甘苑本能地抬手抚摸额头，他本以为这下肯定要痛，他额头本来就受了伤，再这么一磕……
但手摸到额头，他却一点感觉都没有。
甘苑正疑惑，一张黑漆漆凶巴巴带着毛的脸就出现在他眼前，占据了他整个视线范围。
郜叶霏那漆黑凶狠的灵兽，正呲牙裂嘴地瞪着他。
也是此时，甘苑才发现自己正维持着蹲着的姿势，脸怼郜叶霏的异兽。他们离得很近，几乎脸贴着脸。
甘苑僵着脖子微微侧头，果然在一旁看见郜叶霏。
郜叶霏穿着一身休闲宽松的白色衬衣，正坐在蒲团上看面前矮桌上的文件。
他胸前伤口已经包扎完，身上透着一股药和血腥混杂的味道，大概是失血过多，他脸色也不太好。
“咕！”灵兽喉间发出威胁的低吼。
甘苑收回视线，又看向那被他怼脸的灵兽。
甘苑抬手，捋捋它胡子，“乖，乖……”
那有些像猫又有些像狗的灵兽似乎没想到会被非礼，喉间威胁意味的咕噜声都忘了，傻傻瞪着一双竖眼看着他。
甘苑拍拍手，站起来，绕着屋子飘了起来。
这里不是之前那个地方。之前那应该是郜叶霏的卧室，这里应该是办公室。
和之前一样简洁到有些冷清的风格，矮桌蒲团、屏风、屏风后还有一张床，屋子整个风格有些古风，虽然简洁，却处处都透露着“超值钱”的气息，特别是那屏风，一看就是个古董。
甘苑扒着屏风仔仔细细研究了一遍后，飘到了郜叶霏面前。
郜叶霏头也不抬的继续看面前的文件。
甘苑趴到桌上，“别装了。”
从他出现开始，郜叶霏就没翻过页，估摸着早就在暗中观察他。
这么一想，甘苑不由多打量了郜叶霏两眼，他没看出来，郜叶霏还挺闷骚。
被点破，郜叶霏抬头，冷冷看了过来。
甘苑回以微笑，特别友善那种。
郜叶霏见状，眼神越发冰冷几分，“你到底是什么？”
“我都说了，我是你的良心。”甘苑扁扁嘴。
郜叶霏皱眉，明显不信。
“干吗，看见你的良心就那么惊讶？”甘苑道。
“不过也是，你这个人亏心事做多了，确实是应该紧张。”甘苑煞有其事地点点头。
外界关于郜叶霏的传闻大多不好，甚至有人传他为了元帅的位置，连自己家人都下杀手。
一个连自己亲人都能下杀手的人，早就没有良心这玩意儿了。
郜叶霏闻言果然变了脸，面色阴戾，似乎想连他都一起杀了灭口。
甘苑完全不怕，他刚刚都试过了，就连郜叶霏的灵兽都摸不着他。
“行了，不跟你闹了。”甘苑换了个姿势，“我这次呢，就是想问你几个问题。”
郜叶霏不语。
甘苑继续，“你哪年入的伍啊？”
甘苑努力回忆试卷上的内容，“你获得的十大贡献奖分别是什么？”
“还有，你在第三百一十三期报纸上说的话是啥？”
想到那都已经是以“三百”开头的报纸，甘苑就头疼，他幽幽劝诫，“你以后还是少上点报纸吧，上报纸也少说点话，废话那么多干啥？现在都流行沉默寡言人设，话唠不受欢迎的。”
郜叶霏脸色极其复杂，从一开始的惊讶到后面的恍惚，他似乎完全没想到他的“良心”会问他这种问题。
见郜叶霏半天不吭声，甘苑有些急了，“这时候就别沉默了！”
“我干吗要告诉你？”
甘苑一噎。
下一刻，他仰头倒下，抱着自己的胸口就开始嚎嚎，“痛，痛死我了。”
郜叶霏莫名其妙地看着，“你干吗？”
“你就没发现你良心在痛吗？”甘苑指着自己的鼻梁质问。
郜叶霏微微歪头，黝黑的眸子中满是困惑，似乎在琢磨是不是该直接弄死。
甘苑嚎嚎完，坐了起来，悬在空中盘腿看着郜叶霏，“快点，你啥时候入的伍？”
“十二年前。”
甘苑眼睛一亮，连忙掰着手指头计算起来，十二年前那就是……
这和他写的答案有些出入。
“那十大贡献奖呢？”甘苑赶紧又问。
“忘了。”
“什么？”甘苑急了，“这你都能忘？”
郜叶霏抬眸，“我得过的奖岂止十个？谁会一一记得，你不是我的良心，连这都不知道？”
甘苑有种如鲠在喉的感觉，他一张脸都扭曲，最终胀成包子。
得的奖多了不起啊？嘚瑟！
“那第三百一十三期报纸说的话呢？”甘苑一副要是郜叶霏敢告诉他忘了，他就掐死郜叶霏的架势。
郜叶霏想了想，“三百一十三……我让联盟那群人带着他们装满垃圾的脑子滚远点，别挡在我面前，碍眼。”
甘苑又是一噎，但他面前的郜叶霏却一脸的冷漠，半点不像在开玩笑。
