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说了你又不……”话说到一半,被男人咽了回去,改口换了个生硬的口吻,“我是你的‘未婚夫’,自然知道。”
说到“未婚夫”时,咬字格外重,听上去特别咬牙切齿。
我:“……”
辛苦你了。
总算记起你现在还是在伪装中。
沉默数秒,我主动转移话题:“那就先去买糖吃!然后打气|枪?”
“……好。”
戴着天狗面具的男人默默跟在我身后。
不知道是不是因为他气场太强,旁边的路人不自觉地就给我们让开了一定空间,反倒便宜了我们的行进。
等他去排队买糖的时候,这种气场隔绝感就更重了——排在他前后的人刻意让出了两个人的距离,甚至身子都在前仰后合,恨不得进一步拉开距离。
我咬唇忍笑,又见他只买了一颗苹果糖回来,反问道:“你不吃吗?”
他摇头。
我在面具的遮掩下露出一个笑,将藏在身后的手亮出:“当当当!就知道你会这样,所以特意帮你买了巧克力香蕉!”
“……”
“难道,你不喜欢?”
手往回缩。
缩到一半,被他抓住手腕。
那只天狗面具已经被推上一半,露出男人精致的下颌,鼻梁以上的部分继续藏在阴影中。
他张嘴咬中香蕉头部,吞进嘴里,咀嚼咽下,随后才用平静的口吻回答:“喜欢。”
举着香蕉的掌心突然滚烫起来。
捏着的竹签仿佛变成了一根烧红的铁棍,热度一路从掌心传到被他抓住的手腕,进而从胳膊一路延伸到脸上。
此时此刻,我无比庆幸脸上的面具——
只要我转开眼,努力将声音放平,就不会叫面前人看出我的窘迫!
“喜欢就好。不然,我今晚摄入的热量就要超标了。”
他低低应了一声,起身将他手里的苹果糖和我的香蕉交换。
就在我松了口气,以为这关过去的时候,他冷不丁来了一句:“你耳朵红了。”
刚抬起的左脚顿时悬在半空中!
更别提准备咬上苹果的嘴了——都忘记闭上!
男人发出又低又沉的笑声,越过我,率先向前走了。
我咬咬牙,跟了上去,心跳得飞快,脸颊发烫。
面具下的狭小空间里,空气都仿佛被我的脸蒸熟了!
直到来到打气|枪的摊位前,我才勉强恢复了镇定。
他则已经在摊位前站定,拿起一把飞镖,扭头问我:“想要哪个奖品?”
哦豁?
口气倒不小。
为了报复他刚才的捉弄,我抬手一指,直接点上旁边小黑板最顶部的特等奖。
那要求三十枚飞镖连射,且每一枚都射在靶子中央!
我看得清楚,旁边一位小哥千辛万苦才十发八中,当摊主提议再来十发时,小哥就满头大汗地拒绝了。
就这样,围观人群还爆发出一阵热烈掌声。
在我看来,小哥这样的成绩应该差不多就是未尽训练过的普通人极限了。而自幼训练的的场静司在射箭的时候,也很难做到三十发连中。
所以,就算是他,应该也做不到三十枚飞镖全中靶心……吧?
天狗面具冲我一晃,红红的脸长长的鼻子似乎在嘲笑我:“就这?”
我:“……少说大话了,你先办到再说。”
他“嗤”地一下笑了,脸还侧着面对我,手就抬起,漫不经心往前甩了甩。
我都没看清他的动作,只捕捉到深蓝色衣袖在空中划过的残影,周围陡然安静了下来。
这时候,连珠般的轻“笃”声才传来。
我顺着旁边小哥惊悚的目光看去,只见十几米外的靶子中间,像开了朵菊花一样,绽放着飞镖组成的花朵。
“……”
他盯着我,重复了一遍:“就这?”
“…………”
***
特等奖是一个半人多高的大狗熊。
这么大的玩意儿我肯定是不会当街抱着的,所以最后还是落在他的怀中。
就算隔着天狗面具,我都能看见他黑沉的脸色,忍不住偷笑了一下,幸灾乐祸:“这还不够吗?”
