得来全不费功夫啊。”何生立马转身回屋穿戴好。
楼下，璃珠只是想吃顿早饭，但是不成想吃完了，发现自己身上没钱，就找殁情要，但殁情比他更虎，出来历练，分文不取，兜比脸还干净，两人沉默的在桌子上坐了两轮饭的时间。
最后小二看不下去了，主动过来询问：“二位是不是没带钱？”
本来事情都好商量，没带钱，做做小工抵了也就算了，毕竟吃的也不多，但是两人不赶巧，小二说这话时，掌柜的进来了。
人都知道这醉香居的吴掌柜最是爱财，不管是欠了别人人情，还是就事理亏，但是该给的钱，一分不能少。
吴掌柜一听这话，麻溜的跑到殁情桌子边，逮着小二问道：“谁没钱？吃霸王餐呐？”
小二面色踌躇的指了指殁情两人，吴掌柜登时看向两人，一拍桌子：“你们俩吃霸王餐？”
璃珠：“……我”
殁情抬起头来，对上了吴掌柜的视线。
“哦？长得还不错。”吴掌柜笑了一下，随后脸色突变，重重按在桌子上：“那也不能吃霸王餐！给钱！”
掌柜这一惊一乍的，又是个大嗓门，惊动了不少在这吃饭的人，都纷纷围过来，对着殁情璃珠指指点点。
“这小姑娘长得漂漂亮亮的，怎么是个喜欢占小便宜的性子？”
“对啊，还稳稳当当坐那儿，也不知羞……”
也有人抨击璃珠。
“吃饭付账这事，应该由男人来啊，这男子看着风流倜傥的，请人家小姑娘吃饭居然不带银子。”
“也不说定，是个吃软饭的。”
璃珠在一众指指点点中，捂住了自己的脸，殁情依旧坐的不动如松。
小二看不过去，拉过吴掌柜，小声道：“要不让他们洗洗盘子，端端菜啥的，这人家确实没钱，咱们做的也是回头客的生意——”
吴掌柜听这话就不认同了，刚准备吹胡子瞪眼，就有人挤着进来了，一面黑白旋风旗在人群中高高耸立。
“让让，让让……”
原本吵嚷的人群主动让出个道，何生四平八稳的走了进来。
吴掌柜眼睛一亮，脚步一移，上前招呼：“哎呦，这不是何高人嘛！怎么有闲情下来了，是肚子饿了吗？饿了您说一声，我给您送上去啊。”
这态度转变的璃珠看傻了眼，再一看这所谓的何高人，还是个脸熟的。
“你怎么在这？”璃珠问道。
眼前何生拄着旗杆，没回答璃珠的问题，反而笑呵呵的看着掌柜，往他手里放上一锭银子：“掌柜的，实在不好意思，这两位是我的朋友，初来乍到，每个心眼儿，钱袋让人给偷了，这才没钱付这顿早饭，你看，我替他们付行不行？”
吴掌柜笑的满脸褶子，接过银子，连连点头：“行行行，当然行，何高人的朋友，也该是我的贵客，那么贵客，我给你们添壶茶水如何？”后面这话是问殁情的。
殁情半个字也蹦不出来，璃珠挠挠头，不知道该不该要，一脸不知所云的沉默着，掌柜的嘴角一点点僵在脸上。
何生及时出来解围，“那就麻烦掌柜了。”
“不麻烦不麻烦。”吴掌柜摆着手，两步并一步的离开了。
何生看着两人，慢条斯理的坐了下来，手上的旗子挽在肘道拐处，撑着下巴，敲着桌子。
“两位，又见面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