“然后呢？”甘苑半信半疑地追问。
“他们就滚了。”郜叶霏一副理所当然的态度。
“就这样？”
“那时联盟控制的好几个空间都被反向吞噬，里面的异兽涌出，造成大量伤亡，军方不得不出手控制……”郜叶霏道。
郜叶霏这么一说，甘苑立刻有了印象。
那是挺久之前的事情了。
自从几百年前第一个异界突然出现，大量异兽涌入他们的世界，造成大量伤亡后，大大小小的异界就不断的涌现，打破平衡。
起初的混乱之后，对异兽联盟迅速成立，然后就是长达数百年的混战。
到如今，大部分异界都已经被攻破控制。
同时，异界中无尽的可利用资源也被发掘。探索异界猎杀异兽获取灵核矿物，已经成为他们日常生活中的一部分。
为此，外面成立了不少势力组织，为这些势力组织提供源源不断新鲜血液的教学机构，自然也如雨后春笋频频冒出。
甘苑就读的军需学院，就是其中一个还算颇有名望的老校。
大概在五六年前，联盟的人不知道在做什么，好几个本该在控制中的异界入口突然出现故障，导致里面的异兽大量涌入他们的世界，对入口附近的城镇造成了相当大的伤亡。
那时也同之前一样，联盟控制不住情况后，由军方出手控制。
甘苑记得，当时就是郜叶霏带的队。
事后，联盟努力平复民愤，郜叶霏却在接受采访时，毫不留情的捅破联盟的不作为和无能。
当时事情闹得非常的大，就连还在读初中的甘苑都知道。
事后，外面就有了非常多对联盟不利的猜测，甚至有人怀疑是联盟在那几个异界里面做什么实验，实验出了问题，才导致入口崩塌。
这件事之后，联盟的名声自然大打折扣，怀疑联盟阴谋论的人倒是多了不少。直到最近几年，事情淡去，联盟的名声才总算有了恢复的迹象。
想着当时的事，甘苑再看郜叶霏时，眼神都复杂起来，“你真的在采访时让他们滚了？”
郜叶霏不语，那眼神就好像在说你是我的良心你不知道？
甘苑飘了过去，食指中指屈起，虚虚在郜叶霏脑门上敲了敲，一脸看不争气儿子的痛心表情，“我下次看看能不能帮你把脑子也找过来吧，做事情还是要带点脑子的，没脑子不行。”
郜叶霏是疯了吗？居然敢公开和联盟作对。
这么一想，甘苑看着郜叶霏的眼神不由充满同情，“你能活到现在真不容易，你说联盟怎么就没想着把你暗杀了？”
也是奇了怪了。
郜叶霏眼神冰冷，对联盟想要暗杀他的事情充满不屑，“呵呵。”
得到答案，甘苑不再理会郜叶霏。
他拍了拍手，琢磨起该怎么醒过来。
他这念头才一冒出来，脑袋上就是一疼，不是脑门疼，而是后脑勺疼，就像被人抽了一巴掌。
隐约间，他好像还听见一群人哈哈大笑的声音。
甘苑茫然四顾，脑袋一转，就看见魔鬼王那张气到扭曲的脸。
“睡得舒服吗？”魔鬼王笑得无比狰狞，光秃秃的脑袋顶更是青筋暴跳。
见甘苑醒来，教室里其他学生再次笑开。敢在魔鬼王课上睡觉的，甘苑绝对是第一个。
“老、老师，他可能是磕到脑袋还没好……”胖子张炐出声。
魔鬼王立刻瞪了过去，看得胖子恨不得把脑袋缩进肚子。
不过大概是看到甘苑脑门上贴着的纱布，魔鬼王也没再为难，又瞪了甘苑一眼后回了讲座。
见魔鬼王走开，逃过一劫的甘苑回头，无声地冲坐在他后面的胖子做了个谢谢的口型。
道完谢，甘苑揉了揉还有些晕的脑袋，看向面前的试卷。
他有点弄不明白到底怎么回事，但现在显然不是思考这个的时候，再有十分钟考试时间就要结束。
甘苑赶紧拿了涂改笔，开始埋头苦干。
交完卷，魔鬼王一出门，教室里面就是一阵鬼哭狼嚎。因为考试时间改得突然，几乎所有人都没来得及复习。
“你笑什么？”右手边的瘦子看见甘苑脸上的笑容，一脸活见鬼的表情。
“考得怎么样？”胖子也凑了过来。
甘苑脸上是掩不住的得意，“还行吧。”
他自己会点，再加上郜叶霏告诉他的，考虑到这次其他人都考得不好，他这次成绩应该还不错，估计还能进步几名。
这么一想，甘苑顿时乐呵起来，看得一旁的胖子和瘦子咬牙切齿。
最后一节课时，魔鬼王腋下夹着试卷进门来。
看见他这架势，甘苑立刻坐直身体。
魔鬼王瞥了他一眼，光秃秃的脑袋顶青筋扭动。
“甘苑。”魔鬼王把试卷扔桌上。
被点名，甘苑赶紧站了起来，脸上都是笑容。
“0分。”
甘苑脸上的笑容僵住。