快到正午,窗外光线更甚,金辉肆意的在屋内生长攀附,尽可能的霸占每一寸地方。
坐在沙发上的黎觉也不可避免,茶棕短发微微卷曲,染着金辉更加蓬松柔和。他眼皮很薄,神色在光下带了丝慵懒,修长双腿盘起,怀里搁着羊毛抱枕,整个身子都陷在沙发里,散漫的玩着手机。
岁月静好。
黎觉将光合作用下的咸鱼本质发挥了个全。
或许是嫌晒,黎觉放下盘着的腿,白皙脚踝在空中一闪而过,他翻了个身,趴在沙发上,继续看微博推送。
“夫…小先生,快中午了,您吃午饭吗?”阿姨将洗净装在玻璃碗里的香印青提放到黎觉身旁,边说边侧头观察黎觉的反应。
原身和郁松铭结婚后,并不允许人称呼他夫人,刚开始有人喊错,都要承受黎觉的一番气恼。久而久之,众人也就避开这个称呼,为了和“先生”郁松铭区分,干脆叫他“小先生”。
黎觉从手机里抬头,声音坚定,铿锵有力:“吃!”
费了一上午的脑细胞,当然要多吃点。
阿姨闻言,眉眼温和不少。在今天之前,黎觉甚至都不怎么愿意出房门,说吃饭更像是逼他一样。
突然听到对方开口说吃饭,阿姨还有点受宠若惊的感觉,“那我再去准备点。”
……
半小时后,黎觉看着长桌上摆的满满当当的食物,陷入沉思。
他大致扫了眼,小米粥、排骨冬瓜汤、薏米红枣糕、青菜炒山药、糖醋凉拌卷心菜。
这食物丰盛的方子是不是有点不太对?
怎么看起来都是养胃补气血的东西?
早就忘记原身为什么进医院的黎觉,怀念了一瞬过去点外卖的日子。
在阿姨期盼的眼神下,他喝了口粥,没有任何调料加工的小米粒滑进嘴,温暖了胃,淡的舌头开始麻木。
黎觉不信邪,夹了块炒青菜。
这总该有油香或者蚝油的咸味吧。
入嘴,黎觉眼睫颤了颤。那一瞬,他以为桌子上所有的菜不过是白水的拟态。
他悟了,这就是做饭的最高境界,回归食物本质。除了事物本身的味道,尝不出其他。
“小先生觉得怎么样?”
黎觉咽下嘴里的青菜,脸上挂着没有世俗欲望的笑,“原生态,好吃!”
阿姨松了口气,“小先生不讨厌就好,想到您刚出院,我还在想,怎么才能做的清淡点。”
倒也不必如此尽心的努力。
为了不辜负阿姨的好意,黎觉尽可能的多吃了点。本来想邀请对方一起,但阿姨态度坚决,并且说给自己留了饭,他也不好再提。
当黎觉离开餐桌的时候,肚子微微鼓起,走路都比之前慢了些。
他长条瘫在沙发上,白皙脚踝卡在沙发边,轻轻的晃来晃去,整个人懒洋洋的,像是软了骨头。
“叮咚”一声,手机上方弹出窗:【小蛮鸡!今日上新!】
黎觉扫了眼,出于对名字的好奇,他点了进去。是本市刚开不久的网红炸鸡店,推出了新的套餐和新品。
图片上,竹制碗内随意摆放浸着酱汁的炸鸡,金黄外壳酥脆,让看到的人下意识点屏幕的动作都轻了些,害怕戳破这层嫩脆皮。
望着扑面诱惑意的图,黎觉动了心。
下一秒,他就打开店铺外卖的小程序,边打地址嘴里喃喃:“周末配送忙,等送过来肯定就饿了。”
阿姨下午也要外出买东西,不知道几点才回来,到时候也不会有人知道。想到这儿,黎觉又忍不住点了无骨炸鸡,选了蒜香、甜辣两种口味,备注来的时候报个暗号。
微撑而已,他站起来还能吃。
……
房门口车子轰鸣声不断,伴随而来的是短促的敲门声。黎觉跳下沙发,连鞋都来不及穿,他停在门前,轻咳一声,声音下沉对着暗号:“是鸡吗?”
门口的敲门声停顿,下一秒,黎觉就听到密码输入正确,门锁已开的机械音。
抬头看到郁松铭那张寡脸,黎觉眼底的错愕未收:是鸭…不,是郁松铭。
啊啊啊是郁松铭!!!
黎觉冷不禁后退一步,神情有点慌,“你怎么回来了?”
郁松铭扫了他一眼,那目光很轻,却又像是带着无尽的轻讽。
仿佛他问了个很蠢的问题。
“难不成我回自己家,还得提前通知才能办理入住?”
黎觉:“……”
虽然心里无语,但他面上却乖得很,“不用,这样也挺好,有惊喜感。”
就是这种惊喜让他心脏有点疼。
黎觉一向很注重仪态和外表,尽管他当初绝食抑郁,也坚持洗澡涂身体乳,往衣服上喷香水。
要郁松铭说:就是稀奇古怪的瞎精致。
而现在,郁松铭低眸看了眼,家里地板是灰色的大理石纹路,黎觉白皙的脚踩在上面,显眼的很。
或许是被郁松铭注意,黎觉脚趾羞涩的扣紧地板。
这种急切又反常的反应,不由让郁松铭多想。他站在原地,慢吞吞的脱下西服外套,扯着领带松了松。
像是回过弯儿来,他眯起眼,透蓝的眸子在阴影下隐隐泛黑,话语缓慢:“你刚刚说的鸡是什么意思?”