“……等一下。”
在我讶然的目光中,他当真转身,又拿起几把飞镖嗖嗖扔出去。
临了,在摊主快哭出来的表情下,他手里又多了一把绢扇。
这次,在扇子扔过来时,我没有拒绝。
抹开扇面,我看见上面绘制的樱吹雪图案,瞬间想起生日前夜的那个梦境。
有心想问他到底是如何做到的,但在接触到他的视线后,还是把话咽了回去。
他现在估计还觉得自己是“的场静司”吧。
我要是就这么揭穿了,他会不会当即转头跑掉?
虽然听上去很不符合他的气质,但我总感觉,这就是他会有的反应!
所以……暂时,还是不要惊动他比较好……
我将绢扇重新合拢,敲了敲手心:“走吧,继续向前?”
扭头见他还抱着那只大狗熊,我忍不住想笑:“要不你随便找个人送掉好了。”
看他浑身的低气压,真的很不想继续抱这么大的玩偶呐。
嗯,也难怪。
正常人都不会喜欢在这么热的天,挤在人堆里,还要抱着这么一个巨型毛绒狗熊。
没想到他却看了我一眼:“这是你想要的。”
“……”我忽然心虚了一下,“也不,算是?”
“?”
“我只是想为难你一下,谁知道……”谁知道,他就那么轻轻松松做到了呢。
果然不是普通人啊。
“……”
他手一松,巨大狗熊的脑袋就歪向一边,搭在了他脑袋上。
“噗!”我没忍住,喷笑出来。
“……”
天狗面具后的眼睛幽幽望了我一眼:“你真不要?”
我抿紧嘴,坚定摇头。
开什么玩笑,我早就过了喜欢玩偶的年纪了。
他深吸一口气,缓缓吐出,低头叫住旁边一路过的小女孩:“小鬼,想要吗?”
小女孩呆呆抬头,看到大狗熊时,眼睛瞬间亮了。
反倒是女孩身边的家长满脸警惕,侧身挡在自己女儿身前:“你想做什么?”
他的气息更低沉了些。
我不忍心,走过去推上面具露出脸,为他解释:“他帮我赢了这个玩偶,但它实在太大了。我们还要继续逛祭典,实在不方便,所以想找个人送出去。不知道您女儿喜不喜欢。您如果不放心,可以问问那边的摊主,我们就是在那家气|枪摊上赢的,还是特等奖呢。”
女人的身体随着我的讲述逐渐放松了,她顺着我的话抬头打量了一下玩偶:“……的确,有点大。”
“妈妈,”见她迟疑,小女孩拉着她的手撒娇,“我想要嘛。你之前就答应要给我买一个大狗熊,结果一直都没有!”
女人看看我,又看看戴着天狗面具的男人:“这是不是不太好?这是你男朋友特意为你赢的吧?”
我笑了一下:“只要他的心意到了就行。况且,他还给我赢了一把扇子呢。”
我向她展示了一下手里的绢扇。
再加上小女孩也在旁催促,女人终于下定决心,从“的场静司”手里接过玩偶,想了想,又让小女孩到旁边的刨冰摊上买来两碗刨冰送给我们:“虽然不值一提,但还是谢谢你们了。”
“没关系,您太客气了。”我笑眯眯接过塑料碗,“您愿意接受,反而帮了我们大忙。”
女人有些局促地笑了笑,拉了一把不停抚摸狗熊jiojio的小女孩:“来,向哥哥姐姐道谢。”
小女孩先是望着我:“谢谢姐姐!”
随后迟疑地转向他,低着小脑袋,怯怯地:“谢谢你,戴面具的大哥哥。”
他“唔”了一声,和我一起目送母女两走远。
手里塑料碗的表面已蒙上一层水珠,我瞥了眼,打趣身边的男人:“你看你,明明是做好事,反而吓着人小姑娘了。”
“无所谓。”他从我手里接过另一只碗,顺便用自己袖子擦掉我手里的水迹,“反正我从来不讨孩子们喜欢。”
“噗……别放弃啊,戴面具的大哥哥。”
他低头,抱怨了句什么。
我没听清,下意识往前倾了倾身子,没想到眼前忽然就被怼上了一个塑料碗:“给你。迟来的回礼。”
“什么?”
我定睛一看,顿时失了言语。
眼前应该是之前小女孩母亲作为谢礼的冰碗。
但里面淋了草莓汁刨冰已经变成了一个小小的雪人,模样像我,眉眼精致,五官俱存,头发衣服应有尽有,甚至连挽发的发饰都有,还有我今天所穿浴衣的金鱼纹路。
我惊呆了。
如果说之前的飞镖三十连射还勉强算在人类极限范畴内,这么短的时间,他用一柄塑料勺子在我眼皮底下做出这个造型,未免也太过逆天了吧?!
似是察觉到我的震惊,他轻轻一笑,将碗塞到我手里:“这根本算不了什么。”
我盯着手里压根就是照着我塑造的小小雪人,说不出话。
他真的是人类吗?
这个念头一冒出来,就抑制不住。
应该说,此等念头一直深埋在我的心底,只是曾经被专家的场静司否决过,才没有冒出头。
而眼下,实在不能不叫我怀疑了。
“你到底是怎么做到的?”我观察他的手。
怎么看,也只是一双普通男人的手啊。
“……你本该知道的。”
“什么?”
“没有。”他扭过头,过了半晌,才想起什么,别扭补充道,“我的意思是,既然我是你的未婚夫,你应该知道我是怎么做到的。”
“……”
我到底是该夸他都到这份上了,还要记得伪装,还是骂他角色扮演的技术太差?
这一路走来,他露出的破绽实在太多太多了!
偏生之后还要做这种欲盖弥彰的补充,实在让我不知道该说什么好。
在我的注视下,他偏着头,越发不肯将脸转回来了。
直到,烟花在我两头顶绽放。
盛大的烟火照亮了夜空,接二两三打开火焰组成的花蕊花瓣,变幻成不同形状。
我们身边的游人纷纷停下脚步,仰头惊叹。
我也跟着抬头。
尽管年年都能看到如此景象,但果然今年还是有点不一样的。
这个念头刚飘过脑海,我就下意识看向他。
没想到,他已经悄无声息转过头来,此时也在看着我。
“你不看烟花吗?”我轻声询问。
他没有回答,反而抬手掀开了我和他脸上的面具。
光影明灭,有细碎灯火在他眼底闪烁。
展现在我面前的,分明是的场静司的脸。
而我凝视这张脸,仿佛在其后,看到了另一个人的影子。
两人气息交织,能清晰看见他眼中我的倒影。
“阿堇……”
我蓦地惊醒,推开他后退。
猝不及防之下,他竟然被我推得踉跄一步。
在他难以置信的眼光下,我别开脸深深吐息,分不清心底的情绪。
到底是庆幸,还是失望,亦或者是悲伤……
我已经分不清了。
甚至不能确定,这到底是真实,还是我的又一场迷离梦境。
***
祗园祭那晚,直到他送我上了家中司机的车,我两都没有再交谈。
而接我的司机好像也没发觉不对,既没向他打招呼,也没问他要不要去有栖川家做客,等我上车之后直接发动车子。
坐在后车座里,我扶额看窗外倒退的景象。
路旁人家挂着的灯笼,挂有彩灯的行道树,满脸兴奋和疲倦的游人,打扇嬉笑的艺伎……
还有车窗上,我自己的影子。
现在那影子的脸上,满是迷茫。
我真的不认识他吗?
如果我认识,我的记忆呢?
而且,若他说的都是真的,那是何等惊世骇俗的事啊。
另一个世界……
***
后来我曾向的场静司试探过,他跟我家司机一样,没发觉半点不对。
甚至我试探得狠了,的场静司还疑惑地反问我:“那晚你不是很开心么?现在问这些……”
“唔,回味一下嘛。”我打着哈哈遮掩过去,内心冷汗直流。
既然宇智波斑能变成的场静司的样子靠近我,那的场静司那边,他不会变成我的样子糊弄的场吧?
如果是真的,除了近乎变身的伪装外,他还能分|身不成?
越是了解宇智波斑,我发现这人身上的谜团就越多。
都说女人是一本书,每次翻开都会看到不一样的内容。我觉得这句话放在宇智波斑身上也适用。
只是祗园祭结束后,这本书有十天半个月都没再主动往我面前蹦跶。直到,我接到来自镰仓花道毛利府的请帖。
帖子上,毛利府长子毛利雾仁邀请我和兄长前往镰仓,参加他们家主办的花道大会。
而这次夏季花道大会的主题花是,夕雾。
作者有话要说: 斑爷为了跟老婆再逛一次祭典,真是拼了……甚至不惜自己分出分|身,变身成女主的样子去忽悠的场静司……
真的。
斑爷,你牺牲真是太大了哈哈哈哈哈哈哈哈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