你怎么还记得!
“听错了。”黎觉故作镇定,“我是让你别使劲儿敲门,门挺贵的。”
正在这时,门口再度传来摁门铃的声音。外卖员洪亮的嗓门透过墙传进来,“咯咯咯!”
客厅陷入沉寂。
望着郁松铭投过来的视线,黎觉嘴唇打颤抖:“可能是隔壁家的整点报时吧。”
郁松铭没有说话,眼眸略深。
或许是见没人来开门,外卖员嗓音比方才更洪亮:“尾号2417,郁松铭的爹!你外卖到了!”
装不下去了。
黎觉硬着头皮走到门口,开门,接过外卖,关门。正当他准备偷偷溜的时候,郁松铭的声音从身旁传来。
“郁松铭的爹?”
黎觉低头,“爱称。”
郁松铭扯扯嘴角,他俯视面前的黎觉,眉梢微蹙,语气充满怀疑:“结婚那会儿你不会谎报了年龄吧?”
黎觉:“?”
你在这儿指桑骂槐什么?
加上白天“散财童子”那事,黎觉心里的气蹭蹭涨,让他硬气了一次:“谎报了的话,你现在应该不会在家。”
郁松铭稀奇的扫了眼回怼的黎觉,面上写满你学聪明了的字眼。
看的黎觉直窝火。
他让开路,暂时没心思和对方瞎掰扯,嘴皮子很快道:“我看你气色不好,上去睡一觉吧。”
可别在这儿打扰我和炸鸡的约会了。
郁松铭没搭话,下颌指了指黎觉手里的外卖:“拎的累吗?”
“……有点。”
好不容易能放肆,黎觉真的点了很多。
当他把外卖放在茶几,发现掌心已经有了红印,带几丝滚烫的麻意。
打开包装,炸鸡的香味飘出,尽管黎觉半饱,却也被勾起馋意。他戴上手套,旁边冷不禁一句:“郁家虽然去的起医院,但也禁不住你这么折腾。”
说着,郁松铭顿了顿,像似好心询问:“需要在医院给你买个长期房吗?”
黎觉的热情顷刻被浇灭。
他看着三大盒炸鸡,欲.望减半,“你解决两盒?”
郁松铭单手撑着头,右手放在沙发靠背上,懒散劲儿十足。他眼皮微掀,睨了眼外卖,“我暂时没有想和消毒水相亲相爱的想法。”
郁松铭直奔主题,“钱你干什么了?”
黎觉手里的年糕滑进盒子内。
行了,这顿外卖注定吃不下去。
他移开视线,头顶着对方薄凉的目光,吐出两个字:“投资。”
郁松铭眼窝很深,眯起眼的时候让人压力感倍增,“你什么时候还学会了投资?”
这倒也不用学。
填了身份资料,直接买就行。
郁松铭看着陷入沉默的黎觉,觉得事情有点不太对,眸内的那抹蓝凝了霜,“你投资了什么?”
这回黎觉答的很快:“保险公司。”
郁松铭神情微妙,看着黎觉的眼神古怪起来。他猜了衣服、基金,结果告诉他是保险公司?
郁松铭面色复杂,“退了去医院买个房吧,买个好点的,钱不够找我。”
黎觉:“……”
亲亲,这边建议你自己去。
郁松铭回屋打开电脑,通知秘书把未处理的文件都传过来。
等待文件传输期间,他回想起黎觉说的投资,简直不敢置信。而且因为这种事,他居然还提前下班回来了。
郁松铭心里有团雾云,撞来撞去搞得人心烦。他点开黎觉的头像框,转了20万过去。
郁松铭:【买点核桃吃。】
……
半下午,太阳也堕了气,投下的光线远远没上午炽热,没一会儿便敷衍的溜入云层中小憩。
郁松铭还在工作。
他双手交叉撑着下颌,听着董事会讨论,偶尔提出自己的建议。他鼻间架着金边眼镜,镜片半遮他的眼眸,隐去了身遭让人不安的威慑力。
这时,郁松铭听到门口传来一声敲门声,过了几秒,门外人迟疑的又敲了一下,声音比刚才轻许多。
好像是在试探他活着没。
郁松铭:“……”
就没见过有人这么敲门。
郁松铭低头,见董事会的人停下讨论,交代了句:“你们先说,之后写份企划给我。”
他合上电脑,对门口淡淡道:“进。”
黎觉探了个头进来,随后小心反手关门。他手里端着盘子,解释道:“我看你回来什么都没吃。”
郁松铭蹙起的眉头舒缓,神经放松后他才想起自己还没吃午饭。
“谢了。”
黎觉诚恳道:“不客气。”
饮食正常也是保持身体健康的一种应有模式。
况且郁松铭刚给他打了钱,对于财主爸爸他是很宽容的,想到这儿,黎觉的目光更加柔和,“你多吃点,不够还有。”
“干吗?要不要喝点润嗓子?”黎觉拿出手机,打开某易云,“要听歌舒缓情绪吗?”
好的氛围带给人好心情,好心情带给人健康。
郁松铭闻言,抬头就对上黎觉那温柔的过分,像是充满慈爱的目光。
他身子往后倾,离得黎觉远了些,面无表情道:“你这是付出行动,务必要把爱称落成事实?”
“死心吧,反过来还差不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